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谦逊几句,说了威海卫,李国助却也知道这里,山东沿海最东头的文登三卫,他问陈新:“陈兄可有私港?”
陈新点头道:“有一处港口,叫做麻子港,岸上也如李公子此处,有一个在下管着的墩堡。”
宋闻贤在旁边吹风道:“陈千户眼下已经有数百兵,农户也是数百。李兄的船若是要走北边,可到那处停靠,保管稳妥。”
陈新和宋闻贤配合着把实力展示了一下,李国助现在对陈新有些刮目相看,一年时间从一个账房变为千户,又有两船人,身边几个亲兵行止之间颇有威势,与一般水手的散漫完全不同,如果真的还有几百兵,以后也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李国助决定把陈新作为重要的助力,好好拉拢一番,说几句闲话,就转入正题,对两人道:“陈兄弟,宋先生,货物还是惯例,我都吃下,陈兄日后若是船多,我每年可买下三船的货,多了就销不出去。”
陈新听了道过谢,只要每年有三船,至少十万两银子利润,加上回程的利润,自己一年收入很可观,而且还不用交税,只需要打点一下登莱的上官,大明沿海的大官大多都有参股海贸,每年海贸上千万白银的利润,朝廷却基本得不到利益。
李国助接着问道:“那这次二位是带银子走,还是买些货品?”
“李公子,我们想买些铜。”
李国助倒也不惊奇,他想想后回道:“这铜料却是不多,幕府近年限制金铜外流,我最多可给你两万斤,长崎附近也只有我能给出这么多。”
陈新和宋闻贤同时失望道:“这么少!”
……
注:合机铳图形见作品相关。
第047章 争取
大明的铜价大概八分一斤,两万斤铜按大明的价格才值一千六百两,就算做铜七铅三的好钱来批发,赚一倍多才得两三千两,陈新原本的打算是至少买三十万斤铜,现在只有一成不到。
陈新和宋闻贤互相看看,他两人的发财大计又打了个折扣,李国助看两人样子,解释道:“日本铜多出于石见银山,俗称倭铜,并未精炼过,含有些银,现今金银铜流出太多,幕府便有了限制,能拿到两万斤已是不错。连银两也是如此,原本的吹拔南钌最为纯色,但银两流出过多,前些年便在长崎开银炉改铸丁银,现在多为丁银支付,成色便差了一些。”
陈新听了,猜测李国助多半也在自己提炼,不肯卖出太多,改口对他问道:“那李公子此处还有没有其他货品?”
李国助笑道:“陈兄既然有数百兵丁,想来铅子火药倭刀都需要,大可买些回去,倭国的硫磺比之大明实有过之。俵物之类,虽说得利不多,好在数量甚多,也是可以的。”
李国助还是想卖俵物,陈新对这俵物无甚兴趣,去年买回的俵物,赵夫人虽说一月之间卖光,但卖价甚低,几乎没有什么赚,若是慢慢卖可能利润也只是稍多,陈新没有多少兴趣。倭刀更是性价比很差,至少是几两银子一把,而大明就算用钢做的大刀,也不超过十两银子,倭刀短短细细一个刀身,当不得堂堂之阵。
倒是铅和硫磺可用,陈新低头算算,自己的火枪子弹若是八九钱重,十发就是一两,如果扩军有个几百鸟铳手,每人十枪就是几十斤,而他自己的打算是要经常训练,最好是有弹训练,这样算起来铅的消耗也很不少。另外做私钱也要加入大量的铅,这东西大明也多,但既然无甚可买,只得也买些回去,不过铜能多些最好,不但能造假钱,以后造炮也用得着,毕竟铜炮比铁炮轻得多,而且延展性更好。
想到这里跟宋闻贤商量几句,然后对李国助道:“如此便多买些铅和硫磺,铅买两万斤,硫磺五千斤好了。”
李国助道:“如此便有四万斤货物,还不足万两的货银,陈兄两条船,除了装银外,还是空出许多,是否买些俵物。”
陈新对这个俵物实在无趣,笑着摇摇头,心中还是想的铜,开始迂回进攻,“在下这两日先看看其他货物,若是没有合适的再看俵物。”然后便压低声音对李国助道:“我上月看朝廷邸报,说是那郑一官越发猖獗,去年攻陷中左所,不知有没伤到贵友?”
李国助听到郑一官三个字,眼睛中寒光一闪,转眼又缓和一下脸色,对两人拱手道:“亏得陈兄去年的提醒,二位刚走,我便派家仆新佑卫门赶赴福建,郑一官去年十月攻下中左所,果然在全城大搜我那位友人,我家仆提前带着友人离开,否则……”李国助说罢出一口气,许心素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以长辈称呼许心素,许心素凭借广阔的关系网和渠道,能给他提供很多货品,虽然现在郑一官在海上闹腾,但每年还是能过来一些船,是李国助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没有了这条路子,他的实力就会大受影响。
陈新一脸欣慰的表情,“如此在下便放心了,前些日子看了邸报后便一直未李公子忧心,在下今年去京师之时,便听得有朝官提起招安郑一官之事,李公子更要让你有人小心一些,退往离海远些的地方。”
宋闻贤知道陈新未去京师,只是要说及此事,增加交易筹码,在一旁帮腔道:“我也听说了此事,那俞咨皋去年大败于郑一官,下狱问罪是一定的,连将门之后都打不过郑一官,眼下福建也没有其他良将,郑一官已是势大难制。”
李国助无奈道:“如今也只得让我那友人暂避一时,他虽在福建根深蒂固,但朝堂之事也无法左右。既然陈兄曾说郑一官此人根基不固,我便等他露出破绽,再行杀着。”
陈新摇头道:“李兄勿怪在下多嘴,全然不管,也非良策,福建官场有你友人牵制,朝堂之上也得有人帮忙,要紧时刻一句话便可定那郑一官生死,眼下我在京师已是搭上一条路子,此人不久便要身居要职,入阁为大学士也是可能。”
宋闻贤故作恍然道:“陈兄是说那人。”他知道陈新所说是温体仁,不过他丝毫不认为温体仁能入阁拜相,他这个表情只不过想加重陈新的说服力。
李国助看看两人,半信半疑,他当然不能随便问此人是谁,况且京中的官员他也并不知道几个,难以全信,陈新有几百兵倒是可能,但要是说他短短一年能从一个账房变为能左右朝廷意见,实在难以相信。
宋闻贤哎一声,拍拍脑袋后解释道:“忘了跟李公子说一事,去年陈兄弟所以能升为千户,都是因为那阉党一事。”
魏忠贤倒台,李国助还是知道,毕竟还有一些其他海商到长崎和平户,这种大事传播也很快,李国助有点惊奇的道:“难道陈兄还有在其中出力?”
陈新笑着点点头道:“适逢其会而已,不值一提。”
宋闻贤便在旁边细细说了陈新大骂崔呈秀一事,李国助听完后哈哈大笑,笑完才对陈新道:“陈兄果然非常人也,可惜你是个武官,否则这朝堂各派怕是都要拉拢于你了。”
陈新笑笑没有说话,一副谦虚模样,李国助听完后,对陈新的评价又高一层,既然有如此的名声,又恰好在清算阉党重分利益之时,京中官员以结交倒阉先锋来表明态度是可能的。
宋闻贤看他态度松动,乘热打铁胡吹道:“陈兄弟不光是有名声,今年开年时剿灭悍匪,六十多兵斩首一百余级,现今已经有七八百兵马,马上又要升任文登营守备,以陈兄弟的手段,日后这三卫一营,处处方便,除了麻子港,威海卫成山卫良港无数,李公子自己有船,到时若是福建不便,大可在文登地方来贸易。也多一条财路。”
李国助终于心动,陈新身边的几个兵他看到了,确实与一般的打行保镖不同,如果七八百兵都是如此,日后对付郑一官,多少能出些力。
至于去文登贸易,他暂时不会去,以海贸来说,东南的利润更高,比如糖类、鹿皮和茶叶,糖类的利润可以到两倍,但眼下郑一官在东南折腾,海路时通时断,郑一官又专门针对李国助,这两年他很损失了一些船货,万一郑一官哪一天真能够把外海截断,自己的船就只能闲着,能有陈新这样一个地头蛇提供方便,即便利润差些,也是一个能接受的选择。
李国助自己端着茶杯,慢慢在嘴边抿着,心中则在思虑,陈新和宋闻贤并不知道的是,扎根福建外海的现在不止是荷兰人和郑一官,还有占据台湾北部鸡笼和淡水的西班牙人,相关的利益方就更多,有大明、海盗、西班牙、荷兰、英国、葡萄牙,这几方互相之间都有冲突,也有交易,关系十分复杂,现在最让李国助担心的是,除了这几方之外,连日本也想在小琉球(台湾)插一脚,去占一块地盘,而他们看上的地方,恰好就是荷兰人现在所占的大员。
据李国助所知的,长崎代官末次平藏便是最想去大员占块地盘的人,他既是长崎代官又是商人,指使一个叫滨田弥兵卫的武士,到大员附近搜罗了十多名土著,然后去江户幕府告了荷兰人一状,找的理由也是狗屁不通,他认为荷兰人到大员的时间比日本人晚,所以不该占有大员港,大员港该是日本人的,他抓来那十多个土著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把大员主权送给日本。
荷兰人的贸易利益以日本居首,末次平藏便希望江户幕府给荷兰人施加压力,让出小琉球(台湾)的大员港。靠着末次平藏对江户幕府的强大影响力,幕府已经拒绝接见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代表,但并没有接受大员的土著赠送主权,末次平藏就继续折腾。李国助虽然在其中进行调和,但他明显没有李旦当初的能量。
因为李旦的关系,李国助与荷兰人关系良好,早年的时候李旦被西班牙罚做了几年奴隶,所以与西班牙人势如水火,欧洲新秀荷兰人又是西班牙的仇敌,所以李旦一直与荷兰关系良好,一直沿袭下来,李国助与荷兰人货物的转卖合作很多,许心素很多货物也是通过他们的船转运,所以荷兰人是他的重要伙伴和货物来源。
按李国助现在所掌握的消息,那位滨田弥兵卫既是个武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