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夜没睡,始终忐忑不安的,像是忘记了什麽似的。
“我不要画眼线。”我摇头躲开化妆师的手。
“画眼线可以使眼睛变大两倍,电力十足,怎麽可以不画呢,别怕,不会难受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化妆师安慰我。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我坚持著闪开身子摇头,争取离化妆师更远点。
“言,好了听话,今天可是你最特别的一天,当然应该由最好的化妆师给你画上最棒的妆喽,配合啦配合啦。”陈殷从背後把我朝化妆师的方向推去。我恐惧的看著离我越来越近的眼线笔,就像小时候看到医生竖直朝上按压著针,有水柱朝上方喷出,那个冰冷的针头,一会就要刺进你的皮肤,虽然还没有扎针,但是已经毛骨悚然的感觉到疼痛。
“怎麽了?言?怎麽一点反应都没有,哦~~~是不是太高兴了?”陈殷从我的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合不拢嘴的笑,似乎最高兴的是她。
“恩?恩……是啊。”我僵著点了点头。
眼前的景物逐渐转变了,极目皆是蓝草菲菲……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一身古风的白衣的年轻女子质问比自己略高些的人,由於我是从白衣女子背後看过去,她说话的那个人完全被她挡住了,只能偶尔看到浮动的黑发。我这才发现,那白衣女子竟满头的白发……
“高兴。”另一个人回答,声音是属於女性的低沈,但从冰冷的声音也不难得知,这真是个冷情的人……
“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就原谅你!”白衣的人似是在做最後的挣扎般咆哮出来,只是带著几有若无的颤音。
另一个人不屑的冷笑两声,没有作答。
“你!”白衣的女子转过身背对著另一个人,依然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复杂的带著点伤痛。那噙著的泪不是因为悲伤,更像是屈辱。她的眼睛在说,她不甘心……
她抬起头,直盯著我。她发现我了?我惊吓的朝後面後退了两步。
“啊!”我的後面传出惊吓声,声音很熟悉。
糟了糟了,她们发现我了!
“言,怎麽了?没有那麽紧张吧?就算你太高兴也不能踩我啊。”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好像是相隔几百几千年一样遥远。我想不起来这是谁在说话,我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陌生而熟悉。
“言……言?你怎麽了?”她担忧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我转会头茫然的看著陈殷,“怎麽了吗?”
“言,你刚才一直在发呆,还一直倒退,踩到我了,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殷过来摸我的额头。“言,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刚才……那麽的真实,好像我在偷窥什麽一样。我还记得,她刺痛我的双眸……是绿色。
“陈殷,你说,会不会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我问她。
“哈?言,你疯了吧?怎麽可能的事。”陈殷否决,像看白痴一样看我。然後突然张大嘴巴,像发现什麽似的大嚷起来:
“哦,有的有的!我听说那个少数民族,在北边的哪个他们的眼睛就是绿色的,哦哦,还有那边,外国人不是金发碧眼吗?那就是有了。”
白发……绿眸。
“不过我觉得还是黑发黑眸好看。”陈殷略侧著头喃喃自语,脸颊比高中时瘦削了不少,宽松的T恤换成贴身剪裁的黑白小礼服,腰侧至衣摆处零星的点缀衬得她更显高贵,只是从微微侧著的面还能找回她高中时稚嫩的影子。
我们变化都很大。
“你真不像快要当妈的人。”我打趣著说道。
“是是是,你比较像,从高中的时候就充满著母性的光辉。”陈殷附和著说反话。
脸上的肌肉瞬间僵固住,我扯不动也松不开。陈殷敏感的察觉到了,忙拉著我往前走,还嚷嚷著:“快啦快啦,新郎要等不及了。”
“小心点,你好歹考虑你们家宝宝能不能跟的上。”我忍不住笑著泼她冷水。
“你又提你又提!我都快烦死了,丁宇天天讲,你也天天讲,烦不烦啊,我知道了啦,真是的。”陈殷撅著嘴抱怨著,我忍不住低笑。真是……她自己明明都还是个孩子呢。
“丁宇说他今天不来了,他家里那边有点事,一时走不开。”
“他……”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舍得你吗?”我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变得正常。我当初承诺过的,那麽我现在是不是拿走了属於别人的幸福?
他一定不肯原谅我吧,不然怎麽不会来呢?那麽陈殷呢?他对陈殷又是……是爱吧。陈殷难得带著几分羞怯的低著头不答话,笑的傻兮兮的。
尤法穿著藏青的礼服款款走来,像从童话中走来的天神一般,脚下像是著了魔似的想要像他靠近,他的双瞳魔魅的诱惑我,像是夏娃手中捧著的禁果。尤法过来执起我的手,低眉浅笑:“言,我们注定是在一起的,言,只有我能配的起你。”
虽然只是普通再不过的两句话,我的眼眶已经沁满泪水,我对他微笑著点头,泪顺著脸颊滑落。他微微张开双臂,示意我他是我的依靠,在任何时候,我本能的扑向他,在我最幸福的时刻,可当我快要触及他的时候……
“言,梦该醒了吧。”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晴天霹雳般的打破了我所有的希望。我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她如云的眼睑,和一袭夜幕般的长发。
“你为什麽还想著他?!”她质问我。
我做起身来,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紧盯著我,也许在以前我会躲开她的视线,可是现在不会,我与她对视,但是却已经能做到看著她,却看的不是她的地步。
这是我在这里唯一学会的东西。
“都已经这麽多年了,他早就死了!你为什麽还对他念念不忘?他究竟有什麽好?”她叹了口气,过来顺我的头发:“他不过就陪了你二十几年,而我在你身边几百年了,你为什麽还要想著别人呢?我对你不好吗?”她脸色微变,抚摸我头发的手停在我的头顶,弯下腰来凑近我,“你不是说过想和我在一起的吗?”
“你少恶心人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同性恋,真恶心。”我嫌弃的拍开她的手扭开头。“我是异性恋,喜欢男人很正常,要不然我和绿隐怎麽能生的出孩子。”我嫌她不够生气的继续讽刺她。
可是她只是怔了一下,“你饿了吧,我去找人给你送点东西来吃。”她转身走开。我果然……连惹她生气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可笑,我居然没有恨她,她害我和尤法生离,母亲死别,我居然没有恨她,可笑!
变故
圣洁的沙曼飘起,上面银线绣著曼陀罗花的花瓣,周围床帐翻飞,四周皆是没有尽头,有的只是白沙,云雾,像天堂,更像荒芜。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言小姐,您的早餐,水果沙拉。”一个白发银眸的七八岁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甚至不知道她什麽时候出现的。
“恩,谢谢,辛苦你了。”我点头道谢。
女孩莞尔一笑,“言小姐真是客气。”客套间带著点傲慢,没有再说什麽,将早餐放在床尾的餐桌上,转身消失不见。我的脾气一直不好,要是以前早就愤愤不平了。不过也是,能够荣得白发银眸的凯尔家族的人亲手伺候真是难得的殊荣。
处於黑暗中对於光明的渴求,就像白对於黑的吸引,玄叠语憧憬白色,其实已经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就在九百二十年前,玄叠语与蓝憧联手推翻了从恒元时代、星际时代到青允时代统治近九万年的安普亚家族,为示公平公正,他们翻出历史典籍与文献,将白发银眸的纯种凯尔家族视为贵族。
也是,他们的发色是教堂等各种神圣的殿堂所要极力模仿的颜色,只要被他们的眸子注视就如释重负,如同洗礼後初生一般,所有的内疚,罪孽,嫉妒,仇恨即将远离。
很可笑的,新纪元已经九百二十年了,即使原本多麽圣洁的凯尔家族在被推上尊贵的位子後,也早被世俗玷污了。他们的发色不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时那般,沾染了傲慢,他们的眼眸也不再清澈,看人都略抬起下巴,眼中夹著轻蔑。
而我……留在这已经九百多年了……我,回不去了。
我已经搞不清楚什麽是梦境什麽才是现实了,那些已经远的快记不清楚了,不停的逃课,不吃东西,也不洗澡,谁跟我讲话我也不理,每天不然就是对著镯子发呆,或者就是大哭,把寝室里人都搞疯了。她们都搬出了寝室,只有寝室长留下来。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和长相了,连大概多高都不记得了。当时不懂,现在回想,只觉得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
迷迷糊糊的被寝室长拉去考试,她告诉我,只要我把试卷填满就能过,一定不要留空白,选择题不会就瞎蒙,她想办法给我传答案,又递给小炒藏在我牛仔裤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