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枢?”泠然惊疑不定地指着这小得不能再小的道观,无法相信。
楚玉举手就推开了那两扇虚掩的木门,带着她跨进了小院。
真是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小道观,就如几条街上的百姓凑钱盖的土地庙那般大小,院中有几棵要死不死的树,泠然也分不清树种,唯有一个穿着敝旧灰棉道袍的人靠在一溜一层高三间门面开阔的黑檐砖墙小殿前打盹。
他念及看起来不大,双手拢起在袖子中,一柄破败不堪的佛尘插在臂弯里,那身道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过了,睡得倒是香甜。
“这就是你的同门?”泠然不仅无法将眼前邋遢的道士跟楚玉这样的神仙级人物联系在一起,便是清衡子危桓子那样的世外高人跟此人也不太可能是同门吧?
“有一次去混元灵应宫,不是曾告诉你道家分子孙观和丛林观么?你都忘了?”
泠然点点头,想起来似乎有那么一说,子孙观是师徒传承的庙产,丛林观是天下道士共有的,谁来了都可以随便吃住,当然自己也得出去化缘回来做贡献,否则都坐吃山空了。
楚玉拉着她跨过那个熟睡的道士身边,他们也没屏气敛息,也没放轻脚步,那人依旧酣睡如猪,根本不像个身怀武艺的人,泠然更加奇怪地回身指了指:“这个是你的同门?”
他也不答,走至殿中,才发现供奉的不过是小小城隍,原来也就是个最寻常的城隍庙观,楚玉忽地朗声说了句:“天人宁许巧,枢斗过银河。宗人来访,同门何在?”
随着他清朗的语声,不仅屋前酣睡的那个醒了,神龛后也徐徐转出三名年轻弟子来,衣着倒是整洁清爽,不过看上去也不是上等衣料,一见了楚玉,纷纷怔了一下,才拜下道:“参见楚师叔祖。”
泠然不仅有些尴尬,就为了她一句戏言,便来看了,到底也没有什么事。其实她到现在才弄明白原来天枢根本就不像任何本派那样设了总坛或者修道场所,他们竟是化整为零藏身于天下丛林道观中,也算得一奇,只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传功授业的。
出来之后,经过楚玉解释,才知道原来天枢本来倒在太行山中有清修之地,自当年与魔教决战之时毁了山门,祖师生性豁达,觉得修行未必要拘泥于形势,之后每个道长收徒都比较自由,授徒地点也不固定,就是每年要回到祖师墓前进行一场比武试炼和道法辩论,以测试后进弟子的修为,故此连清衡子收他做个俗家弟子,也不会触犯门规了。
出了胡同,他们还没开始打听状元郎下榻何处,红绡公子已经寻至,说高寒香与李晚翠已迁入皇帝新赐的宅邸,连张宁都早已被宣召入京。
这时不仅泠然意外,就连楚玉妖异的长眉也扬了起来。
按理说便是高中状元,实际上皇帝也不会在京中赐给什么官邸的,因为状元到底任什么职位应该还没这么快定下来,更遑论宣召小小的知府张宁进京了。
泠然总觉得也许跟自己有些联系,有心夜探皇宫,却怕楚玉反对,故此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不论如何,先去取回清衡子道长遗留的记事木板吧。”红绡公子说了一句,当先带路。
寻到张府之时,已是日暮时分。
到门前一看,竟然高挂着“敕造招远伯府”的匾额,此时虽然已红灯高悬,不是访客时间,依旧门庭若市,有不少车驾往返,门上还不时有人送客。
“不会寻错了吧?”泠然将那匾额看了又看:“子墨总该知道招远伯是谁?”
“我不识得什么招远伯,这封号应是赐予奉旨赴别国扬天朝之威的大臣,也许正是张宁。”
红绡道:“一问便知。”正要上前询问门房,见里头又送了一波人出来,在门上拱手的锦衣男子泠然似曾相似,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就是曾到襄王府里头打秋风被撵走的张家那干表亲。”
被楚玉一提醒,泠然才想起竟是曾到万象园来攀亲戚的天津卫冯家兄弟中的老2冯棋,当时因男女避嫌,她跟两位“表哥”也只吃过一顿饭。那一家子,除了记得有个所谓的表姐冯雨竟然痴心妄想借出浴勾引楚玉,倒对他们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此时见冯棋一副伯爵府公子状意气风华地在门上送客,便猜到他们是因为张宁高封,又来投奔了,果然没找错地儿。
看到这样的人,楚玉本有点不想堂而皇之地进去,不过泠然一直没见过张宁本人,被人家当做他的女儿那么久了,到底也有些好奇,便拉着他们上前通报姓名。
门房上的人见三人虽无从人,但气度高华,也不敢怠慢,那冯棋本待返身入内,一听见襄王两字,起意就想呵斥谁来冒充,转头一看,站着的二男一女皆是天人之姿,其中那一个眉目分外妖异,一脸不耐烦神色岂不正是襄王殿下?
冯棋一时大惊失色,也不及去细看泠然与红绡了,这等小人物自然不可能知道皇帝和楚家的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皇榜上说太傅府元宵夜起了大火,烧成了灰烬,急召襄王回京奔丧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不服素也无哀戚之态出现在招远伯府。他还道舅舅这个四等伯爵是因了楚家的助力才封上的,立刻堆了一脸的笑折返回来,还不忘朝下人喝道:“确是襄王爷微服到此,小子们速速大开中门迎接,派个人到里头知会伯爵出来迎驾”
第一卷 二七四 不同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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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不同的情
不等张宁等人出来迎接,三人就大踏步入府,其实今日张嘉秀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这抚远伯府的大门本就是大开着的。
泠然见冯棋根本没认出自己来,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张家人,干脆便装成是不相干的人,和红绡公子并肩随在楚玉身后一步之遥,倒装得像下属。
楚玉约略猜到她的心思,便也不点破。
一路上,泠然观这伯爵府的建筑好似至少有几十年光景的老房子,虽然许多地方是重新上的漆,但庭中那些大树和屋顶楹梁等处还是可以看出很明显的痕迹,心想只怕是皇帝夺了别个的爵,连家产也抄没了,用来做个顺水人情。由此可见,小小年纪的成绶帝竟还是个抠门的主。
之前她总想着是否要撺掇楚玉洪晓鸥大干一场,把朱见济逼下皇位还给历史上的明君明孝宗朱佑樘,也就是李唐妹的那个小儿子,她甚至想过让李唐妹垂帘听政什么的,因为她毕竟比较精通文史。这么干的意图,当然是为了将历史推回到它原来的轨迹。
可是现在端坐皇位上的朱见济既让她看到了杀伐决断,又让她看到了会做人的一面,突然觉得历史是否要回到原位不一定那么重要。比方说,我国清代以后的历史多半是屈辱的,国人活得很没有尊严,假如历史一直改变下去,也许朱见济会灭了辽东之外的女真后裔,或者吞并,那么鞭子国也就不存在了……
谁也想不到不过走了一进庭院,她脑子里就YY了这么多家国大事,直到被一波人迎头跪倒大礼逢迎,才转过神来。
当先一个面貌清癯,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身着绯红色锦袍,眉目间让泠然有几分熟悉感,真的跟她之前的模样很相似,而今天意气风华的张嘉秀也已回府,抬头冷冷盯了楚玉一眼,导致他行的礼就显得不太恭敬。
楚玉本身的气场是很强大的,再加上有她和红绡这一对俊男美女随在身后,小小四等伯爵府中的下人们撞见了,都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傻样儿,待他们回过神的时候,人家早就过去了,这张嘉秀倒真是勇气可嘉,酸得耿直,说不定是个栋梁名臣。
张宁身后还跟着冯箫和另一个年近五十的长者和几名清客之类的人物,女眷大约是避嫌,倒未出迎。
双方说了几句客套的门面话,张宁显然有话想问,不过他与楚玉素昧平生,面上神情几转,迎了他们进正殿上座奉茶之后,才徐徐道:“不知襄王爷纡尊降临微臣府上,有何见教?”
楚玉的目光轻轻从左厢坐着一声不吭的泠然脸上掠过,道:“之前本王曾求娶令爱,皇上和家父也都同意了,只是未曾正式向老大人提亲,如今她虽无处可觅,不过在本王心中,永远是爱妻。”顿了一顿,见红绡一派悠闲自得之色,已不受他这番话干扰,倒是立在张宁身后的张嘉秀,想说又不得说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心中微微好笑。
想不到张宁倒是非常感激,再次跪了下来,磕头道:“微臣蒙王爷多番关照,还未当面致谢,今日给王爷磕头,求王爷务必寻回小女……”说着已是哽咽,想来他一生只得一个女儿,毕竟也是心疼的。
泠然望着似曾相识的“父亲”,心中也是酸楚,倒把正事给忘了。
红绡在一旁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端茶时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楚玉别过眼,当是没看到,但觉红绡举止没半点轻浮的意思,也不太着恼,目光逡巡了一圈堂上的摆设,发觉虽有些还扎着红绸,约莫是一些官员们送的礼物,却没一件高级玩意,自己想携了泠然永离京都,襄王府中的物件倒搬不走,用来谢张宁的养育之恩倒是颇为不错,心中便有了计较。
“张老大人,放心吧,襄王爷已有了令爱的消息,她好得很,不久便可寻得的。”红绡知道泠然不便开口,安慰了一句。
张宁这才收了泪,屏退了所有人,诚恳询问王爷是否还有其他事。
楚玉便把要见两位姨夫人的话说了。
张宁也知道她们颇有些来历,也不多问,急忙请他们宽座,亲自去请了。
楚玉便把刚才心中偶然想到的说了。
泠然本来泫然欲泣,这时立马高兴起来,她这人受了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的影响,还真的挺可惜襄王府中那些数不清的宝贝,听说这么处置,倒也满意,不禁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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