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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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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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清醒了,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的四肢与脖子,都被粗重的铁链扣住,将他半挂在墙壁上。
  旧伤未愈,新伤又发。昏倒时也罢了,一旦清醒,那疼痛简直从骨髓里头泛了出来。他忍着疼瞪大了眼睛细细分辨这黑暗里的一切。毫无疑问,这是间牢房。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土腥味,多半是建在地下的。他想挣开那锁链,于是运气一震,全身的锁链哐当哐当地猛烈撞击了一阵,却没有半分裂痕。
  谢一心不动了。他注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栅栏之外有一条往上倾斜的甬道,再远的地方便看不到。但有甬道,就说明会有人来,除非那关他的人打算将他饿死在这里。
谢一心突然打了个寒战。若那人打的正是这样的主意,他该怎么办?
他并不想死。他的身上还有伤,心里新生出了恨。他冷静了下来,不再妄图与那锁链作无谓的抗争,先自运了真气调养伤处。纯阳派内功原本走的就是天人合一的路子,几天不吃不喝,也能靠着打坐吐纳撑过。
  他还有很多时间,他在无垠的黑暗里默默地等待着。
  
  谢一心在地牢之中,不知外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关押的不仅是他,还有武功全废、下半辈子得在轮椅之上度过的杨瑞凡。方亭恢复意识之后,立刻向雪魔堂报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谢一心与杨瑞凡二人皆有许多疑处,于是先行关押,只待方亭恢复,再一并审理。而谢一心则更因为重伤两名高阶恶人,罪重难恕,被扔进了炎狱山的地牢之中。杨瑞凡比他稍微好一些,至少还有个天窗,能见几分日头。
而因为这一次行动的惨败,雪魔堂也正视起了这其中透露出的问题。杨瑞凡的巡逻表经了查实,确无问题,亦没有私自篡改的痕迹;可据方亭所说,谢一心确实遭遇到了浩气盟天璇堂的主力,在一个他们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杨瑞凡自行脱队去寻谢一心,与谢一心不分敌我痛下杀手的行径,也让人以为内有蹊跷。杨瑞凡与谢一心或许有问题,或许没有。但恶人谷内已出了漏洞,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廉广向雪魔堂众人禀明的外谷低阶恶人中不寻常的动向,无异于给这怀疑火上浇油。雪魔堂议事厅众人再三商议后,决定派遣一批雪魔武卫进驻外谷驻守,既是示威,也是监视。
  外谷的恶人自然没有一个高兴的。你好好的烤着肉喝着酒,忽然间就看见外头有两个全副戎装的大汉炯炯有神地盯着你,换了谁谁能开心的起来呢?花蝴蝶就越发不高兴了。平安客栈的位置实在是太好,恶人谷口三生路上,入谷的第一道关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客栈小小的后院成了个演兵场,花蝴蝶在堂前打着扇子,只能假装听不见后边的喧闹。
  若只是吵闹那也还可忍受。但花蝴蝶这儿大抵是个客栈,总让人联想到口腹之欲。雪魔武卫在谷中向来是嚣张惯了,小小的平安客栈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午时刚过,负责镇守平安的顾延恶便带着一众守卫堂堂地走进客栈大堂来,花蝴蝶心情糟糕透了,别说接待,连搭理都是没有一句的。这群雪魔卫日日吃她的喝她的,半个子儿也没付过,还害得许多外谷恶人不敢进她这客栈来了,生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长此以往,怕是要坐吃山空的了。但她一个小小老板娘,哪敢有半句异议呢。天天肚里诽谤,还是得一道道菜蔬做好了给人端上桌去。
  完了看看一地狼藉,花蝴蝶只得长叹一声。她收拾着碗筷,看了眼酒柜后头一边摇头一边记账的老相好,道:“要是谢老板在就好了。”
  那老驼背轻轻地点点头。
  花蝴蝶见有人附和,抱怨的起了劲。什么谢老板虽然心狠手辣但还是挺仗义啦,什么他入狱定然是有人陷害啦谢老板不求名利何必钻营啦。她自顾自劈里啪啦说了一通,又是一声哀怨的长叹:“可惜哟,谢老板都自身难保,我们这些小恶人,可要怎么办哟。老陈啊,你看不如你带着我逃出去,去你那老家长乐坊如何?”
  她说的兴起,声音都高了些。那老驼背赶紧捂上她的嘴,凑近了和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花蝴蝶一把年纪的人了,被这样对待竟然脸红了起来。她一手抓着老驼背的手,另一只手又摇起了扇子道:“好啦好啦,你莫担心,我便不闹事。”
  地盘给人占了,日子毕竟还是得过的。
  而这时距离谢一心入狱,已经有三天光景了。可方亭还站不起来,他与杨瑞凡就都出不得狱来。
  
  谢一心不知道已有三天。日夜不分,混沌一片,他的时间早就乱了。他只知道那条甬道上,一个人都不曾来过,而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滴水未进。好在空气潮湿,倒也不致命,只是身子弱了些,伤却是在一天天好起来的。
  他开始焦急了,无目的地对抗着锁链,亦或是寻找身后的墙壁能否撞出个口子。但一切都是徒劳,这牢房似是专为了困死人而设计的,并且早早预想到了这里的囚犯会有一身的好武功。他的挣扎全是无用功……于是他开始嘶喊。或许有人能听见呢?可是什么都没有。牢房的铁栅栏反射着他空荡荡的呼喊,什么人都没有,什么光都没有。
  他几乎已要绝望了,因此当那甬道末端透出一线天光的时候,谢一心甚至以为是自己死前的梦魇。
  接下去他听到了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深一浅地踩在土上。
  他方才还在大呼小叫,此时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听到那脚步声一点点地下降,然后他看见黑暗之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停在了他这件土牢的面前。
  那人裹着一身黑袍,背后背着一根奇长的竿子。他将那竿子取了下来,不知往上放了什么物事,穿过栅栏间的缝隙,递进了牢房里。那竿子的长度仿佛是计算好的,不偏不倚,正好送到谢一心的嘴边。
  那竟然是个玉米。香喷喷的,刚出炉的,烤的焦黄的玉米。
  此情此景其实有些好笑,但在这境况下又未免太过诡异。谢一心虽已饿成一张薄纸,但这人一言不发,也不救他,只拿根竹竿子递个玉米,实在让人难以信任。可谢一心不动,这人却也不动,那竹竿子挑的稳稳的,一副不由得他不吃的样子。
  谢一心又看了一眼那玉米。冒着热气,散发着谷物的香味,直扑他的鼻翼。
  他真的是很饿了,最终还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那竿子竟然知道随着他的动作换方向。谢一心什么都没做,只动了一张嘴巴,便将一个玉米啃的干干净净。
  那人见他吃完,就不声不响地收回竿子,仍是背在背后,一步一步,一深一浅地出去了。
  牢房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谢一心十分吃惊,但他已知道,有人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他。虽不知是好是歹,但他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二

  外谷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打架斗殴的情况多了起来,再加上在昆仑被浩气盟所伤的恶人,肖药儿屋子外的草榻长年满员。丁妙棠蹙着一对秀眉,给这个换药那个上绷带,时不时还要回头去看一眼炉火上的药瓮,心里忍不住盘算起不如在药汤里下一服毒算了,一了百了。
  她站在炉火前呆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你是不是在想,在这药里头下个什么毒才开心,是吧?”
  丁妙棠一惊,回头一看,果然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穆沙。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把你毒哑了才好。你说这样大声,看看这些家伙,现在看着我分明就是一群小白兔在看着大蟒蛇,我都下不去手。”
  她将药汤分装到各个小碗里,给病人端去。穆沙袖手旁观,却非要跟着她走来走去,让这狭小的院子更显拥挤了。丁妙棠忍无可忍,干脆从药囊里掏了颗丸子出来,拉过穆沙的手,塞到他手心里道:“穆沙,你要是这么想留在这,吃了这个,包你再也走不出去了。不然呢,有话快说,有……有那什么快放!”
  她前边气势如虹,后边竟然羞的说不出那个屁字来。穆沙觉得实在是可爱极了,手里抓着那毒药丸子就偷笑了起来。见丁妙棠真要生气,又赶紧道:“确实有事。你知道谢一心被抓进了炎狱山吗?”
  丁妙棠道:“人尽皆知。我不是人吗?”
  穆沙没想到她竟这般应对,说人不对说不是人也不对,很是窘迫了一阵。每当他觉得丁妙棠对他也有几分好感之时,丁妙棠就会马上用实际行动击碎他的绮梦,不禁有些丧气地道:“谢一心被关在炎狱山下的‘炎狱阴牢’了。”
  丁妙棠停了手上的动作,将瓶瓶罐罐稍微收拾了下,转过头来示意穆沙进屋再说。
  “炎狱阴牢?怎么会关到那,谢一心虽然打伤两人,也罪不至此吧。”她关上门窗道。
  穆沙道:“这一趟去昆仑,有些事情发生得已十分不合理。杨瑞凡执意要从软禁中带走谢一心,又给了他错误的时间表。他与我说去助谢一心,方亭却道不曾见过他踪影。种种举止出尔反尔,不知唱的是哪一出,怕是后面另有人指使。你在肖先生身边帮忙,若能知会个一两句,让他们多留个心眼也好。”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谢一心此行从前谷中并非没人犯过,但不出人命,也不过在采石场呆了一个月罢了。炎狱阴牢这等地方,平时哪会有人用起呢?”他欲言又止,丁妙棠略一思索,已知下文。
  有这等权限之人,纵观整个恶人谷,也不过数十人而已。而身处如此高位却怀有异心,恐怕要的绝不是几条人命这样简单。
  更况且,杨瑞凡,谢一心,方亭三个人都还活着。虽然三个人都活的不太好,但究竟仍是活着的。他明明可以将他们尽数弄死,却最终还是全都活着。那必定就是还要再用,暂留一命的意思。
  丁妙棠沉吟一会问道:“都说炎狱阴牢是人间地狱,到底是个甚么样地方?”
  穆沙道:“掘地十尺,不见天日。精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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