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守备队的士兵也开始用瓷雷还击,受过训练的投弹兵臂力发达,瓷雷如同下雨一般,带着火星的雷弹往来穿梭,在土墙上下爆炸,登州兵占据优势,周围的弗朗机和火枪也同时提供火力支援,那些后金兵不断被打翻在地,点燃的雷弹落在面前爆炸,这些临时赶制的引线极度不可靠,有些燃烧极快,还没扔就炸了。
有些则慢得让心心焦,在土墙上飞几个来回都没炸,双方如同在玩击鼓传花的死亡游戏,瓷雷和后金土雷连连炸开,最多的时候有五六个爆响,声震整个旅顺,双方的士兵都赶紧起来,远远的观望这场中间位置的盛大烟火。
黄思德还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手雷大战的战线,他打仗一贯躲在后面,却无意间参加了明金之间第一次手雷战,而且正好连卫兵都正好不在。
这样的对抗中,登州镇同样损失不小,土墙上已经倒满受伤的火枪兵,土墙后面待命的长矛兵也有不少损失,他们队形密集,只要有火雷扔到合适位置,基本就能炸到人。
增援的分遣队赶到土墙,对前方连续齐射,守备队投射瓷雷,战斗工兵进入土墙下面的胸墙,用喇叭枪射击所有移动的人影,后金的手雷很多无法扔出,反而炸到周围的自己人,这些后金兵还遭受周围堠台和野战炮的夹击,他们的士气终于崩溃,往自己的防线落荒而逃。
黄思德此时才缓过气,他拍拍前面那个背影,那夷丁方才一直用身体护着他,让黄思德颇为感动,那夷丁连忙转过来扶着黄思德,“总训导官大人,小人扶您回城内歇息。”
“不,不,训导官此时就是要安抚士兵,让他们这个,不要慌乱。”黄思德此时突然昂首挺胸,亢奋的站起来到处走动,用最高的音量赞扬那些士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
只过了片刻后,朱国斌就匆匆赶到,他带着一群参谋和军官,驻守这一段的连长拿着一个缴获的火雷,几人围着在一起商议,黄思德也凑过去。
只听那连长正说着,“属下方才看了,里面约有十多颗鸟铳子,还有几两火药,引绳做得不太好。”
朱国斌问道:“伤亡多不多?”
“大多是受伤,有十几个被铅子打中脑袋的死了,后金兵扔雷十分混乱,开始一批准一些,后面的有大半炸到了自己。”
朱国斌狠狠道:“建奴偷袭失利,镶黄旗损失必定不少,战斗工兵派一百人,另外配属两个分遣队,马上展开反击。”
“朱大人安排得好,刚才本官一直都在,看到那建奴确实损失惨重,反击正是时候。”黄思德大喊一声,内容没有什么营养,不过让这些军官都知道自己在场。
朱国斌对他淡淡点头,几个军官立即离开去组织,旅顺土墙后的火堆点起,辅兵和救护兵往来搬运着伤员,战斗工兵的几个小队在壕沟上搭上木板,进入了黑沉沉的拦马沟,反击随时开始。
黄思德也达到了目的,以前代正刚、朱国斌总说他胆子小,认为他是溜须拍马之辈,一打仗就躲后面,这次总归叫他们看到自己在前线,他准备马上回城里休息,他今晚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需要回去搞一下心理修复。
他在第二道土墙前面遇到了陈新,陈新听到密集的爆炸声,半夜赶来视察战场,黄思德顾不得回去,连忙迎过来,添油加醋的讲述方才的激战。
陈新听了勉励的拍拍黄思德左臂,突然感觉不对,拿到眼前借着火光一看,“思德,你是不是负伤了?”
“负伤?”黄思德在左臂上一摸,啊呀一声大叫后晕了过去。
……
一刻钟后,对面的镶黄旗土墙又爆发一轮夜战,这两轮作战使用了大量爆炸物,成千上万的士兵被惊醒,双方的军官都督促着士兵加强警戒,镶黄旗那里火光连闪,显得战斗十分激烈。
登州战斗工兵的攻击只持续了半刻钟,他们也没有越过后金壕沟,简单攻击一番后撤了回去。
阿巴泰在土墙后面三十步,旁边一个火把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这个距离在喇叭枪射程外,又在弓箭直射之内,而且土墙能很好的遮蔽对面土墙的火力,是后金兵总结出来最适合活动的区域。
额尔登布看着阿巴泰低声道:“主子,这一战动静颇大,怕是全旅顺的人都听到了。”
“不然我用火药干啥,光凭咱们这六个牛录,无论如何打不进去,不过动静足够的话,我也就好跟老八开口,明天总该让咱们撤下去,孔有德那狗才一直未动,各旗都有怨言,顶下咱们是应有之意。”
额尔登布叹口气,“听到都奇怪,咱们居然也有如此一天,要靠这种法子保命。”
阿巴泰淡淡道:“今晚进攻也非一无所获,咱们开始的那一轮,扔进去不少火雷,登州兵反击猛烈,后面的人惊慌之下才乱了套路,能够扔出去的都不多,看起来这个什么战斗工兵不好练,用咱们的甲兵去太过浪费丁口。”
“可以用余丁,扔火雷比射箭强,特别是大凌河和旅顺这种地方。”
阿巴泰低声说道:“今晚打了之后,咱们这六个牛录不用想火雷还是射箭,能保住自己的牛录不被人吞下就不错了。”
额尔登布知道这个主子的难处,其他贝勒互相有矛盾,但是他们面对阿巴泰的时候却似乎是一个阵营,就是因为阿巴泰是庶出,大伙天然的就小看他,把他当成贝勒中的二等公民,这次打仗也是如此,最凶恶的仗都在阿巴泰这里,周围无一人施以援手。
阿巴泰长长叹口气,额尔登布小心的劝道:“主子不要忧心,奴才一辈子跟着主子走,咱们六个牛录抱成团,别人吞不下。”
阿巴泰低声道:“眼前这登州镇,已成我大金大敌,不要看他们的喇叭枪、自生火、火炮这些东西,只要看其号令统一,调动迅速策应有力,显然各部军令畅通,将士绝无私心,全军是为一体,光凭这一点就不是我等能比。现在老子就敢说,旅顺绝对打不下来,能否对付这陈新,就看老八那个离间计是否管用了。”
第131章 后方
“兵部报旅顺战况激烈,建奴的大军仅在旅顺便多达十余万人,南四卫尚有驻守人马上万,运粮辅兵数万,总数已逾十五万,围攻旅顺已十余日,土城高逾城墙,据王廷试回报,建奴红夷炮多达四五十门,尚有小铜炮、大将军、弗朗机等各项数百,旅顺箭雨横空炮子如雨,登州镇战意昂扬不畏强敌,杀死杀伤建奴数千,但登州正兵营、左右协亦损失严重,太子少傅登州总兵陈新请增拨红夷炮、铠甲、弗朗机等合计三千二百件,军饷、粮草、火药、火箭、铁料、硝磺若干,另请调辽镇和天津水师过三岔攻袭牛庄、海州,牵制建奴人马。”
紫禁城的平台上,皇帝正在和内阁议事,今日来的有周延儒、温体仁、闵洪学、徐光启、梁廷栋等人,还是温体仁一派占多数。
干瘦的温体仁低声说道:“皇上,陈新已誓死保卫旅顺,声言宁死也绝不弃守辽东最后一片土,只要守住旅顺,我大明人心大振,臣请皇上征调边军入援,一战扭转辽东之局。”
梁廷栋说完后,递上一份登州的军报,崇祯好奇的接过,看完陈新写的那个头条,稍有些激动的连连点头,他看完对梁廷栋道:“陈少傅前几日上的奏疏,亦是如此写的,誓与旅顺共存亡,其实朕……”
崇祯突然停住,各位议事的大臣都静静等着,看皇帝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其实朕不愿陈总兵非要与建奴鱼死网破,但旅顺亦不能不守。”崇祯闭闭眼睛,睁开后盯着梁廷栋道:“此事要着急办理,户部、工部皆要通力协作,若有人推诿拖延,梁爱卿可随时来宫中面陈,朕绝不轻饶。陈新才在河南生擒紫金梁,斩杀流寇过万,献俘阙下都来不及,转眼就又回旅顺抵抗建奴,连喘气亦不得,总不能天下的仗都让陈新去打,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梁廷栋道:“臣明白,也知陈总兵的难处,物资会尽量筹措,但这边军……实在是无处抽调,陕西三边和固原要防备虎墩兔和套寇,路程也太远了一些,曹文诏等部在山西东南围困流寇,宣大三镇的人马亦是如此,这些个兵马都无法抽调,否则流寇便可能逃出。蓟镇人马需护卫京师,也不宜抽调,唯有一个辽镇,辽东巡抚方一藻近几日却连连上疏,称数万建奴在锦州附近出没,祖大寿连番求救,请朝廷发边军援辽。”
崇祯一听祖大寿这个名字,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了一下,不过只有短短瞬间,他很快恢复常态,宁远和锦州都是化外之地,说成国中之国并不为过。大凌河之战对祖大寿是一个重大的转折,这次战役似乎击破了他守城的信心,加上脱困时候杀死何可纲,虽有他自己的理由,但在法理上全然不合。所以他干脆摆出了军阀的全部做派,对朝廷传他进京的圣旨不予理会。
后金对祖大寿改用政治攻势,祖可法、祖润泽等人与锦州有私下联络的渠道,皇太极精明,这些人也不赖,他们知道目前的状态对关宁军最为有利,在明金之间得利,只要祖大寿在锦州屹立不倒,他们在后金也能得到优待。祖家军便维持着这样不攻不守的态势,祖大寿自然也不会轻易投降,他好好的锦州王做着,不会因为皇太极几句忽悠就投靠过去,无论皇太极说得多动听,也改变不了高级包衣的本质。而且无论后金如何吹嘘自己,他们现在也没有达到一个政权的形态,更像一个庞大的原始部落。
方一藻上任后也上过两次密奏,他选择性的挑了一些情形上报,都是些皮毛,实质性的东西不敢涉及,但崇祯是能猜到的,他调祖大寿进京就是一个最好的试探。不过就算知道了,他还不敢短缺祖大寿一分银子,以防那个天平转向后金,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庞大军镇在京师三百里之外,蓟镇和登莱就显得尤为要紧。
曹文衡在蓟镇搞了两年,基本把防线建起来了,这里的人马寻常是不调的。登莱则可以同时牵制建奴和辽镇,崇祯对旅顺的战略地位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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