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试穿,等会就出来。对了,这件,”将挑选良久而属意的白色礼服塞给一步,天子促道:“适合你。”
“我不用啦,先前开个展时买过一套,才穿一次而已。”
“一步,你开个展是几年前的事了,起码超过五年,难道你想穿着一套发黄的酸菜装去参加小灭的首次展览吗?”
“天子…哪有发黄啊……”他都洗烫得整整齐齐的……还酸菜装,一步微扁润唇低声道:“怎么讲话老是这样……”
“如果你是担心钱的问题,你放心,我有替我们争取到治装费,去换吧。”不搭理一步的喃碎,天子边说边将人往试衣间推。
“可是…等等……小灭?”
两人拉扯的结果是撞上从另一间试衣间走出来的袭灭,他一身剪裁合身的墨黑西装、纯白衬衫及擦得乌亮反光的皮鞋,一百八十七公分的颀长身段衬出他浪拓的脸庞几分成熟犷味,看上去煞是迷人。
“果然颠倒众生。”天子从头到尾览了一遍,满意地直点头之余,不忘继续催促一步。“现在换你。”
“呃…喔……”迷茫的眼教天子一推登时回复清醒,拽着西服,一步半逃进试衣间。
指尖抚着胸口,感受心脏不规则的剧烈跳动。
袭灭出现刹那,他的心口仿佛被猛力撞了一下,险些蹦出咽喉。像极了初恋情人的深邃轮廓,却远比初恋情人来得更具魅力的五官,杂揉了隽朗与狂野的温犷,带给自己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拍拍脸颊试图甩掉令他心慌莫名的陌生情愫,顺便抚平不该泛生的燥热,一步迅速换好礼服,掀起布幔转开门。
“天子呢?”佯装若无其事地询问好友行踪,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游移四周飘忽不定,回避与袭灭正目相对。
嗅出些许异样,袭灭暗挑朗眉,神色自若地回道:“他先往C区挑选领带,钱已经付清了。”
付清了?失笑,天子从不怀疑他自己的眼光。“合适吗?”
“非常好看。”
“那就好……我们赶快过去吧。”许是自己的心乱了调,才会觉得上头的视线特别灼热,一步飞快转首,脸颊渡来热辣。
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挫败地叹了口气,背对着袭灭的脚步逐渐加快。
“先生,两位先生,请留步。”后边追来一串零碎步伐。
两人闻声回头,一位轻装打扮的年轻女人小跑步地往他们靠近,身后还跟着一名肩扛摄影机飙着满头大汗的摄影师。
“有什么事吗?”惯性地温和笑问,却让年轻女人短暂失神。
真漂亮的笑容,年轻女人在心里暗忖着,接着迅速简洁地自我介绍一番。原来她是ML杂志的专栏作家,由于专题上的需要,她必须在街头采访一些愿意受访的路人,又因为是期刊主题所以封面要搭配图片,俾使图文并茂。她的来意很单纯,就是希望他俩能担任她的封面模特儿。
“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情侣吧?”周遭的氛围很粉红,怎么看怎么像情侣,真猜错了大不了认错道歉,看面前白衣服先生温和的模样,谅想不会同她计较。
“咳……”因女作家直爽而离谱的猜测岔了气,一步掩唇猛咳,待气息缓和后方回道:“小姐误会了,我们是…我们是父子。”不过是半路交攀,没必要将原委交代清楚。
“父子?”显然这是个十分令人吃惊的答案,意外到摄影师肩上的摄影机往后滑了数公分,差点落地解体,吓出众人一身冷汗。
“所以恐怕没办法符合小姐的要求。”依旧是温煦的笑。
“不不不,请先别拒绝,”几乎是大剌剌地横亘在两人去路之前,为了杂志的销售量,她上天下海也要拼了。“父子更好,反而能减少尴尬,你们就当成是在演戏,只要摆几个简单动作就可以了,绝对不会为难你们,拜讬拜讬,我们找了一整天都没有合适人选,只能麻烦你们了,请帮个小忙吧。”在街头‘狩猎’了一整天,不仅一无所获还热到差点中暑,想说躲进礼服店吹个冷气纳个凉,看看能不能顺便散散自己的霉运,不意竟在店里碰到她理想中的理想,若能顺利取得她要的照片,这个月的收益肯定水涨船高。
“这……”为难。
“我们答应,但请你们尽量动作快以节省时间,我们还有事。”
“小灭?”讶异地回头盯视高他五公分的袭灭,一步表情满是惊诧。
“没问题,没问题,我只需要几分钟,我保证。”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教的。”
※
前后拍了两个指定姿势,女作家遥望镜头的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果然model上相,怎么拍都养眼。
“好,剩下最后一个动作,拍完这个就可以了,麻烦两位。”双手合十,女作家诚心谢道。
“请说。”自始至终眼神未曾与袭灭对焦,一步只想快些结束这段尬赧的插曲。
“这个姿势是最简单的,但可能有点难度……没关系,如果拍不成还有前两张可以选,请放松心情。”见一步面浮难色,知他担忧做得不好恐连累自己业绩,女作家连忙抚道,然后接续解说。“这张照片我想拍出镜射效果,所以两位必须面对镜子摆动作,然后我们会择取一个适当角度将真实的你们连同镜像一块拍进去。”
女作家说明之时,边示意摄影师向店家商借来一面光滑的大镜子,让两人面对着镜子,女作家续道,双手边做示范:“请袭先生双臂轻轻圈住一步先生的腰侧……对,再请一步先生将眼光调向右手边无人处,但眼角余光得顾及你面前的镜子,微垂着头但请让镜头照到你的整张脸…对,接着……这有点难度,请袭先生尽可能将您父亲假想成您的情人,尽可能温柔又深情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很难……喔天,快,Mike,快拍……”
本以为这个姿势将是最困难也最耗时的动作,毕竟冀望一对父子演出情人间的暧昧氛围,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想是极其困难的,没想到对方竟毫无障碍地遵照自己指示一气呵成,穿黑西装的男人不是演技太好就是有恋父情结,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反正能达成自己所望最重要,女作家暗自忖度,暗自乐开怀。
“请暂时维持这个姿势几分钟,Mike,继续拍,我要各个角度的画面。”
耳边不断盘旋快门卡嚓声,时间拉得愈长,一步愈觉忐忑,袭灭独特的气息愈浓烈得令他忽视不了,逐渐织就一层无形气墙将自己锁在其中,只消一呼吸,鼻间满满都是袭灭好闻的味道。
不行,他在心乱什么?对方是袭灭,是他的养子,自己的心猿意马未免过于突兀荒谬。在心底暗斥着自己无端的脱序谬想,一步悄悄地以眼角余光偷觑镜像,好奇着袭灭是如何表现,竟能搏得女作家的赞不绝口。
不瞄还好,一瞄他只感心跳在那隙停止了脉动,全身血液似乎全往秀颜上集中,艳红得出火。他与他的视线扎扎实实地对了焦,而他在对焦的下一秒,逃了。
那般炽烈的眼神,隽镂着赤裸的恋栈。就算是演戏,也着实逼真得过份。
他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定是视线交缠的瞬间自己的情绪过于激昂,才会错看了袭灭的表情,但他已失却再度抬眼查证的勇气,只能任由红脸干烧着。
“你好美。”轻如蚊蚋的语句若有似无地在耳畔晕染开来,像一圈圈小巧的涟漪,荡得一步心搔难平,满脑子轰轰作响却无从回应。
“小灭,不要…胡闹。”一步强自镇静,以薄责替代慌乱。
“为什么这么紧张?这话我以前也说过。”佯傻,袭灭的语气甚是不解。
听闻袭灭一如平常的口吻,一步松缓了紧绷,却又有股难喻的失落。的确,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小时候的袭灭也常对自己这样说,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纯粹是自己心理作祟罢了。
如此说服着自己,一步甩甩柔丝,试图甩掉脑里糊成一团的思绪,他今天真是失常了。想不到贴切的回应,索性不回答袭灭的疑惑。
“拍好了,非常感谢你们不吝帮忙,这是我的名片,可否方便留下连络方式,杂志出刊后我会寄去府上……”
女作家叨叨杂杂地说了一堆,一步却记不得确切的内容,甚至在餐桌上与天子交谈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不断翻滚着的是,自己为何要为这些不成问题的问题而自我困扰着。
一切都如同以往一般正常地运作着,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却还是隐约地察觉到,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5。
是夜,由于后天便逢袭灭班上预定的毕业旅行周,目的地是韩国,四天三夜的旅程,因此,在外头用完餐后,袭灭一回家便马上洗澡,准备早一点熄灯休息,明天好同吞佛去采买一些旅行用品。一步则绕路去夜校探视一下学生,回家时袭灭业已就寝,不知怎地,心里稍稍获得松缓。
回转寝室,他慵懒地仰躺于床铺,床垫凹陷大字型,周旁的软被轻触着他的四肢脸颊,他登时感受到一股被包围的温暖。
算算,迄今也十年了,收养袭灭的时光逝如春水,昨天他好像还是那个会泡在浴池玩喷水小鸭的小男孩,今天就摇身一变为挺拔成熟的大男孩……倘若抽离掉追在他后头替他收东收西的老妈子回忆,他会说,他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但在他眼里,却还是个孩子无异,从三十二岁男人的眼光看去,十八岁充其量还只是乳臭未干、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本来应当是如此的想法,却在今晚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尽管只是弹指间的悸动,却足以令一步产生警觉,当下他觉得荒谬,转而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一时的视觉冲击所导致的错觉。袭灭深邃的五官、鲜明的轮廓,鼻、眼、唇、眉,在在是他父亲的翻版,然俊俏中微带的几许佻狂,成为他与他父亲之间最大的差异,却使袭灭魅力更添几分,莫怪乎自己会为之心动不是?
但确实还存在其他因素致使自己行为反常,他知觉到了,却很难从中厘出头绪。
捧着老旧相框,手指搭上相片中一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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