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日渐长大,新衣缝了一件又一件。他用手指轻抚新衣裳的绣样,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皇父说过,待他开了蒙就会知道很多事情了。
白露,早晚温差很大。白天很热晚上很冷。三岁的小太子顶着大太阳在花园走来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看到前方有一个凉亭,于是他转身指着眼前的小太监说:「你!端碗酸梅汤过来。」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应了。然后,小太子又吩咐其他下人拿东拿西。于是,那群从毓庆宫跟出来的尾巴四散而去,只剩下小贾子一个。
小太子看看小贾子,又看看前方高高的木椅,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爬到椅子上。小太子坐稳后晃着双腿,扬起下巴对小贾子道:「小贾子你看,孤不用人抱也可以自己坐上去喔。」
「奴才看到了。」
「孤跟你说过你不用叫自己做奴才呀。」小太子气鼓鼓说。
「奴才始终都是奴才,要是奴才不叫自己做奴才,皇上听到会生气的。」
「哼!」小太子右脚用力踢向天空,然后跌到地上。
「嗤。」灌木丛中传出一下笑声。
「谁?出来!给孤出来!」小太子坐在地板上,涨红着脸大喊。
一个小男孩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他高举双手,脸上洋溢着笑意。
「你是谁?居然敢笑孤!」小太子爬起身,站直,指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孩说。
男孩挺起胸膛,右手握成拳状,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说:「我叫昆铎,安呢韩声哟。」他说罢,向着小太子微笑。
小太子上下打量着男孩,然后再用手指着昆铎问:「你!你刚才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笑孤?」
昆铎歪了一下头,笑说:「安呢韩声哟?这是朝鲜的问候语,不是在笑你咧。」
「可是你刚才明明有笑出来呀。」
「那我现在道歉吧。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好吗?」
「哼!孤是大人,不会跟小孩计较这些小事。」
昆铎听到小太子的话,强忍着笑意,拱手应了。
这时,刚才走远的下人捧着水果糕点走向凉亭。队伍中一个捧着琵琶的妇人看见昆铎,大喊:「昆铎!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叫过你不要乱走的吗?」昆铎看到妇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双手握着耳垂说:「额娘,孩儿知错了。」
妇人看了儿子一眼,再看看站在儿子身边的小太子,咬了咬牙,将手上的琵琶递给身边的宫女,跪下来道:「民妇教子无方,请太子爷恕罪。」
小太子看到妇人下跪,急得跺完左脚再跺右脚。他走到妇人身边,拉着她的手,扭着屁股说:「乳娘你不要跪啦。孤又没有生气。你快点起来啦。」
乳娘将小太子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拍了小太子的手背两下,然后松开手站起来。她走到昆铎身旁,一把拉他起来,再将他推到小太子眼前道:「民妇儿子昆铎,今年才四岁。他什么都不懂,请太子爷多多包涵。」语毕她将手覆在昆铎后脑,重重按下。
「既然他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奶兄。以后你多点带他来陪孤玩吧。」
「谢谢太子爷。谢谢太子爷。」
从这天开始,保成多了一个玩伴。
小太子怀着憧憬走进无逸斋,好不容易行完拜师礼,正想回毓庆宫找昆铎玩耍,却被徐元梦一手挡住了。
「太子爷别怪臣多事。太子爷贵为国之储君,应当做天下人之表率。」
「徐师傅是说孤去玩错了吗?」小太子歪头问。
「不敢,不敢。臣只是想劝太子爷应当其他皇子的榜样,比他们更早来书房。」
「那孤叫小贾子明天早一刻钟叫醒孤吧。」
「何不早一个时辰呢?」徐元梦堆起笑容道。
徐元梦,孤恨你!
天亮前起床,日落后回宫。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太子终于熬到出书房上朝,甚至监国的一天。
可惜他在养心殿暗室发现皇父的秘密。
宫里下钥匙后他在房内急得团团转,终按捺不住乔装出宫直奔索额图府。就算太子爷一身太监打扮,府内的下人仍然认得他是太子,所以很自然的领他进了客厅。
等到索额图走进客厅,胤礽立刻跳起来拉着舅公的手说:「舅公,你。。。。。。听我说,皇父。。。。。。原来」索额图用手指点着胤礽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小心隔墙有耳。」索额图语毕,瞥了一眼守门的丫鬟。
「怎么会?这里明明是你的家。」胤礽跺了一下脚,索额图则摇了摇头:「高门大户的事,你不懂。」说罢拉了胤礽进书房。
索额图支开了书房的下人,放下门闩才回过头问:「保成,何事慌慌张张?」
胤礽怯生生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舅公一眼,然后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如何发现暗室,还有暗室内的春宫画这种龌龊事。
胤礽说完就抬起头,看见索额图在低头沉思,不敢打扰舅公。
「保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拿《资治通鉴》给你看吗?」
胤礽摇头,对舅公扯开话题急到一丝烦躁。
「那是因为我想你知道,太子不当太子就死定了。」
胤礽吓得长大嘴巴,接不了话。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良久,胤礽合上嘴巴,吞了一下口水,追问:「那我以后该如何对待皇。。。。。。上?」
「做人呢,有时候就要装糊涂,装作若无其事,好好的当太子、皇上的好儿子吧。」
「可是。。。。。。我,我做不到呀。」
索额图厉声说:「做不到也得做!舅公顾不了你多久,你那群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你可以安安乐乐当你的二阿哥?做你的梦!你退一步,那群狼崽就会将你吃掉,到时候你连你的妻儿也绝对保不了!」
胤礽看着索额图,勉力挤出笑容道:「舅公,你不要吓我。你还不到耳顺之年,又怎会很快就离开保成呢?何况五弟、七弟他们对人和善,又怎会。。。。。。」
索额图满脸不悦,挥手打断他:「哼!那你大哥、九弟跟十弟呢?他们背后的纳兰家、郭络罗家和钮祜禄家会在我退休之后放过你吗?」
「既然舅公放不下心,你就别退休嘛。而且舅公身体康泰,干嘛要告老还乡?就算你真的要走,你也可以将门人留给表舅他们呀。有他们在,保成不会吃亏。」
「哼!狡兔死,走狗烹。明珠党现在奄奄一息,我再不走以后就想能全身而退!我那堆臭小子养尊处优惯了,哪个趟得了官场的浑水?」索额图走到胤礽的身旁,搭上他的右肩,续说:「保成,你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不能什么事都依靠别人。我老了,你也大了,是时候告诉你后宅的阴私。我这种做庶子的,当年可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
当晚索额图将他五十九年来的宅斗经历全都灌进胤礽耳朵。那一夜,胤礽终于知道区区一个侍妾也可以害到一房人绝了嗣。
胤礽在二十一岁的那一年,学会对人留个心眼。
后来,他开始自成一党。而四弟和十三弟成了他在宫里最信任的人。
也许是压力太大,七年后,胤礽在跟皇上南巡期间病倒了。
「呜。好冷。舅公,舅公抱抱。」胤礽躺在床上呢喃。
「太子爷,皇上来了。」胤礽的贴身太监贾应选道。
康熙挥了挥手,贾应选连忙闭上嘴巴。康熙轻轻坐到在太子床边,紧握起胤礽双手。
「呜。孤不要皇上。孤要舅公,孤要舅公!」太子挣开康熙的手,捶了几下被子。
皇上脸色愠怒,站起来说:「梁九功。」
「奴才在。」
「传朕口谕,宣索额图过来侍疾。」
「奴才遵命。」
康熙大步走出胤礽的房间,靴子敲得地板咚咚作响。
一个月后,胤礽病愈,跟索额图同坐一马车回京。
「舅公,保成不要回京。」胤礽在车内摇着索额图的手道。
索额图伸出食指用力戳了一下胤礽的额头说:「不想回也得要回去。我上个月托人交给马齐的信,现在皇上也该知道了。你回去陪我演这出大戏,然后我就乘势告老回盛京。这些年你都收了不少党羽,我也总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可是,舅公,你那堆信造得怎么样?我怕会弄假成真呀。」
索额图搓了一下胤礽的头说:「哼!那堆『证据』造得比明珠老头十四年前的『证据』更拙劣,皇上又怎会相信呢?你八弟门下那个马齐,我早就看他不爽!今次我顺道帮你挫一下你大哥跟八弟的锐气,以后你就要靠你自己了。」
「保成知道。」
康熙四十二年,胤祀夜审索额图。索额图因谋反罪伏诛。
过了一阵子,索额图六子亦被处死。
乾西所内,弘时紧握拳头,梦呓:「老八,孤绝不,绝不放过你。」
☆、入门
正午时分,弘旺顶着大太阳站在家门口等着他的新家人搬过来。至于守在大门两边的侍卫,他已经习惯无视他们了。
喀哒喀哒,弘旺擦了好几次汗,终于看到弘时的车队了!五辆马车徐徐停在大门前,弘时跳下马车,向弘旺拱了拱手,缓缓走到弘旺跟前。而其他马车里的仆人也跳下马车,站在马车旁边。这些丫鬟和小厮全都穿上白衣裳,弘旺看到他们的装束,不禁愕然。
「大哥,其实搬家也不是什么扫兴事,何需穿得这么败兴?阿玛今天备了一桌洗尘宴,待会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吧。」弘旺说罢拍了一下弘时的肩膊,可惜拍不走弘时脸上的阴沉。
弘时看着弘旺的脸,几番犹疑,终于开口:「二弟,我女儿。。。。。。昨夜走了,所以我才会叫他们穿素服。要是阿玛介意,我回去叫他们先换衣服才进家门吧。」弘时语毕正欲转身,弘旺连忙拉住他的手道:「不,不。大哥你千万不要。是弟弟莽撞了。求大哥原谅。」弘旺正要下跪赔罪,弘时赶紧阻止道:「二弟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便下跪。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