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道,令狐冲习得独孤九剑,在剑法造诣上,当世武林能胜过他的几乎屈指可数。再者,令狐冲又破例的修练了少林寺的无上神功易筋经,其内力气势比之从前几乎判若两人了。更何况他还会魔教至宝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吸星大法……
以令狐冲现在的武功,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令狐冲手下走出十招。
可现在,这个时候令狐冲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说到这里,令狐冲又再一次想到盈盈。
他站在崖边,望向眼前被镀上一层薄金的无尽云海,只是因为眼底的泪水,让这一切显得朦胧。
他背对着冲虚道长而站,山风很快的将眼泪吹干了。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哀伤尽收。
他平静的转过身,语气低沉。
“道长,你可知,盈盈她……”
冲虚拈须笑道:“你如今既不是华山弟子亦不是恒山掌门,就算娶魔教教主之女也无妨,更何况任我行已经去世,想来也少了阻碍。令狐兄弟生性豁达,日后若持掌日月教,只要约束教中弟子,将他们导向正途,加以时日,武林又哪里会有正邪之分呢。”
令狐冲闻言不禁怔立半晌,神情再一次恍惚起来。
冲虚道长心下生疑,忙道:“令狐兄弟若真心不想与魔教中人有所牵连,婚后自可以将任姑娘带走,今狐兄弟若想回华山,老道愿意为你做保,亲自上华山与华山掌门说项,凭着老道想必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如今的华山与六十年前的华山相比,真难想象几百年方才造就的一大门派,其没落,只需眨眼时间。令狐冲若回到华山,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奇怪的是,眼下华山上下,只怕是空气里还充斥着鲜血的腥气,令狐冲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婚事?
令狐冲惨然一笑道:“盈盈她……死了。”
空山静寂,唯有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卷起两人的衣袂上下翻飞着。
彼此都没有言语。
冲虚张了张嘴,清瘦的脸上显得如此愕然。
江湖中人见惯了生死,但凭的听到如此一个年轻人好端端的突然死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他脑子里浮现出任大小姐端庄文秀的身影,不禁长叹一声。
“任大小姐是怎么死的?”
令狐冲木然的脸色倏忽一变,眼中迸出强烈恨意。
“她是被人用银针刺穿印堂而死。”
“银针?!”冲虚道长顿时脸色微变。
当日岳不群曾经用钢针以偷袭的方式杀死过恒山派武功最顶尖的两位师太,那使的便是避邪剑法。而后曾听令狐冲提及东方不败的武功,同样一枚绣花针,几乎让当世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全部葬身黑木崖,使的是葵花宝典上的武功。
试问,任我行丧期当中,任大小姐必在黑木崖守灵。
有人在守卫森严的黑木崖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用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将其杀死,这岂不是让人心惊胆寒。
这天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那个凶手就站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令狐冲喃喃说道,握着长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竟抖动了起来。
“……”此时,冲虚道长不禁深深的长叹。
冲虚道长又忙问:“你可看清凶手的长相,可知他的来历?你认为,这人就是杀害华山气宗的真凶?”
“他自称是……东方不败!”
“……”
当下令狐冲便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巨无细摩的全部描述了一遍。
“听那些逃过一劫的教众说,盈盈和向问天几乎是在转瞬间倒地,连出手防御的动作都没有。同样,我在他手下竟走不了几招,而那人对我的态度就如同猫在戏耍老鼠一般,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杀我,那晚他本可以杀我一千次一万次的。”
“你曾经与东方不败对仗过,那神秘人是否是东方不败,你怎么看?”
令狐冲摇摇头:“那晚下着雨,灵堂上光线不明,我估计这人还戴了人皮面具。所以从外貌身形上真的无法辩认清楚。不过他动作快捷无比,行动飘忽,鬼魅无常,从武功路数来看,倒真的象是东方不败……只不过,比当日我所对仗过的东方不败更加厉害。当晚那人离开之后,我便与教中闻讯前来的长老堂主们一同前往黑木崖后山,找到了东方不败的坟墓,发现坟墓打开着,空无一物。”
冲虚道长讶然道:“那这么说,这神秘人很有可能真的是东方不败?”
令狐冲再一次摇头。
“不可能!当日,我们联手杀了东方不败之后,虽然任我行要将东方不败碎尸万段,但被盈盈劝阻了。毕竟东方不败虽然谋夺教主之位,囚禁任我行,却没有害他性命,而且对盈盈也是礼遇有嘉。最后还是我跟盈盈两人将东方不败他们草草埋在后山。不过,我走后,任我行有没有再对东方不败的尸体有所动作,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任我行已死,一切都无从谈起。就算是东方不败,他也没有理由到华山杀人夺书啊。”
“那你能肯定当时东方不败确实死了?”
“这个……”令狐冲沉吟着,回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的,当时他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如何还能活命。”
“如果东方不败真的死了,那么这神秘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他究竟有何目的?他所用的武功又是什么?再者,从你方才的描述来看,当时在魔教教众当中,有一个人能躲过神秘人的一击,并且向外逃去。这人的武功想必在魔教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当时为何会混在这些教众当中?”
冲虚道长略一思索便问出种种问题,而令狐冲却一个也回答不了。
第12章 狭路相逢(一)
“我什么也回答不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人所使用的武功与东方不败甚是相象。估计使得不是葵花神功,便是辟邪剑法。还有那个能躲过神秘人一击的教徒是谁,在场的人都说不清楚。后来清点了尸首,就少了一个叫许富寿教徒。
“但教中人人都说绝不可能是他,因为这许富寿的武功平平,在教中向来只做些巡逻的工作。
众说纷纭,猜他是旁人所扮,至于是谁扮的,大家将一概高手猜遍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大家亲眼看许富寿从黑木崖上跳下,如此摩天之崖,本该粉身碎骨,可是在崖底偏偏寻不到那人的尸体。”
冲虚凝重道:“老道虽未到过黑木崖,但听说黑木崖地势险恶之极。”
“没错,旁人光是站在崖边便已是心惊肉跳、头晕目眩,我若跳下去,纵然有所准备,也会重伤无疑。离奇的是,最后却在崖上一处角落发现了许富寿的尸体,死因并不是摔死,而且被针银穿额而死。”令狐冲想象自己从黑木崖跃下,究竟有几成机会能够活命。
“那许富寿究竟是何人所杀?难道许富寿跃下黑木崖后被那神秘高手用银针杀死,之后,这神秘人再将许富寿的尸首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至崖上?”
“……”神秘高手吃撑着没事干么?!
“葵花宝典和辟邪剑法俱已销毁,神秘人与神秘教徒又不知所踪,如此看来竟没有丝毫线索了。”冲虚觉得脑仁痛。
明明应该很风平浪静,彼此都将养声息的时刻,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事情发生?
光是应付朝廷已经让他进退不得了,偏偏又祸起萧墙,令狐冲又携如此重大之事找上门来,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难道令狐冲就不能先去找少林寺方丈么?
毕竟从彼此的关系上来说,练了少林绝学易筋经的令狐冲不是应该更接近少林寺么?!
“道长,朝廷今番大张旗豉上武当来,究竟为何?”
“为了武当的两本道书——《悟真》和《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定下三日之期,三天后交书上京。”
令狐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正色道:“道长,那神秘人为了华山道书大开杀戒,也许他也会看上武当道书。道长若将道书交到朝廷手里,那官府之人若在武当山上出事,到时只怕后患无穷。”
冲虚掌门皱眉,心里思忖着贾公公那傲慢姿态,以及其身首异处时的景象,还有他带上武当的官兵死伤无数的场景……武当麻烦大了。
眼下,武当密宝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当真留也不是,给也不是了。
令狐冲抱拳道:“道长,你若信得过在下,就把武当的这两本道书交于在下保管。”
他活在这个世上根本毫无牵挂,这时时刻刻,恨不得立刻就死。
只是盈盈的死,华山气宗弟子上上下下这许多人命,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死也要死个明白,死也要死个痛快!
冲虚深知令狐冲的为人,也知此时凶险异常:“此事稍有不测便有杀身之祸——”
令狐冲突然神色大变,朝冲虚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大喝一声:“——什么人?!!!”
紧接着仗剑往山下疾奔而去。
冲虚掌门根本没反应过来,略微一顿,不假思索往令狐冲所去的方向追赶上去。
只是两人武功相差太大,一张一驰之间,令狐冲早不见踪影。
眼见天色放亮,门人很快要入室服待,若是见他不在,只怕又乱起来。
冲虚掉头朝金顶向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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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清晨,山林间寒意逼人。
阳光早已洒遍整个山顶,可这山林之中依旧迷雾缭绕,昏暗森冷。
令狐冲几乎脚不点地而行,虽是冬天,依旧枝繁叶茂,给了他不小阻力。可他知道,前面的人同样很吃力。
原本飘渺似不存在的气息渐渐的在他感觉竟清晰起来,并不是距离的拉近,而是对方似乎耐力不足,后继无力。
不出一刻,他定能将此偷听小人给逮住。
前面逃跑中的“偷听者”自然是东方不败了。
他之前的伤势不仅毫无进展,在跳下黑木崖的时候,更是伤上加伤,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