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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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之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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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对视和难得见到的那抹微笑……
  阳光中的石阶。樱花飘落的泳池。黄昏时分的海岸。星夜下的绮梦。桥头上的微笑。
  欢游的金鱼。绚烂的花火……
  都市平静的生活。
  一瞬间,过往的所有片段根本不受控制地闪现眼前,也完全没有混入一丁点不纯的色彩。而这些光影流转到最后,则汇聚在了那双熟悉到令他心痛的、沉迷到无法自拔的湛蓝眼眸中。
  ——只可惜,他知道,这不过是临终的幻觉而已。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真的好吗,遥?
  但是现在,我……
  他的心头蓦然涌出了一片恐慌。这是他有生以来体验过的,最深重、最大的恐慌。这层无限放大的苍凉,甚至很快取代了那重排山倒海的剧痛。
  橘真琴眨了眨眼睛,积聚起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来,从衣袋里颤巍巍地掏出了那支手机。
  手机却“啪嗒”地一声,从他的手心滑落了。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迷蒙的视线已无力挪动。他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染血的暗夜尽头,那一缕越来越微弱的晖光。
  ……
  ***
  刺耳的刹车声从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但真琴已经听不到了。
  倒映在他眼中最后的风景,是微亮的黎明时分,那片暗红的血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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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tra Part OF Haru】
  回国的这天晚上,七濑遥果然还是感冒了。大约是因为旅途劳顿又泡澡太久……以及心头那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的火。
  大约……睡一觉就会好吧。
  会过去的。生病或者一切的麻烦事。
  都已经向真琴承诺过了。
  遥浑浑噩噩地睡着,心头模糊而反复地浮现着这几句话。混沌的大脑大概知道自己发了烧,浑身不断地发冷打颤,整个人却又只是放弃一般地躺在床上,没力气起来,也不想起来。
  直到……莫名感到自己被温暖的水包围一般,心内的火苗又渐渐燃起了一星儿,体表又冷又烫的难受劲也悄悄地消退了一些。
  于是,遥从昏沉中清醒了一点,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
  窝在真琴的怀里。
  坦诚相对。
  从小就是如此。
  遥很少生病,所以一旦病起来就非常厉害。他会特别怕冷,而现在又是寒冬。如果这个时候真琴在旁边,就会……
  明明没有裸|睡习惯的真琴会帮他褪去衣物,然后用相贴的肌肤给他最合适的温度……
  就像今天这样。
  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默契,但这确实非常奏效,可以让他最快地摆脱难受的感觉,并迅速进入安稳的梦乡。这也确实成为了融入他灵魂的习惯……之一。
  没有开灯,天也还没亮。
  真琴紧紧地搂着遥,下巴轻轻地点在他的头顶上。
  遥只能依据对真琴身形的熟悉度,大约地猜测,自己此刻应该是窝在对方胸前,紧贴着最热乎、最能感受到生命脉动的地方,心之所在。
  真琴……也在微微地发着抖啊。一阵一阵地,并不是持续不断的,幅度也极为轻微,但遥几乎被热度淹没的迟钝的神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反应。
  他没来由地回想起在海上快艇船头和凛的那个拥抱。
  同样的震颤,却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个是源自于绝不愿放手、恨不能将他与自己融化在一起的激烈情绪。
  一个却是……
  遥不太灵光的脑子里,一时找不到能形容这个颤抖的拥抱的词汇。
  但他就是知道,不一样。
  “……真琴。”
  沙哑而沉闷的声音,让遥自己都稍微惊讶了一下。而真琴则是猛地一顿,随即……放开了拥抱,把遥轻轻地推开了一点。
  “遥……你醒了?”真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和方才那个拥抱一样地有点发颤——但也是极为细小而难以察觉的,“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遥在黑暗中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想问真琴是怎么发现自己生病的。他的脑海中此刻也只有一件事情,就是——
  “不要走……别走,真琴。可以吗?”
  “诶?遥……”像是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跳跃性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真琴的呼吸紊乱了片刻,才终于轻轻地开口:“是说真的吗,遥?我真的……可以留下吗。”
  但遥没有再吭声。确切地说,他几乎都没听完真琴的话,就又陷入了沉睡。
  而这一次的昏睡,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缓缓地沉到了水底,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变暗,直到密不透光地漆黑一片。
  身体越来越冷。但这吞没了他的水,明明有着极为舒适的温度才对。
  于是渐渐有了种溺水的感觉,透不过气,却又莫名觉得……
  平静。
  就好像一开始就注定了,总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里一般。
  而且……
  不想离开。
  一点也不想。
  永远也……不想。

  【Ending/尾声(Ⅰ)】你沉眠之海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随着初夏的清风穿越鳞次栉比的小镇民居,攀上一条长长的石阶,落在半程一座普通小楼前的空地时,这户人家的房门吱呀地一声开了。
  这里是前往鹗崎神社必经的山路。这户人家就在参道半程,有洗手池的鸟居往左拐的地方。
  从门里出来的人先是拿手遮住眼睛,朝阳光射来的方向望了望,这才转身锁上房门,沿着石阶走下来。
  这个人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不过漫不经心挽在脑后的头发还是从帽边露了出来,像个小小的鱼尾一样,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他的后颈上一扫一摆。大概是光线的问题,晨光下的发色,是一种富有活力又不太张扬的橘红。
  这是个男人。身材微微发福,但比例匀称的体型和露在黑色短袖外形态良好的上臂肌肉,还是充分说明了他可能从事着运动方面的工作,又或者至少是个十分热爱运动、会坚持锻炼身体的人。
  只不过,他的腋下夹着一副单拐,虽然毫不影响走路的速度,但随着一下、一下清脆的金属碰击声,还是会看得出他的身体有着一定角度的倾斜。
  他也走得并不快。但这与他有所异常的肢体没有关系。
  男人顺着石阶走到山底后,停了下来。稍微等了一下,他才向左转身,朝就在石阶旁的另一户人家走去。但他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只是在离门口大约三五步的地方,再次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土堆,旁边还有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半瓶水,还有一株花草,不过已经枯萎了。
  于是他半蹲下来,把单拐放在一旁,并从始终夹在怀里的一丛小花中抽出一朵,修整了一下枝叶后,将花插到瓶中。
  他默默地看着那朵花和那个小土堆,大约两三分钟后,才双手合十跪着鞠了一躬。接着他再次拄起单拐站了起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人穿过长长的街道,经过各式各样开张或还没开张的店铺,也没理会一些习惯早起的渔镇的居民,只是一路向他要去的地方走着。
  这段路并不近,他也没打算借助任何交通工具。
  海风咸湿的味道越来越明显。照在身上的太阳光也渐渐变得暖烘烘的了。
  男人走到了一条宽敞的行道上。左手边的路基下是一片鹅黄的沙滩,以及反射着粼粼光点的无尽海洋。
  他顺着通往沙滩的一条台阶下去,在细腻的浅沙里留下了一路的印记:一深一浅的脚印,以及一排小小的圆形棍印。
  直到他转过一个僻静的角落,来到几颗经年累月伫立于此的黑色礁石旁时,才结束了他不算太长、但也绝对不短的漫行。
  他把单拐靠在其中一方比较大的礁石上,然后扶着石面再向里走了几步,就在一处用几颗小型礁石垒成的石堆旁,盘腿坐了下来。
  这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石堆。它的周围还被人用木条筑起了一方小型凉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类似小神庙的造型,只不过简陋得多。但当然不是神庙,也不是用来祭祀神明的。
  那是……一个沉眠于深海之中的人,留给世上的纪念象征而已。
  是一个衣冠冢。
  属于一个叫做“七濑遥”的人。
  “遥,我又来了。”
  男人静静地望着石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并摘下了帽子。这里是背阴的地方,所以不再有阳光为他的头发加成色泽。于是一头暗红的、散漫地挽了发尾的长发完全展露出来,斜斜地靠在他肩膀的一侧。
  而并不清明的光线也使得他脸上的阴影稍有加深。
  他仍旧有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漂亮的脸。岁月并没有在他的容颜上烙下多少痕迹,实在要说起来,大概只在他越来越喜欢下垂的眼角,勾勒出几丝细纹。他的左脸颊靠近下颌的地方,有一条大约五公分的暗痕。但这也完全没有破坏他的美感,反而令这几近中年的男人更显出成熟与沧桑的性感。
  “我刚才也照往常一样,先去照顾了一下那个小金鱼墓。里面还有水,大概是前几天下雨接上的,所以我只换了花。”他说着,把怀中剩下的花儿轻轻放在石堆边,还仔细地梳理了一下枝叶。“同样的花也给你。你认得的吧,就是以前你们租住公寓的邻居送你们的那种。那盆花早就没了……这是我重新养的。屋前屋后种了许多。我记得你……和他,以前都挺喜欢的,这种花。”
  是桔梗。浅紫色的那种。
  不论是单独一朵还是连成一片,在微风中轻摇枝身的时候,总会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情平静。
  不,这么说倒也不对。
  那不是平静,而是……
  寂寞。
  因为无望而镌刻于灵魂深处的,寂寞。
  男人说完这一段话,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过,这也仅仅是他没开口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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