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将枢抱回房间放在了床上,零便转身去寻找药品,转眼间却想起夜间部尤其是纯血之君的房间中又怎么会准备万年闲置的医药用品?
看着零一脸无奈地翻翻找找,枢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迟早也会愈合的吧?”
“不知道你是真的少根弦还是从来没受过伤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寻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可以代替绷带的东西,零忍不住气闷,白了枢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是胸口的伤,等伤口自己愈合了你的血早就流干了。”
终于翻到了一件棉质的衬衫,零毫不犹豫地将它撕成了布条,强硬地撕开了枢的上衣,将伤口周围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压迫止血。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行为的意义,不过枢还是微微苦笑着配合地让零完成了止血工作,在零的动作结束之后,枢看着身上缠着绷带的自己,忍不住好笑。
一时间没理解他唇边奇异的笑容,零瞥了一眼,淡淡问道:“笑什么?”
“嗯,怎么说呢……”笑意愈加地浓了起来,枢开口,声音依然是一贯的优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上会出现这种东西,嗯,感觉……很微妙。”
“微妙?搞不清楚你们这群纯血怪物究竟在想些什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零冷笑道,“那么不珍惜自己的血液的话就让我吸个够好了,少用这种方式浪费。”
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调侃,枢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自己的话提醒,零忽地挑了挑眉,低声问道:“喂,你这伤不算轻,没有缺血吧?”
看出了他脸上掩饰不算好的别扭,枢忍不住促狭:“啊,虽然并没有失血的感觉,可是看到零你这么主动,忽然间觉得好饿。”
满脸都是促狭的笑意,然而深藏在酒红色的瞳孔背后却仿佛又有着某种茫然若失的不安颜色,零微微蹙眉,不知道眼前这纯血种的真实意图。
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低下了头将脖颈送到了那人的嘴边:“吃饱了就给我休息,我还要去找理事长交差,顺便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
枢的本意不过是玩笑,的确他是失血不少,但他并没有打算吸食零的血液以作补充。
刚刚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完成了任务,回来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零的体力消耗也相当大,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然而枢看得出来他眼底的疲惫。
然而当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停留在了自己唇边、闻到了那人特有的清冷血香的时候,渴血的欲望却在瞬间侵蚀了整个意识。
枢的瞳孔泛起了宝石般妖艳的红色,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舔着脖颈处的肌肤。
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惊,在那一瞬间他控制住了几乎陷落在了本性中的自己。
零能够感到有那么一瞬间枢的牙齿已经贴上了颈间的皮肤,然后本已准备好的刺痛在下一瞬意外地变成了缠绵的亲吻。
熟门熟路的吻吮舔舐着颈间的肌肤,甚至那些连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敏感部位,却被那人掌握得一清二楚。
温顺的脖颈骤然消失,零脸颊通红地紧盯着自己,满脸都是被戏耍了之后的气愤。
“玖兰枢你给我赶紧去死吧!”巨大的摔门声随后传来,他愉快地看到少年原本微微委顿的背影因为愤怒而重新焕发了活力。
“不要忘记了通知理事长来修缮大厅啊。”他好整以暇地扬声提醒道。
“少废话,我知道!”恶狠狠的声音从走廊中远远地传过来,枢再次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消散如风。
慢慢站起身体,枢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边,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敏捷地离开了夜间部的大门,缓缓伸出手抚了下身前的玻璃。
凌厉的红光在眼中骤然闪过。
没有一贯的飓风压境般的强横力量,一切结束在瞬间已经结束。
整洁的窗玻璃上只留下了一个不到三分米的小缝。
——果然如此么?
居然……真的是这样!
仅仅是伤口不能愈合的话对他玖兰枢来说算什么?只是血妖留下的诅咒从来都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是这样。
在受伤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感到不对,那样仿佛有什么被从身体中抽离般的感觉让他自心底里感到不祥。
白颜的攻击打过来的时候其实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才无法动作,而是试图调动力量的时候才发现,往日操纵自如的强大力量对自己的召唤居然没有给予丝毫回应。
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
——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
最终的挑衅已经发出,以后玖兰李土的行动会变得相当猖狂,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的力量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
优雅的剑眉紧蹙着,枢看着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从来都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愤怒和茫然。
“该死!”
狠狠握紧右手砸在了窗子上,枢的声音中竟有着那样浓重的消沉气息。
【十四】
四月末的天气,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香味极淡,仿佛微醺的细雨。
一缕慢腾腾地走在大片大片的樱花树间,全然没有所谓情势危急所该有的紧张感。
——两只血妖突袭夜间部,甚至连纯血种都已经受伤,理事长终于紧张起来,正式命令零暂停手上的任务,留在夜间部以备不测。
——虽然心底里也明白着这种安排的必要性,然而整整一个星期都不见零露面之后,一缕终于对孑然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进进出出的生活彻底失去了耐心,对什么都没干劲起来。
——原本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件,就算不立刻回去复命也没关系的吧?那样的话,偷个懒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喽?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黑介长刀,一缕不在意地这样想着,自己给自己放了假。
漫天樱雨。
那是某种刻入了骨髓里的熟稔感。
他无法欺骗自己去无视这种从心底里翻卷上来的思念。
隐约的哽咽声飘落耳中,破坏了樱林的寂静气氛。
一缕挑了挑眉,索性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白色的长发随风扬起,少年的白衣仿佛翩跹的蝶,一起一落间带起的纯澈微光刺得一缕眼睛生疼。
泪水接连着滑过完美的容颜,那一瞬间的绝世让一缕都有了片刻的失神。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哭?”
下意识地,就这样问了。
然而这句话才一出口,一缕忽地就是一阵恍惚——当年第一次见到闲大人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吧?
他们就那样相遇,巧合般地,将彼此都不肯轻易示人的泪水暴露给了对方。
闲大人……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缕自嘲般地笑了。
——分明一点也不像。
这个少年,和闲大人。
尽管他们都有着绝世的姿容和出尘的白衣白发。
少年哭得正来劲,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
“喂——!”难得热心一回却遭到了无视,一缕略微不耐的又唤了一声。
仿佛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少年缓缓站起身,却是连头都不抬地继续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喂!你——”
“离远点”三个字在对方的眼泪迅速地浸透了胸前的衣衫的时候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究竟怎么了?你这样一直哭有什么用?”推又推不开,这样下去更是别扭,一缕无奈,只得伸手揉了揉少年柔顺的白色长发,轻声问道。
“……我喜欢上我的敌人了!”显然不是会耍心机的人,少年迟疑了片刻便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了。
“哈?对方不知道?”没有想到一个不小心居然介入了别人的感情问题,一缕只能这么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嗯……”几乎是勉强自己回答了这一个字之后,少年哭得更响了。
“呐,我们一样哦。”
就在他哭得昏天黑地即将星河倒转的时候,白颜听到了那个直到后来都一直无法忘记的微微带笑的声音。
那是他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们是一样的。
他一惊抬头,脱口而出:“怎么,你也喜欢上了你的敌人么?”
然而看清了与自己交谈了半晌的人的脸的时候,他却忽地全身一震,刷地推开了一缕,踉跄着接连后退。
“锥生……锥生零?!”尽管惊讶于对方忽然间的态度转变,然而那银发冰瞳的面容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与那张脸同样无法忘记的还有对吸血鬼子弹射中身体时那几乎要将骨骼和肌肉全部撕裂的剧痛,纵然是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亦不曾有片刻淡忘。
“零?你认识零么?”下意识地这样问了出来,然而话语出口的时候一缕已经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若是熟悉哥哥的人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显然眼前这少年与零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瞬间的失措之后,白颜同样迅速地冷静了下来,转眼间便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仿佛在寻找着与那个打伤了自己的吸血鬼猎人的差别一般,白颜紧盯着一缕的脸,半晌才迟疑着问出了声:“你是……李土大人的茧?你叫做……锥生一缕是么?”
……茧?
如果说之前对自己的推断还有着一丝不确定的话,那么在这少年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绝密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眼前这看上去单纯的有些可笑的少年显然就是理事长在交待任务的时候曾经提及的那两名被玖兰李土视为底牌的血妖少年之一。
想到这里他反而坦然下来——尽管并不讨厌这少年,然而既然是零的敌人,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是啊,怎么样,要动手么?”他挑衅般地扯了扯嘴角,“血妖少年。”
显然没有想到他如此轻易地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