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我捡来的，被他发现，就和他一起养了。那时候比起我来，他倒确实上心得多。
“后来他不在了，小鸟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我常常想，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边从没离开、看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家伙，说到底，大概就只有它了。……”
就像是代替了曾经的那个少年，无论顺逆成败，都始终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见证了他的每一个进步，也看到过他的每一滴眼泪，虽然不会说话，但一直跟着他，伴他度过了这漫长的或快乐或难熬的时光。
或许，这就是“小鸟”之于他的意义，是一份怀念，一段寄托，一个……他生命中重要的存在。
“……但是今天医生告诉我，它也活不长了。”
说到这里，凛回头瞥了少年一眼。
“除了你哥的这层关系外，我记得你和它之前也相处的不错。所以我想着，无论如何得带它来再见你一面，就当……告个别也好吧。”
顿了顿，他轻声苦笑了一下。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离别，都能有机会好好说声‘再见’啊。”
最末的那句感叹让西田呆了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口气，慢慢地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他说，视线锁在自己的双脚上，“似鸟哥的日记有写到过，关于小鸟的事。”
“……”凛一怔，随即再次苦笑起来：“是吗。看来我又说了多余的话啊。”
“又？”
凛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抱歉啊，西田。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连最后一面也……”
“不。前辈没事就好了。”西田彦却摇摇头，“而且我想小鸟……不，包括似鸟哥也会这么想的。前辈不知道吗，猫是有灵性的，‘可以承载思念，守护重要的人’，似鸟哥的日记上就这么写过。所以，”
他将视线撇向一旁，看着不远处的小巷尽头，那里是与这条安静小巷完全不同的繁华街道，之前因为事故堵塞了不少时间，现在早已恢复了车水马龙。
“所以现在它不见了，也许就是因为……它已经完成了使命，实现了‘某个人’的愿望。”
凛的红瞳急剧地缩了一下，那个“幻觉”中的情景再次闪过脑海。
在失去意识之前，那个有着透蓝瞳仁的白猫又突然向他扑了过来，再之后……
“……前辈？松冈前辈？”
“啊？哦……”被少年的一声提醒给拉了回来，松冈凛定定神，努力缓和了一下僵化的表情，拍了拍少年的肩，“说起来，平时见你沉默寡言的，难得的也会说出这种话来啊。”挠挠头，“啧，‘使命’什么的……这么充沛的想象力，西田君，你果然还是个中二小鬼啊。”
西田脸色一沉。
“前辈不一样有‘梦想’吗。还有，这个说法不是我提的，是似鸟哥——”
“啊啊。那本日记不也是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写的吗。”
“……”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才想说，你这小鬼居然没事翻看别人的日记，我是不是该代你哥教训你一下啊？”
“我、我才没有！是似鸟哥自己给我看的，他还像念教科书一样念给我听过，尤其是关于前辈你的部分——”像是猛然醒悟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少年连忙住了嘴，咬着唇将头偏向了一边。
凛则是一怔，脸上的神情愈加复杂。但他还是迅速恢复了常态，甚至笑了笑。
“嘛，这倒的确像是那家伙会干出来的事情。”再次啧地一声，他直起身来，跺了跺脚，“算了，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还是那句话，我没法送你了，就分头回家吧。”
眼看男人转身要走，西田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刚犹豫着叫了声“前辈”，松冈凛忽然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啊对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教练那边我自己会去交代。”他皱着眉说，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你只管好好休假，完了之后就好好训练，其他的都不要管，知道吗。”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就这样了。”说着，凛一把勾过少年的肩膀，带着他向路口走去。
这之后，两人没再说话，直到凛坐上出租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影，西田彦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慢慢地往学校走，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掏出手机，他紧抿嘴唇盯着屏幕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
回到住处，松冈凛打起精神，把小鸟用过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包放进了房屋后方的储藏室，然后便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倒。
已经快到傍晚，光线逐渐晦暗。房中一片光影朦胧，而凛只想这么躺着，不想去开灯，也不想做其他任何事情。
他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一个人名发了半天呆，最后还是放弃地耷拉下胳膊，手中一松，手机落在了铺在沙发附近的地毯上。
凛觉得有些累，眼皮也渐渐地开始发沉。恍恍惚惚间，忽然“喵”地一声猫叫让他一个激灵，等他猛地坐直了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回到了车里……正是那场事故发生的瞬间！
来不及思考到底怎么回事，眼见那辆横向驶来的大车已经近在咫尺，凛本能地猛打方向盘。
一切都如同当时发生的那样。车轮的尖啸、小鸟的惨叫、轰鸣的心跳以及再三尝试仍麻木无力的右腿……
但凛这一次并没那么惊慌，大概是因为已经预知了结局。相反，他除了本能地重复当时所做的一切动作外，大脑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并睁大双眸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觉得这一次一定可以好好地看清楚，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鸟果然如他预期的那样跃到了仪表台上，转头向他望着。眼睛也果然变成了透蓝……
不，不对！
凛倒吸一口凉气。
不等他反应，小鸟已经向他扑过来，然后——
白猫竟在凛的眼前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少年身影。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凛，将人护在怀里。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可他觉得自己看清了，灰发，蓝瞳，还有眼角的那颗泪痣……
震惊中的凛一时间浑身僵硬，而下一秒，致命的撞击应该就会袭来。
然而，不知是忽然静止了时间，还是又一次产生了幻觉，凛发现冲击竟没有立即到来。
似乎转眼落入了空白世界，茫茫一片，无声无息。
但环绕身侧的力量还在，桎梏住了他的动作，他动弹不得，这气息却令他感到莫名怀念。
就在这时，一声轻唤在他耳畔响起。
“前辈……”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很耳熟，和某个人有些像，但绝对不是。
“……我做到了哦，前辈，”那声音说，“我不是没用的人呢……对不对？”
从不落下的敬语，青涩的少年声线，即使经过多年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是……
凛的心鼓噪起来。他想扭过头去，想看看那个说话的人。他觉得自己知道对方是谁了。他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确认是不是那个……已经好久没再见到的、总会在他身后支持着他、鼓励着他也追逐着他的身影。
是无论顺逆成败，都不曾放弃他的人。
可惜凛怎么也没能做到。甚至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可以帮到前辈，真的好高兴……”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但越来越模糊，像是在逐渐远去。
“但我还是……得走了呢，”顿了顿，似乎苦笑了一下，“这一次……恐怕是真正的道别了呢……不过在这之前，前辈，请你一定要记住……”
记住什么？
声音如游丝般微弱，凛只好竖起耳朵去听。他也停止了挣扎，因为禁锢自己的力量也在迅速减弱，而他直觉要是再动一动，对方恐怕就会立即消失。
但是话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凛拼命想说点什么，可是出不了声。束缚自己的力量流失得很快，却在他以为终于要得到自由时，那力量猛地一紧。与此同时，世界似乎蓦地重新运转起来，不等他回神，车身剧烈一震，那排山倒海般的、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冲散的撞击也顷刻间轰然而至——
彻底的黑暗再次淹没了他。
……
“凛！”
谁？谁在呼唤？
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但确实从没听见这样的声音变得如此焦急……
“……凛，凛！”
不想让声音的主人再这样焦急下去，凛努力了半天，终于张开双眼。
温柔的灯光里，湛蓝的瞳仁映入眼帘，是如海一样深邃却包容的蓝。像是看到凛醒了过来，目光里的焦急慢慢退却，似乎是松了口气。
“凛，你……”
“遥！”
看清了眼前的人，凛一坐而起，直接将人扣到了怀里，紧紧地，不愿松手地，揉进双臂之间，锁在心里。
忘记了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只是用尽全力地拥抱着。
幸好你在。
不要再失去。
遥如是，他亦然。
【Chapter 23（Ⅱ）】赌局
拥着此刻眼前怀中最重要的人，凛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他唯一想做也马上付诸行动的事，就是将人一把按倒，压在沙发前的软垫上狂吻。遥罕见地没怎么挣扎，任凭他呼啸着卷走口中舌尖的空气和水分，燥热的感受也迅速窜遍全身，他的手正绕上凛的后脑，揉乱对方的发，凛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喘着粗气稍稍立起一点身子，昏暗的光线里凛的目光晶亮无比。
遥深呼吸了一会儿，确认补充足够了刚才失去的氧气，才尽量平静地回答，“是电话。”他还微微地喘着气，“说你出了车祸，我就……”
“是西田？”
“嗯。”
“那小子……”凛啧了一声，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遥有些讶异，但语气里只有一种情绪，这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