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笑了笑:“跡契经伦,效彰诚款,名因功立,既表旗常,荣与运俱,岂忘优宠。既覃恩于大礼,承特命于上韬。可封赵国公,加开府仪同三司、行左散骑常侍,实封三百户;妻王氏郡君禀训姆师,友于琴瑟,作宾君子,宜尔家室,克著艰难之勋,实由辅助之力,可封郡夫人。”
郭钏跪在地上,听得晕头转向,终于听明白了:郭晞封了爵位,王氏得了郡夫人。
原来,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那个可能的仇人爬得更高了,更加春风得意,自己仍然一无所有,势单力孤。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淋下,让钏儿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脸上仍然挂着笑,可她知道,一定比哭还难看。
郭钢看郭钏愣愣地不动,便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郭钏方醒过神来,随着众人叩头谢恩。
天使笑吟吟地对郭晞道:
“恭喜赵国公,恭喜王郡夫人。”
郭钏脸上挂着笑,看着天使一开一合的嘴,看着王氏笑得咧开的大嘴,和她不时瞟来的挑衅目光,耳朵轰隆隆作响,气息急促,冷汗直冒。
咬牙忍耐,努力睁大眼睛,却觉得身子越来越冰凉,眼前有如千万只蚊子飞舞着。她的嘴唇越来越白,看着郭晞和王氏,嘴唇开合几次,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蓦地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朦胧中,看见杳娘泪光闪烁的眼,似乎带着期待,带着埋怨。
钏儿滚滚热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阿娘,对不起,儿太没用了。可是,儿也没办法啊,无权无势,什么也做不了。要不,阿娘带儿走吧?至少,儿还可以陪伴阿娘。”
杳娘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钏儿叹气:“好吧,如果你不愿意带儿走,那儿就留下来,继续找凶手吧。可是,儿太累了,让儿好好歇歇吧。”
是的,钏儿觉得自己的全身如重型机车碾压过,痛得要命,软软的,仿佛根本不属于自己一般。
是的,钏儿承认,自己的承受力太弱了。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竹汐兄妹为了一己之私,以自我为中心,让钏儿失望也就罢了,怎么圣上登基这么久也没想起先帝曾经的许诺?
难道,一切都随着先帝升天而灰飞烟灭?
自己没有筹码,生命没有保障,何谈寻找真凶为阿娘阿姆报仇?
嫡母地位越尊崇,自己就被踩得越厉害,唉,这是什么命哟?
好好休息一下吧,太累了。
钏儿不再看默默注视自己的杳娘,微微眯了眼睛,吐出一口气:睡吧,好好睡吧,等睡醒了再说。
突然,眼角余光看见杳娘变得恶狠狠的,抬手一巴掌挥过来。
钏儿一惊,大叫:“阿娘,别打我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紧张地抓住钏儿的手:
“娘子,娘子,您醒了吗?顺心,顺心,快叫钟太医,娘子醒了。天呐,娘子有救了,呜呜呜。”
钏儿微张开沉重的眼皮:“如意啊。你哭什么?我不过睡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让我安宁,真是讨厌。”
“啊,娘子可以说这么多话了吗?是,奴婢讨厌,等娘子好了,怎么讨厌奴婢都成。”
如意一边泣不成声,一边笑着,那张脸说不出的难看。
钏儿不安地耸耸肩,艰难地抬手:“坏丫头,你可真难看。我睡了多久啊?”
如意摇着头:“不久,才三天。”
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钏儿的神智一个激灵,人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我这几天在死亡边缘徘徊?”
如意点点头:“钟太医说了,如果娘子还不清醒,也许就这样一直睡过去,直到”
不敢把话说完,如意又开始呜咽。
这时,许嬷嬷冲了进来,惊喜地看着钏儿:“娘子真的醒了啊?阿弥陀佛。如意,娘子刚醒,你哭什么?触霉头呢。”
如意赶紧擦泪:“婢子是高兴,真的,是高兴地哭了。啊,对了,钟太医说娘子醒了得喝点粟米清粥,奴婢马上去公厨,守着给娘子熬,一会儿就得。”
郭晞偕同钟太医进了门:“不用去熬,厨房一直备着的,只等钏儿醒了好喝。钟太医,你给她好好看看。”
钟太医笑着点点头,把脉之后,再翻看钏儿眼皮:
“嗯,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五娘是情绪太过激动,心思太重,烦躁不安、出汗、喘不上气,这很容易造成猝死。今后,五娘当放开心怀才是。”
郭钏却听得一身冷汗:这不是心肌梗死吗?自己以前有个高中同学,才17岁,出早操的时候突然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就是死于这个病。
郭晞道:“还望钟太医出几个方子,给五娘好好调养一番。”
钟太医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国公爷,容钟某多嘴,得让五娘开怀,凡事少操劳。小小年纪,心里压了什么事啊,这么沉重,差点连命都搭上?可怜啊。”
郭晞皱着眉:“是郭某疏忽了。谢钟太医提点。”
汉光送钟太医出府,亲自去抓药。
郭晞坐在床边,酸涩地看着郭钏,郭钏也苦涩地看着郭晞,一时间,父女俩都不说话,沉痛悲哀的情绪在两人间缓缓流动着。
第129章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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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曦无奈地摇头叹气:“钏儿,你才九岁。”
是啊,猝死,怎么能跟一个面容稚能身型娇小的九岁小娃娃挂上钩?那也太诡异了。
郭钏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
可是,回头一想,自己有什么错?
难道小小年纪不能在爹娘跟前撒娇装痴是自己造成的?
难道阿娘枉死,自己背上寻找真凶的包袱,是自己愿意的?
还不满十岁,也就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算半个奶娃娃,又无人来又无权,重压之下不堪承受,也是无可奈何。
自己已是够可怜,也够可悲了,还有什么不敢正视的?
想到这里,半靠在床头,微仰着脖颈,挺翘的鼻形成最完美的弧度,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郭曦。
郭曦揉揉她越发黑亮的长发:
“我已经增加了几百工匠,尽快将你的府邸快快修葺好,让你有一个快乐自由的小天地。钏儿,有什么事,让阿爷来担,你什么都可以跟阿爷说,你要信任我。”
郭钏露出一个真心的、却带着哭相的很难看的笑容,突然心中一酸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来到这个时代,不是自己愿意的,活得这般窝囊,自己也没有办法,没有回头路可走;
跟阿娘阿姆相依为命,幸福温馨,却被一把火全部毁掉,自己虽然侥幸逃出生天,却落得孤零零无人可依傍;
胸中有万千怒火,要寻找放火真凶,到现在也渺然,既对不起逝去的人,也让自己仍然处于危险的旋涡;
就算有怀疑的目标,对方却越来越强大,让自己下手的可能都没有。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以告诉谁?让谁承担?
这一哭直哭得天地变色,闻者落泪。
郭曦目瞪口呆地看着郭钏,想不到,自己这个看似柔弱却聪慧的女儿,心中装满了委屈,这般哭泣,让自己这个失职的父亲汗颜不已。
他也不劝,只是眼睛湿润地默默看着钏儿,手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犹带童音的哭声久久回荡。
如意顺心泥点在外,听着钏儿的哭声,都十分难受。如意泥点抹着泪抽泣着,只有略大些的顺心能够忍耐,却也眼睛湿润,满面复杂地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这时,许嬷嬷过来了:“你们这群小丫头,就别在这里添乱了。如意,你到二门处,汉光拿了药回来,你去取了升个小泥炉慢慢熬;泥点你跟顺心去厨房帮着泥点的娘准备娘子的吃食,也不能只喝粥啊。就让阿郎他们安静地说会儿话吧。”
三个丫头频频回首,不甘愿地离开客院,各自行事。
郭曦听钏儿哭声小了,才抚摸着她的头,轻言细语:
“我知道你难受,知道你挂在心里的事,就是你母亲被害的事。好吧,我答应你出手。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不过,据查,当日可不止一批人动手。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落到要把你们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不止一批?”
“是。我现在只能保证,把手上先掌握的这批处理掉,为你母亲报仇。”
郭钏一下兴奋起来,挣扎着要起来叩谢,郭曦摁住她:
“傻孩子,我早就该出手的。只是,我也有为难之处。”
郭钏聪明地不发问,一旦问出口,若他要求自己不再追查,放过主谋之人,可怎么办?
不止一批?还有谁呢?
管他的,能处理一批算一批,一步步来。若是两批人,至少仇报了二分之一;若是三批人,仇也报了三分之一。嗯,总算有所交代。
“阿爷,您能等儿好些了再处理吗?儿要跟你一起去。”
郭曦犹豫:“那是要见血腥的。你太小了,恐怕受不了。”
“阿爷,阿娘死得太冤了,儿虽不能手刃仇人,看着恶人受戮,也能让阿娘在天之灵稍安。”
“那,你先把身体养好,万不可再无事找事,忧思太重,害了自己。”
钏儿知道郭曦答应了,高兴地点头,神秘地对郭曦道:
“阿爷,儿在梦中看见阿娘了。她没跟儿说话,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儿。”
郭曦眨巴着眼,惊奇道:“看见杳娘?看来,她还守护在你周围,关心着你,舍不得你啊。”
“可是她没跟儿说话呢。”
“她是阴人,跟你说话就是损你阳气,那是害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啊?还有这说法?可是,若没有她动手准备打儿,儿还醒不过来。”
郭曦感叹:“她哪里是要打你,是要激你活过来,生存下去。钏儿,当我的女儿就这么难吗?让你如此不堪重负?”
“没有,是女儿自己的承受力太差劲。从另外一方面说,是女儿缺乏锻炼,身子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