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娘也是个溺爱闺女的人,便道:“闺女们是该娇些养,见惯了富贵场面,眼皮子才不会浅。哥哥这猫食是哪里来的,我们家也养了只花猫,却是没吃过这东西。”
程慕天很是满意她这番话,笑道:“早市上买的,除了猫食,还有猫窝呢。”
众亲戚都咂舌,直道他家养个猫也金贵。
“试儿”毕,外头的酒席也该开场了,程慕天起身,请了甘十二金九少到外头去吃酒,小圆同几个女客在内开了一席,团团围坐,瞧那专为孩子们准备的皮影戏。
一排好几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新新的衣裳,只有金家八哥,上头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衫,下头的裤子大概还是去年的,短了一大截,露出腿杆子来。小圆看着心酸,问程大姐道:“好歹你也把他捧在手心里疼了这么些年,忍心这般待他?”程大姐看了看奶娘怀里的鑫哥,问她道:“你家若有个妾生的儿子,你舍不舍得把家产分他一半?”小圆没作声,良久,劝道:“分不分的,那是大了后的事,他现下还小,好歹也是金九少的亲骨肉,你莫要待他太薄。”程三娘也帮忙劝道:“大姐,养个孩子花费不了许多,不过是吃饱穿暖罢了,你待他好,他总会感激你的,将来鑫哥大了,有个哥哥相互扶持,总是一桩好事。”
程大姐有些动容,却道:“我不是没这样想过,可一见着他在我眼前晃,我就止不住的来气。”小圆笑道:“这个简单,同我家午哥一样,送到书院里去,你见不到他,便不会烦了。”程大姐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便向她打听了学费等事宜,准备择日将八哥送去。
皮影戏那边,孩子们的阵阵欢笑传来,仲郎的笑声尤其大。程三娘看了他几眼,道:“嫂嫂把仲郎教的不错。”小圆没接话,似笑非笑的看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终于讲了后半截话:“听说继母想改嫁?”此话一出,程大姐也来了兴趣,急急忙忙把嘴里的菜咽下,道:“是辛夫人的主意罢?她想趁着还有口气,把闺女的后半辈子安排好?”
她们两个,并不晓得程老爷的死,是钱夫人间接造成的,因此不觉得这事儿有甚么不妥,相反,还以为程慕天会爽快答应下来。当她们听说了程慕天怒砸辛夫人的金银匣子,当场拒绝了在草贴上签名一事,毕诧异道:“把这个刺头请出门,你们好过清静日子,多好的事儿,二郎/哥哥为何不答应?”
上一辈的辛秘事,小圆不愿多讲,举杯敬了她们一杯,欲将此话题揭过。程大姐却没眼力劲,一个劲儿地追着问缘由,程三娘与她打了几回眼色都不得行,只好将别的话来打岔,道:“听说薛家在闹分家?薛大嫂和薛二嫂好几日没上作坊来做工了。”程大姐被转移了注意力,道:“怪不得今日不见陈姨娘,她是薛家最有钱的主儿,薛老三又有健身强体馆的股份,想必是被薛大和薛二盯住了。”
小圆叹气道:“可不是,以前穷的时候,一家人亲亲热热,脸都不曾红过,慢慢地晓得了我姨娘有几个钱,就开始不安分起来。”程三娘安慰她道:“薛家二老已逝,分家是迟早的事,只要不吃亏,早些分了也好。”小圆点头道:“是这个理,他们的钱都在我姨娘名下,薛大薛二讨不了好去。”
程大姐与程三娘吃完酒辞去的时候,因为还是不理解程慕天为何不答应钱夫人改嫁,不免就把他多看了几眼。程慕天察觉了出来,便问小圆道:“大姐和三娘子为何这般古怪?”小圆不愿在好日子惹他发脾气,便编了几句谎话想混过去。程慕天岂是那样好糊弄的主儿,拉了她回房,仗着酒兴将她亲了个娇喘吁吁,压倒在榻上,一边动作一边问:“到底是甚么事,不敢叫我晓得?”小圆微闭着眼,掐了他一把,嗔道:“扫兴。”程慕天大笑起来,加快了速度,待得把她侍候舒服了,搂在怀里慢慢抚着,才又重提方才的问题。
小圆见他这般执着地发问,奇道:“为何追问不休,莫非你猜到是甚么事儿了?”程慕天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辛夫人去世了,听说临终前没有闭眼。”小圆正在他胸前划圈的手停了下来,问道:“是为继母改嫁的事?”程慕天没有作声。小圆斟酌了一番,道:“大姐和三娘子不晓得继母与爹的过节,都奇怪你为何不把继母这尊神请出去呢。”
“都不晓得?”程慕天反复低喃,突然问道:“你很想让继母改嫁?”小圆抱住他开始撒娇:“谁人愿意有个婆母管着,虽然分了家,她也没少给我添乱,你把她嫁出去罢,就当可怜可怜你娘子,我被她折腾了这些年,也受够了。”程慕天坐起身披衣裳,道:“不知辛夫人给她挑的是甚么人家。”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小圆大喜,抓住他系腰带的手道:“你急甚么,继母还需为辛夫人守孝一年呢。”
“不急。”程慕天轻轻推开她的手,道:“听说钱家乱作一团了,我去瞧瞧,不能让人传我的闲话。”小圆明白了,麻利地帮他将衣裳整好,道:“顺路把草贴上的名儿签了,再传出话去,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程慕天点了点头,带着程福先去了趟钱家,见一帮子钱家亲戚都围在那里,闹哄哄地要过继,唤来管家一问,这丧礼,除了有一副楠木棺材,别的物事一概未准备。程福袖着手感叹:“比起钱家来,咱们家真算清静了。”程慕天瞪了他一眼,再朝那群钱家亲戚抬了抬下巴。程福会意,走上前去,大喊道:“诸位,听我讲一句,辛夫人已逝,他们这一房过继儿子是理所当然。”他是个外人,钱家亲戚本欲赶他,但这话却是偏了他们,便静了下来听他讲。
程福继续道:“于法于理,总归只能过继一个儿子,不能过继多个罢?你们这般吵嚷,究竟要过继谁好?依我看,你们不如上后头院子里去,推举也好,抓阄也好,抽签儿也好,待得商议了再行事,岂不便宜些?”钱家亲戚都觉得这话有理,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涌到后院去了。
灵堂终于安静了下来,程慕天叫程福在这里坐镇,自带了钱家管家,上纸马铺去置办物事。钱家管家不住地谢他道:“多亏程少爷赶来,咱们家连个主事的人都无。”程慕天问道:“我继母不在?”管家苦笑:“她从来没经过事,哪里晓得这些,以前我们老太爷过世,不是你家少夫人帮忙操持的?”这话教程慕天想起了往日的恩怨,冷哼了一声,不再讲话。
他领着管家,先到纸马铺买了些纸钱,并纸糊的奴仆、宅了、车轿等物;又使他去庙里请一帮和尚来念经,预备做水陆道场。
忙活了大半日,辛夫人的丧礼总算有了模样,钱夫人由小铜钱扶着,伏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程慕天极是瞧不惯她这万事不会只晓得哭的模样,命小铜钱扶起她来,问道:“草贴在哪里,拿来我签个名儿好家去。”钱夫人正在拭泪的手顿住了,似乎不敢相信:“你,你同意了?”程慕天极为不耐烦的伸手:“趁我还没后悔。”
钱夫人自怀里掏出草贴来递给他,有些唠唠叨叨:“那户人家虽然不在御街上,但离你们的住处并不远,我可以时常去探望仲郎,我的陪嫁要带走,但我这把年纪,定是不能再生养,将来这些都是仲郎的。仲郎是你的亲弟弟,你须得善待他,将来替他娶门好亲……”
程慕天将签好名儿的草贴丢给她,怒喝一声:“闭嘴。”
他转身欲走,程福凑过来道:“少爷,后头那帮子钱家亲戚?”程慕天虽然签了草贴,心情却非常不痛快,看了钱夫人一眼,道:“既然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也该晓事了,就你这副不通世事的模样,嫁到哪里都是当不了家。”说完,甩了袖子便走了。
他和程福一走,钱夫人就慌了,后头那帮子亲戚,如狼似虎,她根本招架不了,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官府。所幸这种情况下的绝户财,官府是可以分得一杯羹的,因此很乐意分忧,几个官差到钱家亲戚中间转了一圈儿,挑那塞钱最多的过继到了钱氏族中一位长辈的名下,再将钱老太爷和辛夫人留下的财产,一分为三,一份给了那过继的儿子,一份给了钱夫人,另一份收归了官府。
消息传到程家,小圆笑道:“继母有长进。”程慕天正扶着蕊娘学走路,道:“她那是被逼的。”
小圆瞧了会子,忧心道:“这孩子开口讲话比午哥和辰哥都早,走路却比他们迟,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余大嫂笑道:“女孩儿们都是这样呢,我看蕊娘这也差不多了,再过个把月必能学会。”
余大嫂没有料错,一个月后,蕊娘果然不消人搀着走了,再过了几个月,小小人儿跑起来,比缠了脚的程四娘快多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贶节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
这日,已四岁多的蕊娘,将一根孔雀羽毛拖在地上,引逗着狮子猫随着羽毛跳来跳去,顽得很是开心。程四娘扶着个小丫头,颤巍巍地走来,笑问:“蕊娘,你这猫儿可有名字?”蕊娘抱住狮子猫,上前行礼,娇声道:“它叫富贵娘子。”程四娘摸了摸富贵娘子圆溜溜的脑袋,笑道:“小姑姑与你绣个花锦旗来逗它,可好?”
小圆在里面听见动静,笑道:“别惯着她,已叫你哥哥惯坏了。”程四娘重新扶了小丫头的手,走进去笑道:“蕊娘很懂事,嫂嫂谦虚了。”她行过礼,在小圆身旁坐了,拿出几幅绣品递过去,问道:“嫂嫂,瞧瞧我这手艺如何?”小圆接过来一看,头一幅绣的就是富贵娘子扑绣球,活灵活现不说,那猫毛,好似能数出根数来。她由衷赞道:“你小小年纪,针线如此了得,比起针线房的娘子们也差不了多少。”
程四娘谦虚了几句,又问:“嫂嫂,你说我这几样针线,可能卖到钱?”小圆想了想,这个月的零花钱才发过,奇道:“你缺钱花了?”程四娘连忙摇头,道:“只是想看看我的手艺价值几何。”小圆想起自己小时候,连夜画出飞行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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