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仙子的脸色也很镇定,比起救爱徒的性命,有外人闯进岐黄宫,下仆们不能应付算是小事一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芙蓉玉面却微微刷白,朝天望了望,又低头盯着一对徒弟,因为除了钟声,她已听到了地面上隐隐的人声。
泠然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在她的掌下,看到了奇迹正在不断地发生。
红绡公子就像一朵枯萎的花,得到仙露的浇灌,渐渐复苏。
他的长发依旧转为一头如墨的青丝,面容如漆黑的天空豁然被撕开了口子,露出了金色的阳光,那些可怕的褶皱在扑簌簌脱落,里头光华灿烂,似有宝藏要挣脱樊笼展现傲人的风姿。
泪水再次滑下了泠然的面颊,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却觉得天地开始旋转,身体软绵绵的不能稳坐。
外面响起震天的隆隆声,冰室似乎都在摇晃,有细微的冰渣如雨丝飘洒下来。
萌萌白雾笼罩在冰莲上对坐的一男一女身上,美到极致。
渡梦仙子执着灵杵,按了下上面的机括,一朵发着暖暖红光的莲花似真犹幻地出现在棒头,她将这朵莲花置于红绡公子的百会穴,足尖在冰莲上一点。
师徒两人突然脱离泠然的手掌轻轻盘旋于冰莲上空。
泠然仰起脸,这是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只觉得心甘了,死之前,她已看到了他恢复的容貌。
也许是他之前已经美到了极处,所以她只觉得复生之后的他光芒万丈,五官轮廓却没有变。
就在他被师父带得飞旋上去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他乌黑的长眉下睫毛在轻轻颤动。
好美……像蝴蝶要破茧而飞……
泠然恍然一笑,缓缓倒卧在冰莲上。
巨大的花瓣轻轻合拢,掩去了她单薄枯萎的身子。
渡梦仙子把一切看在眼中,惯常冷静的脸上也不住地抽动,抱起红绡的身子,循着冰莲上的通道迅速滑行了出去。
跃出那个豁口,她赶紧将爱徒安置在一块巨石之上躺好,这才回身来面对不速而至的客人。
既然在神农山口遇到过天枢的危桓子,渡梦仙子早就料到小小相思谷能阻挡住一般武林人士的步伐,却阻止不了他们的灵鹤,然而,在这里看见楚玉,还是令她相当意外。
楚玉不认得渡梦仙子,仙子却在暗中见过他的,只觉两年不见,昔日那个名满天下的第一美男子玉面上似被万古寒冰封冻,眉目疏冷中带着隐隐的邪魅之气,身材消瘦了许多,立在风中,遒劲中带着一抹无比的苍凉,目中射出两道夺人的寒光,似乎能把她吞噬其中。
以前她觉得爱徒像一片温柔的月,这楚玉魅力四射,像是能烧融女子们的心,他只适合用太阳来形容。
然而,现在的楚玉,更像魔界中一轮妖异的月,挟着腥风血雨,浑身带着煞气,似乎稍有不慎,他就要沦入魔道。
几只灵鹤盘旋在相思谷上空,危桓子默默向她稽首,两个天枢后辈弟子戒备地盯着她手上的灵杵,手按在黄穗剑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发难。
岐黄宫以往负责到冰宫上头送饭的一个老仆则倒在一棵松树地下瑟瑟发抖。
“把泠儿交还给我我不追究你师徒二人,否则,我将踏平岐黄宫”楚玉口气森冷,周身荡起一阵轻微的风,有落叶打着旋儿在他身边飞舞,带着一种魔王的力量,似乎不是空言恫吓。
渡梦仙子见多识广,自然不是能轻易被威胁的,不过她心头却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侧过脸,冷冷向危桓子道:“这位襄王殿下,不是你的师弟清衡子之徒么?就算在朝廷上的身份再尊贵,对我来说,也是后学末进,口气怎得如此狂妄?难道天枢派近年来,没有教会徒弟尊重前辈么?”
危桓子早已戒备,见师侄身形刚刚一动,手中拂尘已挡在他身前。
楚玉微微眯着眼睛斜睨着危桓子,目中跳跃着危险的光芒,周身的气流旋转得急了,好像有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就要喷薄而出。
“玉儿,为了找到张姓女施主,还望你稍安勿躁”白胡子老道精神矍铄的脸上,更多浮现的是无奈。
楚玉目中幽光一闪,那股戾气稍稍收敛,不动声色地盯着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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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妖孽一双
危桓子暂时稳住楚玉,走上前向渡梦仙子微微蠕动着嘴唇。
一缕轻风随着他白胡子的飘动注入渡梦仙子耳中。
她本奇怪危桓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武功到他们这个境界,想要传音入密,根本无需挨得这么近,只听他道:“玉儿严格来说,已不仅算是我天枢弟子。贵派的花前辈寻到他,不知怎么,硬生生传他一套心法,乱了他的经脉,可是武功却突飞猛进,即使我和师弟同时出手,尚不是他的对手。如有人阻止他寻未婚妻,便会发狂。你我两派多年交好,还望仙子看在贫道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原来是花瑶簪做下的好事渡梦仙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一生只爱医术,倒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回头撇见红绡身上光华流动,眼见就要醒来,关键时刻不能出岔子。危桓子既然说合他们师兄弟之力尚不能降住楚玉,她也不想用强,便抬起脸道:“你要找的,可是霖儿当初从五凤楼救下的女子?”
她见楚玉虽然不驯,但似乎十分在意泠然,刻意用了一个“救”字。
楚玉忆起知情大臣的描述,阴鸷之气果然稍减,“是的,速速带我见她,必当重谢。”
岐黄宫是救人的地方,他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态度并不谦和。
他是徒弟最大的竞争者,渡梦仙子自然对他殊无好感,冷笑一声道:“可惜襄王来晚一步,昨日她已离开岐黄宫,说是寻你去了”
她这么说楚玉本要发怒,可是听到泠然寻自己去了,半信半疑,盯着大石上周身散发光芒的红绡公子道:“两年她都不曾离开岐黄宫,为何会在昨日就突然走了?我要细细一搜”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渡梦仙子再温柔的性子却也火了,道:“你没见到霖儿昏迷不醒么?就是为了替那丫头恢复容貌,九死一生,你不图感激倒还罢了,如此咄咄逼人,岐黄宫又怕了怎地?”
这里是相思谷边缘与外面山峰接壤的位置,地势较高,除了几颗曲生的松树,到处是坚硬的岩石。
楚玉斜长妖异的眉微微扬起,淡淡扫了巨石上的红绡公子一眼,觉得渡梦仙子不似在撒谎。他心中虽略生犹疑,但两年来,收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消息他就天南地北地奔波,每每都是扑个空,找得极是心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岐黄宫,哪里肯轻易放过,遂暂时压下心头焦躁,稍一拱手道:“我先代泠儿谢过岐黄宫救助之恩,待我寻到她,问明原委,若是确像宫主说的,楚玉听凭宫主差遣。”他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我定要将相思谷每个角落都找一遍,还望宫主海涵。”
他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楚留香对他的教育也仅止于各种本事,喜怒无常惯了,失去泠然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这话措辞虽不甚严厉,但他态度自然而然显得倨傲,倒叫渡梦仙子难以接受,冷笑道:“有本事搜我相思谷的人,大概还没出世。”
楚玉是个极聪颖的人,适才见渡梦仙子带着红绡从地底冒出,心中就觉得里头不寻常,当下二话不说,身化无数幻影,直往朝天的洞口扑去。
渡梦仙子幼年时随在师父身边,也曾见识过天枢派前辈高人的梦魅青冥身法,而且她修习的“惊鸿照影”轻功里头最高境界就是身化虚无。她的年龄已在六十开外,岐黄宫又有许多灵丹妙药相处,即使她对武功不甚狂热,自认为修为也绝不低于天枢派的危桓子和清衡子,但她尚且未能修到最高境界,楚玉一个年轻后辈能练到这境界,让她十分惊讶,略一错愕,一时分不清他真身何处,他已在洞口现身,径直落了下去。
“哪容你侵犯先师陵寝”渡梦仙子不禁大怒,回头瞪了危桓子一眼,手中灵杵激射而出,风驰电掣追向楚玉背影,到了洞口,就似长了眼睛般拐了个弯随着地形跟踪进去,渡梦仙子也倏忽如风地闪入洞中攻击楚玉。
灵杵在她手上的威力与当初的极道老祖使来不可同日而语,危桓子不欲两派伤了和气,急忙也追入洞口。
这洞口本来焊着粗如儿臂的铁条,都被花瑶簪给卸去了,但是洞中最多也只能容下二人。
楚玉袍袖一挥,将灵杵猛然弹在洞中的石壁上。
灵杵撞到石上,“啵”地一声弹射出一蓬雾雨,瞬间弥漫了小小石洞。
危桓子知晓岐黄宫镇宫之宝的厉害,连忙以道袍掩面,瞬间跃出。
洞中空间狭小,楚玉和渡梦仙子只能以拳脚相搏。
他们出手都如风如电,极是迅捷,眨眼间就过了十几个回合。渡梦仙子先前见他身法了得,知道内功得天独厚,必有奇遇才能如此,故此先以灵杵来攻。熟料再过得几招,楚玉也不见屏息,竟半点也没受灵杵射出的**影响,出手反而越加快捷,若非他还稍有犹豫,渡梦仙子还支持不住。
身为岐黄宫主,自然不能输给天枢后辈丢了岐黄宫的脸面,渡梦仙子身上还背着泠然的褡裢,怕毁掉剩余的赤炎花,信手将灵杵抓回手中,使出几招古怪的棒法,暂且得以自保,喝道:“好啊尽管毁了泠儿祖师的墓穴,毁了她千辛万苦找到的药,再打伤她的师父,就算寻到她看她还认不认你”
楚玉一怔,问道:“泠儿,拜宫主为师了?”
渡梦仙子见他神情有些恍惚,内力灌注左手食中两指,右手灵杵自后往腋下挥出,直取他胸前巨阙穴。
她这招式很是刁钻,手肘旋转的角度比天竺传过来的瑜伽术柔韧几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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