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哥先朝后看了看,见程天并未跟来,这才道:“娘,别告诉爹我蹲在他的椅子上,不然又要发脾气。”待得小圆点头,他又道:“我房里还有个弟弟呢,一见书笔就要来捣乱,我没法子才搬到这里来。”小圆忙让人把他房里的矮桌子搬到书房来,歉意道:“是娘考虑不周,你已大了,该单独住个屋子的。”午哥赶忙道:“前头后头的院子都空着,娘把一间我住呀。”小圆也忍不住学了程幕天,抓起桌上的《千字文》敲了他一记,笑骂:“你个猴儿,三天不挨打,上房就揭瓦,单独住个院子,好不叫爹娘管你?休想。”
午哥斗不过,又斗不过娘,悻悻抓过《千字文》,挪到矮桌旁,继续埋头认字。小圆凑过去看了看,惊讶道:“儿子,你这书上,除了字还是字呀。”午哥莫名其妙:“娘,不然还能有甚么?”
小圆把心中所想斟酌了一番,放了向他解释“插图”的打算,唤来程幕天,问道:“没得人编一本更易懂的小儿识字书么?”大宋是个重文的时代,各种书籍都很齐全,因此她并未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而先有了这一问,果然,程幕天略一思索,答道:“有‘四言杂字’,四个字为一句,每句押韵,也有略配了几幅小图的。”
押韵?易记忆,却对认益不大,但居然有为字配图的先例,小圆兴奋起来,抛开了种种顾忌,抓起桌上的青檀纸,提笔画了一幅小画,下头写上对应的字,兴致勃勃地招呼父子俩来见识她的“看图识字”。
午哥捧着纸看了又看,还是摇了摇;程幕天犹犹豫豫:“这个字虽歪歪扭扭,倒还能勉强辨出来是个‘虎’字,但这幅画……猫?狗?”
小圆愤怒地把纸揉成一,掷到他头上,吼道:“这就是虎,老虎。”程幕天极其不满她当着儿子的面做有损他威严的事,捡起那团纸撕了个粉碎,气道:“我看你倒像只老虎,母老虎。”
他说完,另取了一张纸,几笔勾出个轮廓,午哥拍着手叫道:“老虎。”他听到儿子的肯定,勾了勾嘴角,将画儿画完,再题了个龙飞凤舞的“虎”字,拍了拍手,自夸道:“这才叫‘虎’。”
小圆看了看那头气势十足的斑斓大虎,心悦诚服,嘴里却嘀咕:“你不是做生意的么,怎么医术也懂点子,画画儿也懂点子”程幕天把画儿递给午哥,教他认那个“虎”字,笑道:“我好歹也做过几天的学子,会画两笔再正常不过,就是金九少,也会画个美人图呢。”
小圆见他心情尚好,便搬来一摞纸,招呼丫头们齐上阵裁成小张,再请他把《千字文》上的字搬到小纸片上去,一片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对照一幅图,最后装订成册,就是好看又好用的《看图识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周娘子
幕天写写画画,先完成了五十张,提笔写封面时,想了“何氏”二字,变作《何氏看图识字》,笑道:“等得了空,我去一趟尹家籍铺,见见他家的掌柜,商议商议这个册子的价钱。”
小圆不好意思起来,道:“图是你画的,字是你写的,该取作《程氏看图识字》。”程幕天把册子递给午哥,又开始画下一本,笑道:“不抢你的功劳,若能印出来赚钱,送把你攒私房。”小圆见他画得辛苦,还欲再推辞,转念一想,如今家里只有嫡亲的四口,钱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便领了这个情,前亲手替他磨起墨来。
午哥记性本来就好,有了这《何氏看图识字》,愈发如虎添翼,二更才过不久,就把一百个字认全了。程幕天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十分满意,检查完最后一个字,便许他去濯足睡觉。
小圆收拾好已画完的几本册子,向他提议:“把千字文的字画完,足有二十册,你一人哪里做得了这许多,不如请个画师来家。”程幕天却想亲手给儿子编课本,摇了摇头道:“这册子午哥用过后,辰哥还可接着用,我自己来编罢,花费不了几日功夫。”
随后几日,他暂时搁下了手头的生意,专心致志在家编了几天,待到做出极精致的二十本册子,又挑了个好日子,带一本去寻尹家籍铺的掌柜与他商定了印的事宜。
一个月后,籍的伙计送了印好的册子来,小圆取了几本翻了翻,问程幕天道:“二郎,这并不是你画的呀?印的也有些模糊呢,远不如你给午哥做的那些。”程幕天笑道:“我的册子得留给午哥认字里腾得出空来,这是籍铺的掌柜寻了画师画好,再叫印的匠人雕出来印的,自然比不我一笔笔画出来的效果。”
小圆命人把册子送三份学堂去,给喜哥、雨娘和程四娘一人发一套,又见午的时辰已过半,便叫人送小点心和凉饮去给孩子们作课间餐。程幕天尝了一口厨房送来的雪缩皮饮,向小圆道:“这个味道还好,你且尝尝。”小圆自己面前有一杯却不喝,偏端起他的那盏吃了一口睛瞟着他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脸作乐,嘴讲的却是正事:“二婶闹着要过继儿子给继母的事,你该管管了。”程幕天这才记起这档子事体来,道:“那回继母门来,你在我背后做小动作,定是有了主意罢,且说来听听。”小圆笑道:“实话与你讲,二婶去闹继母,是大姐暗地使的坏今闹也闹够了,难不成真让继母拿养仲郎的钱去养二婶的幺儿?依我说,你给泉州去个信,请族长发个话,这事儿便了了。”
程幕头一回觉着程大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笑道:“原 来你们把后招都想好了,怪不得按兵不动个把月。”他将小圆面前的那盏雪缩皮饮一口饮尽,起身去房写信,托程东京在他的族长父翁面前美言几句。程东京是内定的下任族长,族中在临安的生意需得程幕天照料,对他的这份要求,自是满口答应。
没过多久二婶家就收到了族中来信,严禁他们再提过继一事长的话,谁人敢不听二婶再不甘心,也只得偃旗息鼓。钱夫人的大麻烦得以解决并未使人来道声谢,让程幕天对她的嫌恶,又添了几分。小圆对继母的态度却不甚在意,她如今实现了关起院门与官人儿子过小日子的愿望,旁的事体都不能教她放心。
这日午哥下学,中饭也吃就准备往健身强体馆去,小圆叫住他问道:“你不饿?”午哥答道:“师娘做了绿荷包子。”喜哥在门口等他,接话道:“我们一人吃了两个,不饿。”午哥想起荷包里还有一个包子,忙掏出来递给小圆,讨好道:“娘,我特意给你带的,你和弟弟分着吃罢。”
小圆接过包子掰开。阵清香扑鼻而来。原来里头地嫩肉馅里。掺了莲子肉和碎荷叶。她一面佩服周娘子巧心思。一面笑骂午哥:“看你爹不在。就想开溜?小心晚我告诉他。叫他打你板子。”午哥搂着喜哥地肩朝外走。笑嘻嘻地回头道:“娘最疼我了。肯定不会说。”小圆笑叹:“我这个做娘亲地。一点儿威严也没得。”
周夫子一家地食。是由程府供给地。为何周娘子要自己做包子。莫非是厨房克 扣了饮食?她想到这里。问采莲道:“今儿厨房给周夫子一家准备地是甚么份例菜?”采莲答道:“和少夫人地差不多。不过略少几样而已。”小圆这才放了心。叫她吩咐厨房另做几样新巧地菜。给周夫子送去。
厨房地菜还未得。周娘子先送绿荷包子来了。她将个荷叶形状地大盘子搁到桌。笑道:“未曾错过少夫人地饭点罢?我家那个呆子。怕耽误了少夫人吃饭。非要我过些时再送来。我想这吃过了饭再送包子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因此就这时候过来了。还望没有打扰少夫人才好。”
小圆起身谢过。笑道:“哪里话。我家午哥偏了你家地包子。我还未曾谢过呢。”周娘子摆了摆手。道:“少夫人太客气了。这是我家官人嘴馋想吃绿荷包子。街卖地他又瞧不。我这才大胆借了府地炉灶。自己做了几个。只不知中不中吃。”小圆笑道:“我那个儿子极叼嘴地。既是他说好吃。必定是味美地。”周娘子声称不打扰她吃饭。没讲几句便起身辞去。
阿云侍候着小圆吃完午饭。磨蹭到她身后。道:“少夫人午哥 他们中午只吃了两个包子。现在想必是饿了。我给他们送些饭食去呀?”
甚么送饭食。是想去看在健身强体馆教人打拳地孙大郎罢。小圆暗自叹了口气。那孙大郎地心思全不在她身她舍不得丢开手。这样爽利地一个人。遇到自己地感情事。就粘粘糊糊起来。她想是这样想。却不愿做个恶人。便点了点头。放她去了。
采莲端饭后的水果,叹道:“这妮子怕是要落得一场空。”小圆苦恼道:“她今年十六了,该寻个人家了,可她一门心思都在孙大郎身也无法。”采莲道:“孙大郎怕是还中意着相扑班班主的闺女张真奴呢。”小圆苦笑:“他们若是定了亲,反倒就好了,偏偏孙大郎年纪还小,这样半吊着,阿云不死心。”
采莲朝外看了一眼,见孙氏并不在院子里,便压低了声量道:“他们未定亲,倒不是因为年纪小——听闻孙大娘亦是喜欢那张真奴已使媒人去求过亲了,但那班主嫌弃孙大郎是奴籍,不肯把闺女嫁他呢。”
小圆惊讶道:“这事儿怎未听孙氏向我提起?”采莲笑道:“孙大娘最是有骨气的人,不想求来个恩典,要自己攒钱给儿子赎身呢。”小圆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和孙氏说,卖身契我先还给他们,钱留着她慢慢还。”采莲愣了愣,会过意来:“少夫人想让阿云早些死心?”小圆点了点头,道:“她跟了我这些年忍心看着她白白浪费了心思,错过了婚时。你无事就去开导开导她,叫她另寻个两情相悦的罢。”
采莲将小圆的意思告诉孙氏忙带了孙大郎来磕头,谢了又谢:“是我对不起少夫人。”小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强扭的瓜不甜道理我懂得,你并没有错谈对不起我。”她取了卖身契还给他们,又送了些钱与孙大郎充作聘资。孙氏执意立了借条,才收下卖身契和钱,领着孙大郎出门另寻住处去了。
众人对她此举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