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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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歌- 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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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黑状,纯粹是睁眼说胡话。小朱当时听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想找块砚台砍下去,最次,也应该让人把这阮大铖、张彝宪这两个混蛋给叉了出去,但政治有时候,又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

“阮大铖,朕来问你,”(臣不敢)“彝宪钱庄的位置所在何处?”

“回皇上,所在河南洛阳!”

“哦,好,你与董祖常前去任职检审之前,本在大通营的定陶作坊那边帮忙吧?”

“吾皇圣明,小臣至今,仍兼定王府丞。”

“好,那朕便再问一句,你从定陶迁往洛阳任上,总共多少时日?”

“…”

听到这话,一直得意洋洋、满脸杀气的阮大铖猛地一抖,因为这话其实很难回答。他的检审任命是公开行为,但私下里却曾秘密入京接受指派,要替国家操盘“惊天骗局”。之所以秘密入京,是因为总指挥洪承畴希望达到这样一个效果:不是国家挑选阮大铖去的洛阳,而是孙传庭在驱逐阮大铖。造成阮大铖有可能再次官场失意的假象,好让旧党人能够彻底放下心思,步入瓮中。

因此,阮大铖现在就面临一个障碍,他要说自己早就进行“预审”工作,那不摆明了泄密嘛!而且是当着皇上、当着一众朝臣(其中不乏旧党支持者)的面儿泄密,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可如果他回答说到了洛阳之后才履行“检审”职责,那就反向证明了他在告黑状。因为奏本实在太厚,您要是关门关窗户的造谣,闷头撅屁股的胡写,时间当然很短,有个两、三天就足够了。可问题是,奏本相当于起诉书,而法律文本的首要原则,就是以调查为基础的大量证据。调查,您总是需要点儿时间吧?好么,阮大铖总共到洛阳才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最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试问谁能信?

这已经不是法理还是算数的问题了,而仅仅是一个逻辑问题,阮大铖这个逻辑如果说不通,他就是一个告恶状的混蛋!

想到这点,一向机智灵巧的阮大铖,也不由得抓耳挠腮。迫不得已之下,他一指旁边的张彝宪,

“皇上,臣赴任洛阳,以日而算,止三十有九,而之前张公绝壅蔽矫,已有半年之久。”

“啪叽”阮大铖话音刚落,张彝宪险些趴地上。因为他是太监,以内臣身份调查地方官员,这本是明代惯例。阮大铖按照以往理解,皇上指派张公去洛阳,应该是有一些交代的。可巧合的是,小朱并不是太懂这些门道儿,他还真就没做这个特批。

而且张彝宪从元年那会儿起,就已经是北中国全体县令眼中的抢钱饿鬼,他又不是真傻,自己虽说被皇帝力保,但毕竟公文中,是使用“叱责”字眼的罪臣了,这时候还没事儿找事儿的调查人家县令们,那还有好吗?

再说了,张彝宪之前更接近于“证人”角色,阮大铖闹事儿,他帮着作证,主要矛盾还是集中在阮胡子身上。现在这老儿当面栽赃,“证人”变“主谋”,“苦主”成“讼棍”,这可实在大不妙喽。并且按照明代的规矩,张彝宪目前没有品秩,能让他旁听朝会,已经是开恩之举,如果小朱不开口问他,他是没资格说话辩解的。所以阮大铖此行,让他纯粹是哑巴吃黄连。

“…”

小朱先撇了撇张彝宪,再扭头看看旁边这个白胡子老灯儿,心中确实很感慨,阮大铖也算金榜题名的进士,当年还因为成绩出色而成为庶吉士。可看看岁月的痕迹吧,当着面儿的胡说八道,偏偏自己还不能治他的罪责。

因为阮大铖是彻底摸清了脉络了,国家现在越来越有钱,当初天灾连绵时,官场吏治就腐败透顶,更何况现在各个岗位都有大笔金钱交割的现状了。所以如何清理吏治,关乎治国。

那么从根儿上讲,旧有的监督机制,是存在漏洞的。毕竟官员们都是从科举上来的,大家拥有共同的审美倾向。真金白银的行贿受贿,其实是很罕见的。可要是价值连城的端砚、字画,很多人都会丧失抵抗力的。清理腐败,总要寻找寻找腐败的根源吧。

因此现在刻意擢拔阮大铖这样身份的人,来进行独立审计,是遏制腐败的重要手段,再配合上重建御史台系统,制定官员升迁考核标准化指标,详备刑法等手段,腐败不会根除,但起码会将腐败成功控制到最低限度。这就算达到目的了。

但铜钱两面嘛,以阮大铖这样的家伙,抑郁了十九年之后,忽然被国家授予了检审大权,他如果不闹事儿,就不是阮大铖了。

起先,阮大铖的想法很简单,帮着国家骗东林党人,骗完了钱财,他们的叛乱也就平复了,到那时,曾经讥讽、取笑、折磨过自己的这些人,都将变成阶下囚,既出了一口恶气,又替国家完成任务,这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而且还是肉三鲜的。

可当他翻查帐目之后,那不可告人的龌龊念头,也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

首先,大明最基础行政单位应该是县,县令作为地方父母官,拥有很多实际的事务权。要想理顺骗局中的“购买”环节,就必须取得县令们的理解。

可前提是得保密。国家乱卖资源,为得是套取旧党现金,然后以挤兑方式酿成金融风暴,这一整套流程,阮大铖是不敢乱说的。更何况,即便可以交底儿,他也不会说的,知道的人越多,意味着将来“功劳摊薄”的可能性就越大。为了功劳独享,他还会主动隐瞒一些人的。

最后,阮大铖就是因为贪污犯的事儿,当了一年的太常寺卿,居然可以连续十八年悠而无忧,可见这小子的贪污手段有多高明。眼下这么庞大的现金流量,稍微点点手,就是一大笔外快。试问阮大铖如何不动心?而为了避免底下人坏事儿,就有必要竖立“威严”。

既然要让“县令们”同流合污,最起码也是摄于淫威不敢告密,阮大铖必须进行一场清洗运动,状告大多数基层官员之目的,就在于此。

想通这其中关键,小朱恨的牙根儿直痒痒。但阮大铖这种人,却恰恰是骗局操盘手的最佳人选,同时因为他对所有的歪门邪道都异常门儿清,所以用他来当“独立审计人员”,又恰如其分。

这也正是小朱不愿意现在治罪阮大铖的原因。所以他只是想针对“时间矛盾”这点来敲打敲打阮大铖。如果阮大铖够担当,认下这个栽也就是了。但问题是阮大铖苦盼十九年才熬上了位,他当然不愿意放弃即得利益。所以这老小子出卖张彝宪的举动,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阮大铖是可以理解了,张彝宪就疯了。而且说道根本,很多文臣都了解张彝宪,这小子除了脑子缺弦儿,喜欢贪污之外,本身人品上,倒是不算太坏。况且太监嘛,有这些缺点的同时,还立下不少功绩,北京文臣对张彝宪还是比较同情的。

所以眼见张彝宪被阮大铖逼入死角,老阮又是大家鄙视了十八年的混蛋,并且皇上似乎也不愿意扩大这场风波,于是朝会第一阵,率先进入闹剧环节。

一众文臣,有替张彝宪开脱的,有替皇上分忧的,还有替那些县令们叫屈的,当然还有痛骂阮大铖的。一时间是骂声不绝,大家还都是文化人,不带脏字的叫骂,听得小朱心中爆寒!这要把这些骂人话给记录在史料中去,后人可怎么评价呦!

不过小朱倒也想得开,因为在他想来,反正也要正式建立独立审计机构,如果借着阮大铖这次闹事儿,能够把监审机制给完善了,倒也不失良策。所谓完善,不仅要授予阮大铖这样的半职业罪犯以职权,还要设定良好的制约机制。只有这样,才是对“人才”的最大爱护,以及最合理使用。

推而广之,北海行省正要试行的“全才科举”和“分科取士”,如何才能顺利的成为治国良方,阮大铖案例,倒是提前贡献了宝贵的经验。

“嘿嘿嘿”想到这里,小朱对着下面正在吵群架的大臣们,嗬嗬的笑了起来。

其实像阮大铖、董祖常这样众口铄金的小人,其他还包括黄宗羲(国家不允许他参加科举);刘惟敬、刘梦云兄弟(根本没兴趣科举);李定国(变民军招安);孙传庭(国家法院宣判的罪犯);魏文魁(很早前跟徐光启掰腕子的民间历法家);阎应元(小小的小捕快);梁九、马隆(仅仅是工匠艺人)……等等吧!这些人的命运变化,带给了整个社会一种震动,当然震动有好有坏。

首先,这些人目前国家都采取了任用态度,他们不同方面的特质、能力,被国家安排到了非常恰当的地方;

其次,这些人都是传统意义上不得入仕的身份,在官场升迁规则中,他们属于永远不可提拔的“黑人”。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世界,恰恰在黑白之间,存在着大量的灰色地带,灰色不像黑白那样简单分明,灰色比它们更加复杂。更多的人,普通也好,优秀也罢,不要强求这些人去当好人,就算他们不是好人,可也绝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普通人。

而“普通人”恰恰也具备了参与“伟业”的资格,非要以单一的一种标准来划定上位者与下位者的界限,对于国家与民族未见得是好事儿。

因此说,以小朱为主导的新派政党,大量提拔像刘惟敬、孙传庭、阮大铖这类人才,目的只有一个:

“不拘一格降人才”

在整个针对叛党策划的“惊天骗局”中,真正的主角是刘梦云,其他洪承畴、阮大铖、张彝宪、郑蒙儿等人,反而倒是配角。而这个刘梦云,又只是大明国土上,千千万万个士子中的一员,但就是这名普通书生,却可以因势利导,以金融战争的形式,来帮助国家平息叛乱。在现阶段一切以实体经济为基础的金融战争,胜负之间,只是所有权的转移问题,无故损耗不会太大,旧党皇商如果真心悔悟,只需一道圣旨,财产即可划转回来。小民因为经济实力问题,又不会参与太深,所受伤害,完全可以凭借“分红”方式予以弥补。正是骗局的这个奥妙,终将由他的手,创造一段传奇。

由此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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