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太爷起身走到柯老夫人跟前,指着柯老夫人,胡子一翘一翘,恨得牙直痒痒:“就这样也不能证明老三家里不奸诈,妯娌之间有什么仇恨,要这样糟践人?老大家里不过贪财些,古话还有‘君子爱财’一说呢!”
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啐道:“呸,后面还一句‘取之有道’你怎么不说?你也不查查清楚,老大媳妇想如何取财呢,告你吧,她想把表妹塞给老三,三媳妇不肯,她就想害人落胎,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狗也不吃,何况人家老三家里挺胸大肚子,临时临月,为何要替他收拾乱摊子,哈,你过你这一句也不错,‘爱财’,的确爱财啊,二千六百两,乖乖,我们柯家满门五六年的嚼头呢,却不够人家大夫人插到头上去!”
柯老爷子闻言呆了一呆,忽而怒不可遏:“什么?竟有此事?你你你,你个老婆子,像她这种毒妇,你为何拦着不让老大休她?我柯家世代书香,清白人家,岂容得这种妇人做媳妇,不行,得让老大赶紧的休了她!”说着怒气冲冲要出门。
柯老夫人抢上一步摁住他:“你个死老头子,说起风就是雨,说人好,把人捧上天,说人不好,又要把人一棒子打死,老了老了,还是这般天真,你给我坐下。”
柯老太爷怒道:“你好护着她做什么?这种人留家里,我睡觉也不踏实。”
柯老夫人啐道:“我若护她,岂会让她出此丑。”
柯老太爷奇道:“这却又为何来?”
柯老夫人道:“为何?为你大孙子啊,倘若他们母亲有这样恶名,孙儿们如何科举入仕林?如何做亲?还有瑶玉将来如何寻人家?就是老三做官也有妨碍。”
柯老太爷气得呼呼只扯风:“唉,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只是这老三家里奸诈不贤淑少温墩,如何做得官太太?”
柯老夫人笑道:“她奸诈,你见她害谁了?害得你悠哉游哉了,还是害得你全家丰衣足食了?哼,我若是方氏,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会做得更狠,不踩死对头,我决不罢休。我倒以为老三太过迂腐,跟你这个老子一般,爱认死理儿,不知变通,三媳妇与他正好相辅相成,老三得辅以方氏,将来说不得能入阁拜相呢!温墩贤淑?三叔婆倒贤惠,话也不敢大声说一句,戳一针也不知道哼一声儿,简直太温墩呢,三叔公怎么样?倒一辈子窝在家里呢!”
柯老太爷东说东被堵,西说西不通,心里十分不服气,却再无话反驳,面子一时挂不住,顿时老羞成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拂袖而去了。
31苏氏失算
却说柯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出门来,恰逢方三夫人带着瑶草来找柯老夫人斗牌,三舅母瑶草忙着见礼,柯老太爷却一声冷哼去了。
柯老夫人热情招呼方三夫人:“舅太太快些坐,老三家里还好呢,我这里一时忙乱,也没来得及看看去。”
宋氏笑道:“妹妹还好,只是精神不大好,嚷嚷腰疼,也是她肚子忒大了,那腿脚都浮肿了,哪能不疲倦,且今天也坐得久了些。”
柯老夫人赫然道:“这都是老身的不是了,唉,理家不无方啊,让舅太太见笑了。”
方三夫人笑道:“亲家太太不必自责,其实这也没什么,世家大族人口众多,难免良莠不齐起纷争,谁家稻田里还没有几根稗子呢,笑话什么。”
柯老夫人听得十分熨帖,心里感叹方三太太会说话,连连点头:“舅太太这话很是。”
方三夫人却叹上气:“就怕主人家一起气不顺,铲婢子捎带稻谷也除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柯老夫人一愣,刚说的话,她他如何得知?忽又释然,估计是舅太太进门之时隐约听到了什么,或是因为柯老太爷态度起了疑心,想着舅太太来自世家大族,这些事情见一斑可窥全貌也难怪,这一想,觉得自己老爷子亲戚面前甩脸子实在不该,三媳妇不错,人家舅太太更不错,心里便起了愧疚,脸上笑意儿更浓了:“这倒不会,投鼠当忌器呢!”
方三夫人闻听此言,心情大好,拉了柯老太太手道:“哎哟,不是我当面夸奖亲家太太,您这个脾气跟我是对上了,可惜两家隔得远了,不能常来常往,不然,见天跟您拉呱几句,一天心情也舒爽了。”
柯老夫人得了赞美,也不吝夸奖,两人你来我往越发亲热高兴起来,让清明谷雨做牌搭子,四个人斗起纸牌。清明坐上家负责喂听头,方三奶奶负责点炮,柯老夫人赢得眉开眼笑。
方三夫人笑着恭维:“哎哟,亲家太太好手气,这好牌都被您老抓去了,真乃好彩头,只怕大运在后头呢!”
清明看眼方三夫人接口笑道:“舅太太这话说的贴切呢,我们老夫人就是个老福星,这开年三爷下场,必定蟾宫折桂,独占鳌头!”
柯老夫人听得只乐呵:“哎哟,这清明丫头嘴好甜,诺诺诺,今日老夫人赢得都给你买糖吃,可不能辜负你这一张小甜嘴。”
谷雨忙着凑热闹:“要婢子说呀,老夫人福气不止这些呢,三夫人生产在即,转眼老夫人就有白胖孙子抱了呢!”
这话柯老夫人更爱听了,只笑得合不拢嘴:“谷雨丫头说的也好,你清明姐姐得了多少,老夫人一准补给你。”
清明谷雨都笑:“哎哟,老夫人,您可要多赢写呀。”
方三夫人忙叫自己丫头银翘道:“你快些来帮我,你看着三面埋伏呢!”
银翘是宋氏得用丫头,方家家风淳朴,银翘贯会跟宋氏磨牙,因笑道:“三夫人您就别装了,这些银子原是赢得我们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的,反正捡来银子,您赢银子还没出去时反而之一呢,您心疼什么呀,再说啦,清明谷雨姐姐伺候亲家太太幸苦了,就多送些给清明谷雨姐姐也是该当,哪有您这样,忒小气了也!”
清明谷雨忙给银翘作揖:“承蒙妹妹吉言!”又对方三夫人作揖:“舅太太您就多输些罢!”
方三夫人指着银翘直笑:“怪不得我只输不赢呢,原来我这内管柜反水做了奸细呢!这我可不敢要你了,你留下跟着二姑娘罢。”
银翘闻言忙着给宋氏作揖打拱说好话。清明谷雨忙着帮腔:“银翘不怕,留下与我们做伴正相宜呢。”
场上你来我往笑语盈盈十分热闹,送的铜钱哗哗出去,清明谷雨笑微微直乐呵。
瑶草侯柯老夫人高兴了方才悄悄问道:“祖父怎得了?”
柯老夫人少顿,丢出一张牌去道:“没什么,你祖父鸡毛令箭没拿稳,砸了脚了,他又疼又怪不得人,所以自己个恼了。”
方三夫人知道原因后果,不免笑道:“亲家太太说话真是风趣,我婆婆若见了您,准保舍不得放您回来了。”
其实瑶草方三太太其实是得了信儿才来的,瑶草知道,柯老爷子怒火烧到母亲头上了,眼下看着是占了下风,被祖母震住了,不过任由他心里疙瘩却是不好。祖父在祖母面前没威风,在父亲们面前确是说一不二。因跟柯老夫人耳边悄悄嘀咕道:“我看看祖父去,回头再帮祖母看牌啊,祖母多赢啊!”
柯老夫人乐呵呵点头儿:“嗯嗯!”
瑶草出得门来,想了想,带着青果青叶回了方氏小厨房,做了三碗三鲜猫耳朵汤,用小食盒盛了,折回怡安堂柯老爷子书房。
瑶草到时,正碰见瑶玉出门,偶尔抽泣着,像是刚刚哭过。瑶草一屈膝:“大堂姐!”瑶玉也不理,头也不回往后院去了。桂花怯怯给瑶草行礼:“三小姐赎罪,我们小姐想没看见您!”
瑶草不以为意挥挥手示意她去,自己敲敲门,伸出个脑袋在门口笑眯眯看着柯老爷子。
柯老爷子咳嗽一声,想板脸来着,可是平日里一贯跟瑶草和颜悦色,一时要对孙女翻脸却是做不来,想笑脸相迎,却又有些膈应方氏,一是僵住。
瑶草不等他做决定,驱赶着红小丫黄小丫进门去掺和,笑眯眯屈膝一福:“给祖父请安,祖父好。”回头招招呼两只小丫拍拍柯老爷子膝盖:“来,给老太爷请安,说寿比南山!”
红小丫黄小丫果然蹭蹭,然后朝着柯老爷子嘎嘎叫唤,似乎再说‘老爷子寿比南山’呢。
瑶草拉拉祖父衣袖:“祖父听见没,他们说了呢,红小丫说老太爷寿比南山,黄小丫说,是呀是呀,老太爷还要‘福如东海’呀!祖父,您说他们像不像聪明的小猴子啊!”
柯老太爷笑一笑有板起连:“哼,它们是聪明的小猴子,你还是小狡猾的小狐狸!”
瑶草皱皱鼻子:“祖父啊,草是狡猾的小狐狸,那祖父可不就是狡猾的老狐狸呢!”
柯老爷子神情一滞,咬牙抬手要施板栗,瑶草咯咯一笑跑了,接了青果的食盒过来,摇摇摆摆,小心翼翼提到柯老爷子面前,接开食盒盖子,粉嫩嫩的葱白手,把那香喷喷的气味往老爷子鼻子下面扇扇:“祖父,这是我娘亲让送来的,说是祖父光喝酒了没吃什么东西,这猫耳朵汤是香菇丝儿瘦肉丝儿蛋花做得卤子稍微放了些醋,既饱肚子又解酒,包您吃了舒舒服服还想着。”
瑶草这是比照自己的感受说的,她被王氏惊散了席面,回家跟着母亲加餐吃了一碗馄饨,肠胃舒服,身上暖和。
这柯老爷子席上正跟儿子们韵酒被王氏打断,后来气恼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跟柯老夫人生了气一激动,正有些酒气上涌,腹中饥饿。这会儿闻了香气,又听瑶草一番鼓动,肚子更加饿了,早忘记自己要摆什么脸子了,双手接了瑶草递来的猫耳朵汤:“倘若不好吃,罚你抄写千家诗一百首。”
瑶草连连点头笑颜盈盈:“您慢慢咀嚼,品品味道好不好,等我去给祖母送汤回来再受罚。”
柯老爷子想着瑶草走了好品汤,连连点头:“嗯嗯,去吧!”
瑶草主仆三人出门来,躲在门边偷瞄,却见柯老爷子先是眯眼撮了一口汤,在用汤匙吃一口猫耳朵,摇晃下脑袋,随即呼哧呼哧大吃特吃起来,很快就见了碗底儿了。皱着眉头,看着空碗,摸摸肚子似乎意犹未尽。
瑶草忙跟青果青叶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