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她随口说说而已。这两年来,她没有出去考察,只是安分地在研究所里上班,在学校带学生,参加社交活动。以前来的猛烈的一些身体上的不适也没有发作,她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在城郊的一个角落里。
两年多,她感觉自己在知识储备,精神准备,以及身体调理上都已经恢复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更重要的是,这一年过后,她就要满三十岁,三十岁之后,身体机能就会进入另一个阶段,到时候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参加高强度的艰苦野外考察也是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安于这样的生活,会让她骨子里的东西感到不舒适。这样的话,她也不是她了。早在一月份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上级单位的通知要组织一批生物学家到野外考察,地点是横断山脉。点名要了她。
她那种所谓的异能,确实让她在做研究的时候得到了别人不可能得到的帮助,因此她在这个领域不论在国际还是国内也是顶尖的,这样,她不论从自身还是从单位的角度都无法拒绝。
至于要去做什么,到了这要出发之前,都还没有人跟她说,她只是被放了两个月的长假,每天只用参加所里的体能训练,剩下的时间久让她多回家陪陪家人。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不简单,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而这次却是做的如此郑重。
她在知道的第一天就告诉卫缭了。自己要出去三个月甚至更久。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应到,你要做的事情我都会支持。
她给她买了新的手表,三防手机,贴身衣物,衬衣。又托人弄到了上好的伤药。她看到过哪些穿过她肋骨惊心动魄的伤疤,也不希望她身上不多的完整肌肤受到伤害。她知道只要出去做这种事情,张衍不会被别人贴上女人的标签,虽然她确实在生理上是个女人。她做事的果决和严厉迅速。别人只会叫她一声张队。
要走的前一晚,她抱着卫缭,一次又一次。汗水顺着发梢滴到卫缭的胸口上,眼睛却是异常明亮的。卫缭知道这一次的离别,时间很长,她会很想念张衍的味道,热度,声音,呼吸……所以她也想尽力让她的得到满足。这个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小兽。在暗夜里闪闪发光的尖牙。露出坏笑的嘴角。
安静下来,她擦去脸上的汗水,试图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然而,突然,她对卫缭说,你知道吗,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个事情,我们每过一刹那就离坟墓进一步。我知道这中想法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我。不过在那个时候我确实就是那样想的。所以,别低估一个小孩子的智商。他不懂事因为他是一张白纸,而不是他想不明白。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笨得要死,后来长大了一些菜渐渐的变得好像要聪明一点了。你不要笑我。天赋,努力,性格。这三样东西要运用恰当了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卫缭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严肃地讨论到这个问题上了。她一翻身压倒张衍,所以你要说什么?
张衍愣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卫缭顺着她的脖颈将密密麻麻的吻印到她身上。她两眼失焦,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突然,她说。我爱你。
我爱你。
……
卫缭停住。她知道,张衍不会这样直白的对别人表达感情。
我也爱你。她回答她。
所以你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情,家里有我。
之后的那几个小时,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张衍抱着沈卫缭,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说,如果这样算是浪费生命,我愿意把我的生命的剩余时间都给你。
我也是……卫缭回复她。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新疆的时候……
糟糕透了的第一次对吧,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呢……
你惭愧什么?
完全没有技术啊,好痛的。
哟呵,你是在埋怨我咯?
你要是那个时候就有技术,看我不收拾你!
诶?卫缭,别动……别掐我……矮油……你再掐我我要抓你痒痒了啊……
……
……
衍。
恩?
就是想叫你一声。
哦。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了,又扯了那么多字。
☆、伍
2032年5月15日晴给卫缭的信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如果跟你说了,你会恐慌。即使你不把你的恐慌摆在你的脸上,但是我能看透你的表象。
这十年来,我学会了如何使用这种能力,也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最终,我变成了那个阴暗面和阳光面都想让我成为的人。那个和原本不一样的人。
要怎么说起这个事情呢?我不知道。大约在渐渐地,这样的气氛里,我就渐渐开始调和自己的阴暗和阳光。我知道很多人怕我,很多人觉得我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是的,没有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我不须做出任何姿态给别人看,我只是我,按照我期望的,你期望的样子活下去。
我感觉得到,每一次使用我的能力,就会离死亡进一步,那种感觉你也许不会明白,就像是心里有一个钟,它时刻在走,从开始到终结。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个钟。我一旦使用了我的能力,就会快几秒,几分钟,甚至几天。
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缓缓地从我的心房间流过。
我犯下的第一个错,是对刘玥辰。但是我无意识的。那时我并不知道我能造成这样的后果。从那之后我才开始思考,这样的能力,对于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很简单,世界是平衡的,你要得到那么必定要放弃另一样东西,你的机会成本。
多么好听的名字,机会成本。呵呵。
我幸庆的是,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收敛这种能力,不然也许我早就在这之前的某一天因为不知控制而用了太多的能量因此暴毙。
但是,你知道的,这个东西,其实上,就像毒品一样,你会上瘾的。它会吸引你去使用它,透支自己的生命。有的时候,你很难去抗拒它的魅力。
我尽力想要维持着自己这种状态,我以为我会孤单一辈子。因为这种该死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离开你,是的,在高三那一年,考完试。我独自去了海参崴。我感觉我脱离了这个尘世,一切的一切。只是在流浪。像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那样,流浪到天涯海角。什么也不用管,只要流浪,说走就走。
但是我爱你。我明白我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在当时,你我都还是无法独自负担自己生活和一切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必须受到教育,必须还要在父母的荫蔽下继续生活直到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但这样的情感,一开始就错了的情感,被你母亲发现了。她和我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卫缭这个孩子,需要的是安稳,你所带给她的刺激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释放,终究有一天,她会嫁人,生子。她会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去经历她要经历的一切,而十年之后,你就会成为活在她梦中的一个倒影,她会想起你,会怀念你,但是绝对不会是生活的主旋律。你要明白,你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会一直不停地问你,十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么?
原谅我的脆弱和敏感。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荀昶很像你。
除了长得不像以外,什么都很像。
我爱你,也爱她。
不过对她的爱,有的时候是歉疚的,是温和的。那种习惯了,左手和右手的爱。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也许你会不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这样存在过,并且我和在一起。我要把这些告诉你并不是想要让你不适。
你是我的唯一。我可以确定。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那个十七岁少年一路长大而成为的人,其他的人看到的只是我自身衍生出来的一个幻象,包括荀昶。
所以在你面前,我才会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会真的哭,真的笑。面对他们的时候,好似没有情感一样。我不是薄情,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带任何感情的接触。
这十年来,我从未觉得我自己真的活过。我只是在重复和重复。我曾经认为荀昶把我从那个深渊里拉出来。但是,直到你再次出现。我知晓,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的活过——我曾经也被那种感觉骗了。
你会纳闷,偏偏在那个时候我出现了。我也不知道,大概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吧。我和你,你和弗罗多,我和荀昶。这都是命运。我不想解释什么,真的,有的时候不得不信命。那时候,我失去了荀昶,和队友到云南考察,基本上是赔上了自己这条命。可是最后我想到,我还要见到你才是。我很久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
很想你。
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不知是怎么过的。我只知道的是,我离开了你。并且要让这一生都看起来好似没有一点联系。我偶尔也会哭泣。
那些几乎要死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还没有看到你,看到你结婚生子,抱着孩子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想我的异能起了作用。
伤势比我轻身体比我好的队友走了。我却活下来,不可思议。但是,我感觉的到,自己即使活下来,身体中那个时钟已经走快了很多。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才回了老家,然后到成都找到你。一切看起来很突然,但并不突兀。
这一切,我一直不知怎么和你开口。我知道你这些年亦是过的坎坷无比,我知道也许我的选择对于你也是一种残忍。但是我却不能阻止我的选择。我再连这点真心都不能保留,就算活到100岁,没有你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我只是,只是,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可是我总是记得,十七岁的时候,上考场之前,你对我说,衍,你要相信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