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亿的家产一下子化成流水;十多年的好友转眼间变成陌路。这一切一切;范予丹都可以撑得过去;惟独一想到许乐言;她就马上彷徨失措;溃不成军。就像今晚;那份令她痛彻心扉的感觉又再度冲击她的防线;而她能用作抵御的;只有手上那几片粉红色的药丸。
药力慢慢散发开来;镇定了翻腾的情绪;也幻灭了一个影像。范予丹偏过头看向旁边的空櫈;那张笑脸正慢慢地消失;在她眼前化成透明的空气。
“晚安。。。小言。”范予丹牵起嘴角笑笑;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放下;然后在浑圆的月亮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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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结婚的事件被公诸于世;范予丹的名字现在无人不知。就算她肯放□段出来找工作;也没有老板愿意聘请这样的一个大人物。
几个月前;她痛定思痛;用尽手上的所有积蓄;在一条小街上开了间时装店;专门转卖二手名牌衣服。生意不过不失的;算是有点寄托。
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范予丹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的阴沉。长期的郁结会把她慢慢推向静态;现在的范予丹很少说话;下班了就回家;回家了就发呆;任何事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只是偶尔到许心悠店子里转转的习惯依然不改。
杨晴来过她的店子;那次;是一个偶然。
那天;两人在店里聊了一个下午;大家像有共识似的没有谈到许乐言。杨晴说;她的女儿回来跟她一起生活了;她已经不像从前般寂寞;每天忙上班忙家务忙女儿的功课;反而怀念起以前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日子。虽然杨晴口里抱怨;但范予丹知道她是快乐的;因为在她的双眼里;已经看不到以前的忧伤。
程晓容也来过;但那次不是偶然。
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依依呀呀的说话;程晓容却是一声不吭的。范予丹装作若无其事地逗弄那个胖嘟嘟的小粉团;完全无视她妈妈的存在。临走之前;程晓容说他们一家人将会回去美国生活;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次;是特意来跟她辞行的。范予丹一直听着;却没有半点反应。
「好好照顾自己。」程晓容推开门的一剎那;身后的范予丹以这句说话作为饯别。玻璃门的倒影中;程晓容的眼泪落下来了;范予丹的心却不懂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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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季来得特别早。这天很冷;冷得人不想去动。
范予丹缩在收银台里面;连招呼客人的心情也没有。感冒菌把她折腾了几天;令原本已经瘦弱的身体更加显得轻飘飘似的。面包咬了两口她就放下;梨子咬了两口她就扔掉。几天下来;吃进肚子的东西加起来不足几両;人也开始变得迷糊起来。
晚上;客人变得稀少。范予丹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
半梦半醒间;推门的铛铛声轻轻响起;像是从天际传来。接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由远至近;缓缓来到她的身边。接着;一种暖暖的温度轻柔地盖上了她的额头。接着……
范予丹用力撑开眼皮;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头上载着毛线帽子;手上拿着个大包包的许乐言跟她咫尺相对。那个笑容;依然的灿烂;那双眼睛;依旧的明亮;只是一向平坦的眉心;此刻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小言…”范予丹笑笑唤了一声;然后又再闭上眼睛。
许乐言鼻子一酸;丢下手上的行李就上前把她牢牢抱住。不见一年;范予丹憔悴得像没了灵魂似的。尽管把双臂紧了又紧;也感觉不到她身体的厚度。
“丹丹;我回来了…”许乐言哽咽着说。
范予丹垂着双手任由许乐言抱住;那熟悉的气味让她感到安心。她闭上双眼苦笑一下;然后喃喃地说; “嗯;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妳每晚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呢。可是今天我很累;小言妳乖;今晚不要闹;让我好好睡一会。。。。。”
一阵锥心的痛楚自心深处传来。许乐言感到胸口一阵翳闷;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她拉起范予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疼惜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感觉越来越清晰;甚至迫真得找不到一点瑕疵。范予丹呆呆地看着许乐言;错愕得说不出一句说话来。她的指尖在许乐言的轮廓上轻画;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像触碰着一件珍贵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指尖来到嘴唇的时候;范予丹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像记起什么似的急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瓶。
许乐言见状;马上伸手夺过那个药瓶;然后一手扔进垃圾桶里。
“不许再吃这些东西!我不准妳再吃这些东西;听到了吗?”许乐言扯下头上的毛线帽子;两手抓住范予丹的手臂;激动得两眼通红; “丹丹;妳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小言;我是许乐言呀。我真的回来了;今天以后;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范予丹定定地把许乐言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甩开许乐言的手;背对她蹲到地上;掩着自己的耳朵大叫; “不好……走!妳走!我不要妳了!我不要妳了!”
面对眼前忽然失控的范予丹;许乐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她缓缓蹲下去;从后紧紧地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内抽搐、发泄。。。。。
断断续续的哭声代替了久别重逢的情话和喜悦。这一晚;两人以眼泪取代言语;一点一滴地诉说着那份难以言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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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我耍了很多次了;还要看吗?”
“不行;再耍一遍。”
许乐言板着脸;无奈地把那套自创的太极拳从头到尾再耍一遍。
范予丹咬着个苹果盘腿窝在沙发上;被许乐言奇怪的动作逗笑得哈哈大笑。她做梦也想不到许妈竟然会把许乐言送到云南山上的寺庙带发修行了一年。说是让她吸收灵气帮助复原;实质是在打压她们不让她们见面。幸好在许乐言的苦苦哀求下;许妈最终还是屈服了;要不然;那笨蛋还真的会变成个尼姑也说不定。
许乐言没理范予丹的笑声;认真地把那套太极耍完;然后便软软地倒在范予丹的怀里。
“耍得挺好的;应该很有削发为尼的潜质。”范予丹揉揉枕在她大腿上那人的头发;眼里透露着浓浓溺爱; “亏我还以为妳给送到国外医病了;还不停发电邮到人家的医院追查妳的下落。原来妳竟然在山上风流快活;丢低我一个人受罪;就不懂打个电话给我吗?”
“别说笑了;那里怎会有电话?”许乐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 “再说;我在医院躺了个多月才懂睁开眼;还没有回神就已经给送到山上去;连我自己也通知不了自己;还怎样通知妳?难道要我报梦给妳幺?”
“就爱胡说!”范予丹捏着她的鼻子拧了拧;然后轻轻推开她站了起身。
“喂;回来。”许乐言把正在转身走开的范予丹叫住;指指她手上只咬了两口的苹果说; “又想鬼鬼祟祟把没吃完的苹果扔掉!?”说罢;伸手把范予丹拉回来;然后捉住她的手把苹果送到她嘴边。
“快吃;吃完才可以走开。”许乐言语气强硬地说。
范予丹皱一皱眉;无可奈何地张开了嘴巴。看着她一口一口把苹果吃完;许乐言才满意地点点头。经过她两个月以来的「督导」之下;范予丹总算长回点肉;不再骨瘦嶙峋似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抗抑郁药也停了;医生说她已经进入到康复阶段;只是胃口一时三刻不能恢复过来。再过些日子;她便能完全回复到病前的状态。想到这里;许乐言禁不住心里的欣喜;俯身过去吻了吻范予丹的脸颊。
范予丹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说; “苹果吃完了;我现在自由了没?”
“好吧好吧;去洗洗手;然后我们去市场买菜;今天我想吃蒸鱼。”许乐言说着;伸手拍了拍范予丹的屁股。
“刚刚才吃过午饭;这么快又想着吃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妳就肚饿。快去呀;我们还要去买牛奶;不然今晚就做不到牛奶炖蛋了。”
范予丹没好气地摇摇头;然后转身向浴室走去。她一走开;许乐言的表情便马上黯淡下来。
什幺云南寺庙;什幺带发修行;全是她编出来的漂亮谎言。即使许妈怎样不喜欢范予丹也好;以许乐言的个性;许妈根本阻止不了她去找范予丹的。
这一年以来;是许乐言自己选择避而不见。
在医院里躺了个多月;死而复生的许乐言想了很多很多。康复以后;她独自去过很多地方游历;认识了很多不同的人。她刻意隔绝一切关于范予丹的消息;就是想要把这一段感情忘掉。
虽然如此;但已经豁出去的感情;又怎么可以随意收回来。尽管一转身就可以找到个女伴;可是许乐言每天每晚想的念的就只有范予丹一个。热闹腾腾的时候;会想起范予丹挨在她身边的模样;夜静无人的时候;会彷佛听到范予丹呼唤她的声音。她对范予丹的爱;已经超乎自己的想象;甚至改变了她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个性。
假如不是忍不住好奇;打开那封程晓容写给她的电邮的话;她很有可能已经在国外某个地方定居下来;继续过着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而她们之间的误会;亦永远不可能消除。电邮里;程晓容写了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一堆字;让她看得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在看到范予丹为她放弃了一切;还得了抑郁病这个消息之后;她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千里迢迢赶回来见她。
许乐言默默把客厅环视了一遍。她不在的时候;范予丹把墙壁都髹上了她喜爱的颜色;还挂上了大大小小的合照;就连后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