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李说:“我在灶里窝了暗火,所以一直温着。”
她还真是用心啊!
我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什么奇怪,真的是因为失宠了,所以,对身边的人也多疑起来?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来这里二十六年,早已经淡忘了回去的事,这里一辈子,回原来的地方也是一辈子。一晃之间,我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宋红玫的年纪),加上原来的年纪,只怕比德妃还老。
四十多岁的人失去丈夫的宠爱原也合情合理,只是,这弃妇心中,总有一口气难平。我如今就是这样的弃妇,心中也有这样的气。
我明白了为什么深宫里的女人很少有活过五十岁的。像我这样愁肠百结,等不到过年,也是不希奇的。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我一声不吭地坐着。胤禛的一碗长寿面已经吃好,我还傻坐着。
“阿凡,你想什么呢?”
我这才回了神,说:“我在想,我究竟有多老了。”
来这里后,我从没有过生日。因为前面我一直不肯过宋红玫的生日。后来记得她的生日的大丫头们都出去了,后来的小丫头们虽然奇怪,但因为我得过失心疯,她们也就不敢提。
胤禛明白这一点,他也从不给我过生日。他希望我是红玫,也希望我是阿凡。他经常会给我买点小礼物,首饰,小孩子玩具,点心——
但是,阿凡来到古代,就从没有过生日。
也许正因为这样,常常使得自己以为还和紫堇、玉媚她们一样年轻,是雍王府里得宠的格格——
三一夜温存。起床时,男人已经不在了。我以为他上朝了,爬起来叫夏好给我梳妆,坐直了身子,却看见他正在地下靠着熏笼看书。
我庸懒地朝他笑了一下,就自己在炕头的柜子里找衣服穿。没想他却扔下书,重新上了炕。我还没有缓过劲来,他已经抱着我狂吻。
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就扔下了。
端水的夏花在前面,看见炕上春光,赶紧回头走了。后面的夏好来不及避开,一盆水全泼在了她身上。夏好正要骂,却见夏花放下盆,把门带了,示意她快点离开。
夏好明白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幸好是一盆热水,要不然,足以将她冻成冰疙瘩。
我好不容易得空骂道:“你发什么疯?丫头都被你吓着了。”
他一边卖力地伺候,一边说:“好多年,你都没有这么对我笑过了。你不知道吗?你庸懒一笑,勾人心魂——”
好多年,我们都没有消消停停地过几天日子了。即使清闲如我,每日里也是忧心重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片云,就会下雨。
两人停下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隐约觉得外边的冰天雪地,应该迷人,就说:“去赏雪景吧。葡萄架后面山上的几树梅花,前几天已经在打苞了,去看看?”
他点头,宠溺地看着我,调笑说:“无论去哪里我都陪你,只不过,阿凡这个样子恐怕哪里都去不了——”
我就重新找了衣衫穿,也给他找了内衣,让他换了。
穿着厚厚的冬装,跑出去。
举目远望,世界似乎静止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想起这句词,心中不由自主地发怵。
湖面上已经开始结冰,大约过两天不晴,我们就可以去冰上玩。
我忙拉了胤禛往梅林走,那里总会有些色彩。
穿过被大雪覆盖的葡萄架,我们绕往梅林。远远地,清馨的香味直往我们鼻中钻。
我们相视一笑,放慢了脚步。
雪压梅枝,点点梅花在雪中略冒了一点点头,香,就这样散溢出,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不知为何,眼前总有雪梅的样子。我的心中一凛,悄悄地拉了拉胤禛的衣袖。他深情地看我。我扯个笑,说:“回吧。我感觉有些冷。”
胤禛也不追问,就扶了我往坡下走。走了没两步,我脚下一滑,倒在雪地里。胤禛急忙俯身拉我,我用力一带,他就直接往坡下滚去了,我大笑。空寂的时空里,回荡着我的笑声,惊落枝头雪。
我在高处,抓了几大把雪,扔他。他大惊,忙爬起身,危险地向我走来。我横跑,就地滚下山坡。夏好四个见我跌倒,赶紧跑来扶。
她们是江南人,脚不大,在雪地里走得甚为艰难。我快速地抓了几把雪,向她们扔去,她们一个个措手不及,全都滚在地上。
胤禛这时已经到了我身后,我知道来不及跑,就干脆坐在地上,等他发落。他却一把捞起我,说:“还说冷,看你跌得,满身是雪,快回去换了皮袄,再出来玩。”
那边四个丫头,却内讧,雪球飞来飞去,有一个很不识时务地砸在胤禛头上。
丫头们大惊失色。
胤禛摇了摇头,将雪摇落。夏好正要请罪,他却说:“难得格格今日有兴致,大家回去换了衣服出来玩雪。”
丫头们齐声欢呼。
福海总算不再冷清。
当我们几个女人出来时,胤禛已经滚了大大的一个雪球,立在地上。我对夏花几个说:“爷堆雪人,我们玩新鲜的。我们用雪砌一座城,可好?”
她们四个,一人一面,砌城墙。我却独自回忆欧洲城堡的样子,慢慢地堆起一座小小的雪堡。丫头们问:“格格,你是要盖一座洋人的教堂吗?”
我点头,手里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胤禛把雪人堆好了,走到我们这边来。
他仔细看了看,说:“有点象白晋说的他们国家的房子,但是,你做得没有图画上好看。”
我撇嘴说:“爷做个好看的来?”
他一点都不谦虚,让夏花从外边用脸盆运了很多雪来,开始制作一个巨大的城堡。胤禛打地基时,我笑他:“等爷的这座城堡做好了,也就到了明年春天了。”
他不理我,做他自己的。
他建筑第二层时,我慎重地预言:“大约过年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当角楼初具形状时,红李出来了,叫我们去吃午饭。看见王爷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就从房间里拿了天申小时候的几样玩具,给雪人化了个妆。
王爷吃饭一向很快,往常他会等我吃完。但今天因我嘲笑,他放了碗就去建造城堡了。等我喝完茶,丫头们吃好饭,晃晃悠悠地出门视察他的工程时,他已经连角楼上的旗帜都插好了。
我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个硕大的微型城堡,说:“没想爷对西洋建筑知道得这么详细,为什么不在大清也建造这么一个城呢?这种建筑,有另一种风情。”
又不知足地想,城堡前的广场上通常都有喷泉的,可惜做不出来。
他搂我入怀,悄悄说:“等到天下太平,我就给你建一座西洋城堡——”
我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他笑:“你别忘了,宫里的神甫们,很厉害——”
19.观海登楼日未斜,晴空万里浮云霞(中篇)
四
康熙六十年正月十三日,八个月大的福宜病逝。这一天,胤禛在祭永陵的路上——康熙帝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玉媚悲痛但并没有失去理性,她对孩子突然而至的病产生了怀疑。如果说女儿的去世是因为她的漫不经心而夭折,对这个儿子,她绝对是小心翼翼地照顾。胤禛前脚出门还好好的,后脚福宜就突然病倒。
玉媚将心中的疑惑告之卓雅,要求她彻查凶手。卓雅为难道:“爷出门在外,若是王府因此乱了阵脚,却如何是好?年妹妹,你先养好身子,等爷回来,自然给你一个公道。”
玉媚知道,等王爷回来,什么证据都会没有了,查也是白查。但她不再纠缠卓雅——她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卓雅当家的难处她不是不知道。
她决心自己查个水落石出。
我因回王府过年,此时还在桃苑。十五那一天,玉媚来了。不等丫头们通报,她就自己打起帘子进来了。我在炕上看书,一楞神,她跪在了我的脚下。
我赶紧跳下炕,扶她起来。她居然一个丫头都没带。夏好几个赶紧上来,将她扶到炕上坐下。夏花给她上了茶。我挥手让丫头们下去。
玉媚原本身体就不大好了,如今更是形容憔悴,泪如泉注。
她趴在炕桌上,肩膀抽动着,哭了半天。我不说话,任她哭。
对一个悲痛如此的人来说,她此刻不需要劝慰,不需要教训,她只需要支持和倾听。
终于,她抬起了头,说:“姐姐,我要查凶手。”
我点头。
她又说:“一时急火攻心,怕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到这里来,说给姐姐听,看能不能给我捋一捋。我也不敢贸然下手查,万一那人狗急跳墙,我这里也就鸡飞蛋打了。”
我示意她说。
正月初十,爷出去办差之前,还过来看了孩子,那时孩子我自己看着,活蹦乱跳的,在炕上爬来爬去。中午,奶妈抱了孩子去喂奶,也没有什么不妥。我吃饭的时候,孩子就睡在摇篮里,睡得很香。孩子一觉睡到了申时,饿了,又是喂奶。
玩到天黑,突然就有些发烧,奶也吐了出来。后来烧得越来越严重,额头汤得什么一样,我用凉的毛巾给他敷着。这时,着人请的太医来了,他说是天花,没有药救,只能看孩子的造化………………
她哭得泣不成声。
天花有十天左右的潜伏期。难道是在宫里?如果那样,就不用查了。但我此时没有点明,还是让玉媚继续倾诉。
天寒地冻的,我不想折腾。那两个孩子已经患过天花,不会对他们有影响,我就坚决不同意去庄子上。大福晋觉得也是,就算了,只是我那院子里的人不准出院门半步。吃的用的都是外边的人送到院门口,我们自己拿进来。
没想,宜儿竟不能熬过三天………………
她又哭了好半天,勉强才住了声,抽泣着说:“我进王府十几年,前几年,没有心事,也不想争宠。姐姐说,我不能毁了先生的心血,我——宜儿虽然不是他的,可我——”
我这才打断她的话,问:“妹妹院子里的人可有靠不住的?或者,是新来的?”
她摇头:“都是跟了我十来年的,那几个大丫头,原本要放出去的,她们要跟着我,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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