明人看扶桑人的比甲,其实就是阵羽织,那扶桑武士把阵羽织一脱,往刀刃上一缠,一手紧紧握住,随即一手拉开身上衣裳,露出腹部,一刀就刺了进去……
周围顿时哗然,人群再次退了数丈,都不明白,这扶桑武士为何要自己刺自己一刀。
“主辱臣死,茶茶殿,野原新之助再也不能侍奉殿下啦……啊……”他大喝了一声,狠狠就把刀打横了一拉,顿时切开了腹部,里头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却还不死,一拔刀,又从上腹刺进去,狠狠往下一切,顿时形成一个十字创口,大量的鲜血就汩汩而出,这时候他才噗咚一声,双膝跪倒,却依然凭借着意志拔出刀来,一下刺入地上,支撑住了身体不倒。
扶桑大名家的公主们一般都会有类似这般的近侍,随大名身份的大小,这个规模也有大有小,像是那位被扔进大海的工藤新一,就是毛利兰的近侍,一般来说,在公主们嫁人之后,这些近侍们也会随侍到对方家中。
茶茶在扶桑的身份不消说的,更是有一支庞大的近侍队伍,这时候看见野原新之助自刃,虽然原本野原新之助在她身边伺候,她连名字也不一定记得,可这时候野原新之助用如此勇壮的方式死在眼前,却是让她内心一颤。
“野原……”有一个面貌姣好的少年从扶桑武士队伍中扑了出来,脸颊上全是泪水,跪在地上就从野原新之助身上取了胁差在手,“茶茶殿,恕风间再也不能伺候了……”说话间,就在野原新之助身边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两人死状之惨烈,内脏落了一地,鲜血顺着青砖缝隙往远处流淌,空气中全是如铁锈般的血腥味,顿时就把周围的人吓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392章 倾情表演的官员们
慈宁宫,傍晚。
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们屏息凝神,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方才御马监李公公匆匆前来通禀,说顺天府衙跟前出了泼天大事,太后当即大怒,暴跳如雷,当时在旁边伺候着的一个宫女正好在旁边伺候茶水,因不小心,把茶水泼了一点在太后的鞋面上,就被暴怒的太后喝令拉出去打板子,那宫女平素就是一个绵软人,方才打到十七下,登时气绝,却是把慈宁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背后汗毛竖起,走路也只敢垫着脚尖。
没一忽儿,皇后王喜姐儿和恭妃王氏就都前来叩见太后,慈圣皇太后李氏盛怒之下,却是把平时颇维护的皇后都痛骂了一番。
“哀家的好儿子,你的好丈夫。”李氏脸色铁青,一双手犹自因为盛怒而轻微颤抖着,“如今长大了,却是好本事,给哀家找的好媳妇……”她自然不好说的那么赤裸裸,说自家在国舅爷的女人手上吃了大亏,只好把气撒在德妃身上,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子。
王喜姐儿面若银盘,论长相无可挑剔,她虽然未必是绝美,但身姿丰腴,两颊如婴儿一般,眼睛虽然不大,可一眯之下却如弯月,正是当时士大夫审美最喜欢的那种福态美,加之身上龙凤洒金纹的红罗裙,轻容背子,虹裳霞帔,头上金步摇的凤冠,当真雍容华贵得紧。至于王恭妃,却是以白皙的肌肤闻名,当然了,万历极不喜欢她,私下甚至说过她'一股子浮尸白,看着就烦心',何谓浮尸白?就是在水中溺毙后被水浸泡得发白。
话说那野原和风间在顺天府衙门门口切腹自杀,震惊当场,随即,伊能小三郎静斋就以六百石知行为代价,让二十二个扶桑武士就在顺天府衙门口切了腹,这二十二个扶桑武士加上野原和风间,正好二十四人,就是那批说是被打伤了的泼皮闲汉的人数。
顺天府丞金无彩和躲在后面的独孤老公公都是两股战战面无人色,要知道,大明是太平盛世,连最顽固的敌人蒙古,都许久不曾寇边了,虽然说京油子卫嘴子,可京师百姓有几个看过死人的?这可不是鞑清朝,一边自吹自擂康乾盛世一边到冬天就要饿死冻死无数的人,大明有专门的收容院,连乞丐都很少,更勿论当街死人,何况还是这么惨烈的死法。
而扶桑,正是战国,百来年的混战,让扶桑人早就习惯了,死则死矣,如今能为茶茶殿效死,为家中平添一段佳话,又能得六百石的知行,死,算什么?
尤其让顺天府上下和围观的百姓不解的是,明知道是死,那些扶桑蛮夷似乎不怕一般,还争先恐后,连后来自刃的二十二个人,都是从一堆人里头挑出来的,瞧那些扶桑人的意思,似乎还得是三代清白才有资格一般,真真是叫人胆寒。
死了二十四人之后,阻拦的人一个都没有了,这么多人自裁,何其之壮观,明人是深信神鬼之说的,连刽子手施行死刑之后都要披红挂彩游街,再燃放鞭炮,死刑犯尚且如此戾气,何况二十四个自杀的扶桑国武士?
茶茶就直接把阿初和小督还有一干也吓得不轻的花魁给从顺天府衙内领了出来,伊能小三郎静斋瞧着那脸色苍白无人色的顺天府丞金无彩就说了一句话:伤一个我赔你一条性命,这足够了罢!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大明京师的百姓生活优渥绝对胜过扶桑的武士(大明百姓们都穿鞋,而扶桑武士光脚那是极为正常的,一笑之言),至于那些泼皮闲汉,平日里头也能混个酒足饭饱,比扶桑,像是宇喜多家连主公都要带头每隔十天绝食一天来节省粮食,这些泼皮闲汉何至于拿命去拼,不值当啊!
等王启年带着提督四夷馆马维纳匆匆赶到顺天府衙,已经是一地的尸体,马维纳看着衙门口大街上满地内脏和鲜血,双腿当即就一软,死了这么多人,那肯定是瞒不住了,到时候上头要人问罪顶缸,怕就是拿自己来问罪顶缸了,一时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干什么浑水摸鱼的事儿。
还是马维纳的内弟阮大釢机灵会办事,苍白着脸,强忍着恶心,就跌跌撞撞冲到顺天府衙门口大骂,“独孤行在,你个死太监,说是奉了慈圣皇太后的懿旨不许我们太常寺管这事儿,如今死了这么多人,你让我们太常寺如何对内阁交代?如何对天下人交代?独孤行在,你个没卵子的,我们太常寺官员个个都是一榜进士出身,被你这死太监一搅和,生生就跌落到了连县学秀才水平都不如……真真是,不怕对手如神仙,就怕朋友如猪狗。”
他这么一破口大骂,周围人顿时全都一脸恍然大悟,就是那种'喔!原来是这样……'的表情,有些聪明的,更是想得深了,就寻思到了万历八年的时候在京师流传甚广的一条流言蜚语。
当时万历皇帝十八岁,有一次喝醉酒失态,在后宫拔剑追杀太监,慈圣皇太后得知后大怒,扬言要废掉万历,让他弟弟璐王朱翊镠即皇帝位。
按说,这是皇家隐私了,可当年这事儿在京师传得是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大怒,让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彻查此事,这条流言蜚语才渐渐湮灭,但是,老北京们,大多都是晓得这事儿的。
而万历十年的时候,璐王大婚,费用极为奢靡,当时户部尚书毕锵看不下去,以《大明会典》上所说'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为由劝阻,可为小儿子准备婚礼的慈圣皇太后根本听不进去,足足为小儿子花了上百万两银子购买各色珍奇,时人笔记中记载此事,说'京师虽百货所萃,此等珍奇与日用粟帛不同,即召商凑买,难以时刻取盈',这件事儿,老北京也都是啧啧称奇的,说璐王的婚礼是诸王之首,甚至比万岁爷大婚都要奢侈。
甚至就在今年,乖官给姐夫朱翊钧也不知道多少万两银子了,万历却不得不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来,专款专用,作为璐王王府的修建费用。
他能不给么?璐王是他的亲弟弟,他老娘最爱的小儿子,按照大明的惯例,亲王大婚,就要出京就藩,可璐王硬生生在北京留了两年,这还是内阁申时行屡次带着朝廷上下官员上书,说朝廷祖制如此,硬逼着慈圣皇太后亲口许诺了让璐王就藩,这也是万历处处感激申时行的缘故所在,若不是申时行,璐王能不能就藩,这还两说着呢!
可这笔银子拨下去,下面官员已经叫苦了,河南巡抚就上书说,王府耗费巨大,臣拟算了一下,起码得八十万两银子,这三十万两银子的缺,还请皇上尽快补上,若不然,河南百姓苦矣!
河南巡抚臧惟一此人是个干才,出身户部,算账是一把好手,还做过大理寺少卿署理大理寺卿事,以刚直闻名天下,又干过顺天府尹,做事秉公,甚得各方势力敬重,此人说璐王府有三十万两银子的缺口,万历还真就相信有三十万两的缺口。
就在前些日子,万历趁着北边奏大捷的时候,还一咬牙把三十万两银子给拨了下去,他如今这个皇帝越做越有滋味,海晏河清,开疆辟土,还是赶紧的,把讨厌鬼弟弟给支配到河南去罢!明律,藩王无奉召,不得入京,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省得他老娘哪一天鬼迷心窍,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儿来。
如今阮大釢如此破口大骂,自然就有那有心人往那些事儿上头去想,原来,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却是做了那李太后手上的刀……想到这一点,顿时就觉得有些恶心了。
再卑贱的人,若是被人利用而不知,怕都会恶心的,尤其大明人士,已经有自由平等这一类思想的萌芽,像是'圣人之道在百姓日用'这种思想启蒙的话,也只有在大明这种环境土壤下才能诞生出来。
至于听了内弟大骂的马维纳,却是心中顿时一喜,当即对小舅子刮目相看,跟皇太后撕破了脸好啊!这才能证明我们太常寺的官员是多么的委屈……他也是有决断的人,当即跌跌撞撞扑到顺天府衙门口,作为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他已经是四品的绯袍官,在百姓眼中,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高官,说的话,自然比俗称'绿豆官'的六品官员更加可信。
“独孤行在,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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