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皇帝仿佛不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循循善诱:“小薛啊,你看,朕将朕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你,再送上几大车好酒做嫁妆如何?”
“好……酒?”顾薛衣眼睛一亮,下意识便点头应道:“好!”
敢情在这驸马爷眼中,公主才是嫁妆吧……不,说不定他的耳朵已经自动过滤了公主,只接收到好酒那几个字。
见他答应,皇帝大是高兴,竟亲自下殿,拉了未来女婿的手,另一手拉了公主,笑道:“那么,朕的宝贝女儿便交给你了,爱婿。”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还算圆满……如果忽略公主那美丽冻人的冷脸和窃窃私语的百官的话。
当下皇帝宣布下月初一公主和驸马举行大婚,具体事宜,交由礼部去操办。
而原本应是赐宴主角的我们,早已被兴高采烈的皇帝抛到了脑后。
相比皇帝的兴奋,百官则显得有些“士气不振”。且不说顾丞相面黑赛锅底,便是对面的秦王爷,也是脸色铁青,神情之难看,犹胜方才。
我想了想,心中了然。
公主有了驸马,却不是自己掌握的人,大权在握的顾丞相自然不会高兴。而公主嫁人之后有了子嗣,秦王爷离皇位就更远了几步,他自然心中不甘了。
仔细想来,公主殿下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砸到个驸马,却没人真心为她祝福。就算是我……也并不希望顾薛衣做这个驸马。
那样毫无防备的笑容,实在不该出现在这浑浊的深宫之中。
或许不久之后,那个醉卧市井、逍遥自在的顾薛衣,将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是好孩子
5
起居郎 。。。
吏部的文书下来后,李敬亭显得十分惊讶。
他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公主洗马。这倒不是什么奇事,历来科举状元无一例外都会到翰林院磨练一阵,才被委以大用,倒是这个公主洗马让我险些笑岔了气。
“古来只有太子洗马,而未听说有公主洗马,敬亭兄倒是开了个千古先河啊。”我当时是这样调侃他的。
李敬亭只是瞪我一眼,却没有跟我较真。公主洗马是东宫属官,若他干得出色,得了公主殿下信任,他日公主身登大宝,他自然也就飞黄腾达了。不管怎样,他对这个任命还是相当满意的。
他惊讶的是吏部对我的任命。
“起居郎?!”他拿着我的任命公文左看右看,神情古怪之极。
“怎么?”我不解:“是太大了还是太小了?”
“起居郎官阶不高,却与陛下密切相关,可算是个尴尬的官职。”李敬亭摇了摇头:“起居郎负责执笔记录陛下日常言行与诏令……真正说起来,于朝政无所建树,于黎民亦无功德,可说是个没前途的官职,历来没有从新科进士中选任的道理。你却破天荒地被任命为起居郎,却不知是何故。”
我耸了耸肩,心中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敬亭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据说,我朝大多数的起居郎,到死都是这个官阶,极少有升上去的,辛苦你了,竹兄。”
我一时无言。
不过我既无双亲供养,又无妻子儿女,原本上京赴考,亦是无聊之举,能得到这么个小官,也是祖上积德了,我还有啥好抱怨的?
我这个人,就是天生乐观,即使身处逆境,照样能自得其乐。
三日后,我到宫中述职,见到了我的同僚起居舍人江由,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当上这个起居郎,要多亏半月前暴毙宫中的前起居郎查济和因才用人的公主殿下。
起居郎死在任上,而这官职却一日不得空缺。公主殿下看了我那篇琐碎之极的文章,大概觉得我不去做起居郎实在太埋没人才了……再加上那手还算过得去的行书,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我。
江由告诉我,他这个起居舍人负责记录的是皇帝颁布的诏书。而起居郎负责的是皇帝的日常言行,也就是我,他录公,我录私,泾渭分明,清清楚楚。
江由还说了一些在宫中应当注意的事项,什么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帝,却不能挨得太近;皇帝的话你就算再有意见,也切记闭紧嘴巴;什么少动嘴皮子,多动笔杆子;什么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不起眼,还要跟其他官吏保持距离等等。
总之归纳出来,就是做个隐形人,死跟着皇帝,把他的一举一动写下来就是了。
听起来,这皇帝也怪可怜的,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
“最最重要的一点,不管陛下有多信任你,你千万不可插手天家之事,否则后患无穷。”江由意味深长地道。
呃……突然有点怀疑前任起居郎大人的死因了……
见到皇帝时,他正在御书房中作画,那副认真劲怎也让人联想不到他会是个惫懒的“昏君”。
御书房中很静,只有我与皇帝两人。我缩在墙角,心中记挂着江由的交代,尽量使自己没有什么存在感。不管怎么说,和当今天子近距离相处,会让我这个芝麻官很紧张的。
“喂,你。”就在我有些昏昏欲睡时,皇帝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跪下道:“陛下有何吩咐?”
“过来看看朕这画。”他向我招手。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已备下马屁无数,准备将皇帝的“大作”夸得天下无对,地下无双。然而映如眼帘的画面却让我措手不及,满面通红。
皇帝陛下画的居然……居然是,春、宫、图!
见到我窘迫的样子,皇帝哈哈大笑,那张俊得雌雄难辨的脸上全是得意,仿佛捉弄人之后的顽皮孩子。
皇帝一面笑着,一面道:“你看朕这画如何?”
我将头压低,不敢回答。
待他笑够了,方才喘着气道:“朕记得你,那日在殿上陪驸马喝酒的,便是你罢?”
“正是微臣。”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是十四甲进士?朕没看过你的文章,不过朕的酉儿既然安排你做起居郎,你就必定是合适的。”一阵“沙沙”的响声,却是皇帝将那张“春宫图”卷了起来:“朕看你与驸马交情不错啊,是旧识?”
“回陛下,臣与驸马爷只是萍水相逢。”我不敢隐瞒,便将那日醉仙楼上之事一一道出。
皇帝微笑道:“如此说来,公主能砸中驸马,倒有你一份功劳了。”
“臣不敢。”我赶紧表示谦虚。
“有什么不敢的?说起来,朕还要感谢你……”他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又道:“如今朕有一事要你去办,若是办成了,朕定会好好犒赏于你。”
“请陛下吩咐。”命苦啊,才上任就要办差。
“驸马昨日醒了酒,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朕看你和他关系不差,便代朕去探望他一番吧。”皇帝说着将画卷往袖中一笼,站起身来。
“臣遵旨。”看来驸马爷不太配合啊。
皇帝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轻轻击掌,太监总管鬼魅般地闪了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摆驾兰宁宫。”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皇帝急匆匆的背影。
“三月二十七夜,帝临幸兰宁宫。”
我郑重记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轮到小薛了
6
东宫行 。。。
第二天一早来到东宫,向侍卫说明了来意后,便在门外等候回音。
也不知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公主与驸马尚未大婚,居然就让驸马入住东宫,好象生怕他会悔婚出逃似的。
公主所居的东宫,其格局就像一个小规模的皇宫,其中有自己的属官和卫士,仿佛一个缩小版的朝廷。东宫的前半部分是公主处理日常事务的所在,后半部分则是公主的寝宫。驸马如今的居所坐落在寝宫一角的院落中,而我此刻便站在院落外,与高大威猛的侍卫哥哥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进去禀报的侍卫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东宫的主人。
依旧是一身明黄色衣袍,一丝不苟的打扮配合着清丽严肃的俏脸,充分显示出公主殿□上独一无二的皇家威严。
只是公主殿下今日看起来情绪不大好,连走路时摆袖的幅度都显得格外夸张。
“臣参见公主殿下。”我赶紧跪下行礼,免得做了无辜的池鱼。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地道。
我的头压得更低:“回殿下,是陛下让微臣前来探望驸……驸……顾公子。”直觉地感到公主殿下不乐意听到驸马二字,我明智地改口。
公主轻哼一声,没有说话。良久,我悄悄抬起头来,面前只有一脸无辜的侍卫大哥,公主殿下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殿下……殿下方才去探望驸马爷了?”我抹着额上冷汗问道。
进去通传的侍卫身子轻轻抖了一下,面上闪过惧色:“我从未见殿下如此生气过。”
“这样啊……”看来我果真是逃过一劫了:“那么,侍卫大哥,我可以进去了么?”
“大人请便。”侍卫客气地一笑,让过一边。
走进富丽堂皇的屋宇,一眼便看见一身凌乱麒麟服的顾驸马手脚并用地抱在房柱上,努力地想向上爬去,而柱子下几个太监公主手忙脚乱地想将他从柱子上请下来,却又不敢用强的样子。
突然有些理解公主殿下的心情了……任哪个女子见到自己未来夫婿此刻的样子,也笑不出来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场闹剧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我无奈开口。
“这位大人是?”一名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太监舍了树袋熊似的驸马,跑近我身前。
“本官是新任起居郎,奉旨前来探望驸马爷,”先拉一遵大神做后盾:“尔等何故在此纠缠?”
“回大人,三日后便是公主驸马大婚之期,奴婢等要为驸马爷试喜袍,可他却怎样也不肯脱下衣服。”小太监尴尬地看了柱上的顾薛衣一眼:“非但不肯脱衣服,还一个劲地想往梁上蹿,奴婢们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这是什么状况?难道驸马爷的酒还没醒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