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在圣诞假期结束后的返校车厢里,正一步步地,走上离家越来越远的行程。
车厢里很安静,倒也不是没有其他人的缘故,“其他人”还是有的,而且论到这搭配也异常的有趣,乃是德拉科自己、他敬爱有加的霍格沃兹现任校长斯内普教授西弗内斯叔叔,以及,他昔日的夙敌今日的“盟友”——救世主哈利·波特。
如果只有自己和西弗内斯·斯内普,那么这么安静原也正常。哪怕在自己还是个活泼好动爱吵爱闹的孩子的时候,德拉科也已经习惯了父亲那位“至交”西弗内斯叔叔的寡言沉默。
而且,在他看来,西弗内斯叔叔那张冷冰冰总带着三分冷笑七分嘲笑的面容,真是充分体现了他父亲所说的“高傲”的酷极了的姿态。让他颇以为荣的一件事也是,和其他那些小孩子们不同,他不会怕这种冷冰冰的面孔,甚至可以好几小时好几小时地瞪大眼睛待在西弗内斯叔叔身边,看他配那些古怪得有趣之极的药水,即不吵也不闹。这让他很能得到西弗内斯叔叔以及父亲的无声赞许,他们虽然不会说“德拉科真~是个乖孩子”这种肉麻兮兮的评语,却会让那么高傲的嘴角和眼角扯出一丝悠悠然然的微笑来,便让小小的德拉科有一种得到了心里的秘密宝贝的窃喜,不觉昂起那颗铂金短发覆盖下的小头颅,努力学着两个大人的傲慢表情,高兴地沉浸在得意洋洋的愉快中。
至于稍长之后,西弗内斯叔叔成了斯内普教授,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他们之间“早已熟识”的师生二人,把那些无言的默契,都用在日常生活中不动声色的“互助”里面。比如斯内普教授满意地看着早已经过自己亲手调教的弟子,在魔药课上表现出来的过人才华。又比如并不是因为被留堂,而是德拉科自己的兴趣,把他带到霍格沃兹阴暗却饶有趣味的地窖里,如过去一样无声地和教授二人相对、或互相帮忙、或各自鼓捣各自的药材。
以及比如,一唱一和、你搭我档、你创造条件我提供后台地——努力欺负那个“波特家的毒苗”/“讨厌的假圣人”哈利·波特。
所以,当车厢里再有一个波特,那这种安静可就有些诡异了。
但是,还真的是挺安静的。
德拉科撑着头,侧着脸,遥望着被风雪弄得朦胧的车窗之外,品味着这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安静,心里默默分析着:波特傻瓜,看来果然是上当了。
以哈利·波特为傻,对德拉科来说不算什么新闻。一般来说,在他心里,哈利·波特就是“幸运的愚蠢蛮人”的代名词。“蛮人”这一点,除了全身礼貌差劲品位器奇差吃饭象猪头发象窝等等之外,还涉及到波特那时不时不知哪儿爆发出来的不顾一切的狠劲,所以还有一种让人害怕的东西在里面。可愚蠢,那就真是让德拉科嗤之以鼻的东西。如果没有顶头那个“幸运”,德拉科相信所谓的圣人波特,早就变成死人波特了。而那些蠢人们,还有蠢人波特自己,倒飘飘然以为他很能呢!
因此若有能狠狠骗那个傻瓜一次的机会,一定会让德拉科很开心的。
“……你不会发现我这个人‘很不错’,同时也不会觉得骗我就‘良心不安’。”
这是真的,惟其当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哈利·波特本人,却不由得让德拉科茫然了。
当然,并不是波特傻瓜已经猜出了德拉科的阴谋。恰恰相反,那家伙正一步不差地踏进德拉科安排好的“圈套”里——
更准确地说,是他和父亲一起安排好的“圈套”。
说句良心话,德拉科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打算暂时地“容忍”波特蛮人,利用自己也算凤凰社“旧社员”的微妙身份,在他们父子对付那些害死他母亲的混蛋的计划里,或多或少,多一分助力。
偏偏那些害死他母亲的混蛋们,真的最近在打哈利·波特那笔“布莱克家族遗产”的主意。这也不希奇,他们和凤凰社的不和睦,并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德拉科知道那里面涉及到的甚至不能说是私人恩怨,而是某种顽固的人可以顽固到底的“原则问题”。他不关心那种“原则”到底谁对谁错,他只要知道,在魔法部的第一个战后选举年即将开始的时候(ps:到底hp里的魔法世界多少年选举一次这一类的问题,大家请华丽地无视吧),凤凰社所帮助赞助资助的下一任部长侯选人,绝对不叫“鲁弗斯·斯克林杰”。
和世界上所有的战争一样,“选战”也无非是一件拿金钱堆出来的战争。如果这个时候凤凰社基金的主要财产卷进官司,施加一点儿小小的手段那怕是暂时冻结一阵子,那么就算最后哈利·波特赢了官司,也是斯克林杰的一个重大胜利。
所以,确实是他们先找上了他父亲,他们还不知道之前他们的某些“朋友”因为被人揭发“隐私”落马的事情,正是父亲的计划。而他父亲也是顺水推舟,以便更加接近斯克林杰,挖出他的更多“隐私”和相关证据。
“……当然我觉得那笔财产,无疑也是属于我们,属于你的,德拉科。不过现在我们得小心行事,不能两面树敌。所以我考虑私下里还该和凤凰社的人通通气,这件事让西弗内斯去做应该比较合适。但我还没跟西弗内斯提过我们的计划,你要知道,斯克林杰决不是靠运气在战争中成为魔法部部长的。他即够狠辣。也够谨慎多疑。我感觉得到他并不信任我,只不过相信他有足够的好处让我为他效力。可他确实对西弗内斯防范甚严,看来在他眼中你的斯内普教授是一个‘表面上装模作样骨子里死硬的凤凰社党徒’。也许我应该先和西弗内斯来一场绝交戏,哈……”
德拉科收到父亲来信的那一天,一个人在办公室窗前从下午一直坐到夕阳落山。种种奇特而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乱蹦,他想他真的应该做些什么了。
不久以后,他和哈利·波特便“化敌为友”。
他的那些念头,事先一点儿没和父亲或者西弗内斯叔叔透露过。因为他总觉得在他们的心里,他永远还是那个没过成年礼最好乖乖躲在他们羽翼后看看好戏就好的小孩子。也许当年他没过成十七岁生日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就德拉科所知道,他父亲十七岁以后,已经开始主管马尔福家族的事务了——当然,这和他的祖父晚年身体状况很不好也有关。
庆典宴会的时候,他的紧张倒也是真的,有些害怕见到父亲和西弗内斯叔叔,为他对他们撒了谎。虽然他只是想帮父亲的忙,可他父亲不是那种“只要理由好,就能违背他的意志”的人。
他抢了父亲计划中西弗内斯叔叔的角色,而且他的打算和父亲的并不完全相同:世人都知道他父亲和西弗内斯叔叔是出了名的“狡猾”,他们的戏做得再好,也容易让人怀疑吧?况且西弗内斯叔叔去和凤凰社的人“通通气”,也不可能说“我出于正义感或义愤决定帮你们”这种话,势必得告诉哈利·波特父亲的全部计划。德拉科对波特的沉稳可不放心之极,要是凤凰社那些脑筋不转弯的家伙们是知道怎么做戏和保守秘密的,当年邓不利多那个更老奸巨滑的老头子也不会嘴巴封得死硬一点儿“死亡计划”的消息都不漏给他们了。可换了德拉科自己就不一样,他知道,人们不就把他当作娇生惯养、冲动任性的“马尔福少爷”么。那他再任性,也不希奇,且他本就在母亲的“事故”之后不肯搭理魔法部的某些人。就是凤凰社的成员们面前,他做出感情用事的形象也没什么难的,根本不必告诉他们父亲这次的真实意图。然后父亲秘密弄到的那些“隐私”极其相关的“证据”,就可以通过他交给凤凰社拿到台面上来使用。又不会轻易让他父亲显得可疑。只要成功得对付了他们共同的对头以后,再告诉他们真相得了。
德拉科没有料想到的,是他的决定所造成的影响是那么得大,那些流言那么快地就出现和传播。更别提还牵扯出完全不相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枝蔓,居然会有人以为他和波特……这些都让他有一种是不是放弃的好的冲动,另一方面他立刻恨自己这样的软弱,想着难道自己真如父亲想的那样,仍旧是没经世事的只需要大人们保护的孩子么?
所以,当他终于在花园里单独面对父亲的时候,德拉科凭着这股对自己的怨恨,倒撑住了向表情高深莫测的父亲解释一切,并且咬着牙坚持自己的主张。
父亲默默听完他的所有话语以后,才用那双和他那么相似的灰色眼睛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
“德拉科,你是我的独子。就算那笔财富有多么诱人,我会为了它而牺牲马尔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么?你认为这种斗争会只停留在这些‘合法的争执’里?如果有人要采用非常手段,那时候我能让马尔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受到损害。也许我真的会因为你而改变了主意,背叛了我现在所属的派别——别人难道不会如此想?”
德拉科呆住了,他的自己的灰眼睛不由垂下,“我……”字在嘴里结巴了好一会儿也说不下去。
而父亲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又让他差点儿跳起来。
“还有,德拉科,你现在和哈利·波特连谈情说爱的流言都有。如果你们真的‘化敌为友’到谈婚论嫁的‘友好’,我岂非更没有理由固执己见?反正波特有的财富也好,这财富带给他的地位也好,不就顺理成章也属于我的唯一的儿子,乃至未来我的孙子。这官司和他打,又有什么意义?”
“波特没有和我谈情说爱!”德拉科的尖叫声,让父子两人事后都庆幸花园里此时没有旁人,否则那种音量未免大大有失贵族家的教养。
“哦?”
他父亲只是这么回应了一声。
“而……而且,您也不会同意我和波特……他母亲是个麻瓜出身的女巫!”
梅林在上,他不用“泥巴种”来称呼波特的母亲,实在只不过是因为他这些年来都没有辱骂别人的母亲的心情,决不是他对波特有任何好感。
“那又如何呢?波特依旧算是父母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