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面鬼起身走到白若卿身边,以手撑桌,低头瞧着她的脸,半晌才道:“面鬼我不缺钱。”
白若卿微微抬头,与面鬼眼神对视:“什么意思?”
面鬼抬手摸了一下白若卿的脸颊,白若卿嫌恶的躲开,面鬼笑得邪气:“这张脸不错,我要了。”
白若卿身形一滞,不可思议道:“你……说真的?”
面鬼:“怎么,不舍得?”
脸,白若卿不知道,面鬼要她的脸,是要像他先前所说,将它剥了换到别人脸上,还是毁了,若是以前,白若卿只会觉得这人疯了,也断然不会理这疯言疯语,可现在,重生之事尚有,更何况这取脸一说?
十年阳寿,转眼即过,离了王府,白若卿再无其他念想,只盼望着在她有生之年,能保爹爹平安无事,生身之恩难报,一张脸又算什么?
白若卿:“我的脸可以给你,但我的脸值钱的很,待你将这次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我再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将我的脸拿走,如何?”
面鬼食指摸了摸下巴,笑道:“一言为定。”
是夜,白若卿梦见阎罗大帝派黑白无常前来勾魂,噩梦惊醒便再无睡意,打开窗户,望着窗外姣好月色,于桌案上展开宣纸,提笔画了一幅《春来月夜图》,竟有了几分释怀之色。
半宿未眠,白若卿将画做完,终是累的昏睡过去,翌日晌午,她尚在梦中就被叩门之声惊醒,玉璃慌慌张张奔了进来,对白若卿道:“小姐小姐,不好了,相爷今天又……又把纳兰公子请过来了!”
白若卿本来睡眼惺忪,现下却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什么?!爹爹怎么认识纳兰公子?”
玉璃扭扭捏捏囧色道:“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白若卿眼看就要翻白眼晕过去了,玉璃连忙去扶,白若卿无奈只道:“快更衣,别让爹爹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白若卿只草草梳洗一番便向着相府正厅冲了过去,慌慌张张奔了进去,只见纳兰尘箫一人坐在厅中饮茶。
纳兰尘箫仍旧一身白衣,潇洒俊逸,见了白若卿,笑脸温润如玉:“若卿,早。”
白若卿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发丝,囧色道:“……我爹呢?”
纳兰尘箫微笑道:“相爷上朝去了,叫我在这里等你。”
白若卿只觉头上一团乌云飘过,无力走到纳兰尘箫身旁坐下,许是方才奔的急了,现下开始咳嗽起来,虽然模样有些狼狈,却是我见犹怜。
纳兰尘箫蹙眉,担心问道:“咳得这样厉害,可有就医?”
白若卿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眼中隐隐有些水泽,淡淡道:“这毛病已有月余,平时也无碍,有时着急就会咳上一会儿,却没什么事。”
纳兰尘箫面上神色放松了一些,轻声道:“原是我来了,害的若卿着急。”
白若卿神色一滞,面露尴尬:“哪有……”
厅内静了片刻,白若卿觉得气氛不对,于是说道:“我昨夜画了一幅画,纳兰公子想不想看看?”
纳兰尘箫微笑点头,神采奕奕:“荣幸之至。”
画还在白若卿房中,却不便领着男子进去,于是叫玉璃携了画到后花园的凉亭之中,白若卿将画展开,道:“拙作,还望纳兰公子不吝赐教。”
纳兰尘箫走近画作,细细端详,时而抿唇,时而淡笑,竟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良久,他才道:“若卿昨夜,应是良久未眠罢。”
白若卿:“纳兰公子怎知?”
纳兰尘箫修长指尖点着画中明月,道:“月亮东升西落,然而画中已明月高悬,说明入夜已深,此画画风深沉,约莫若卿当时作画的心境,不似月色轻快。”
纳兰尘箫这话,解得正是白若卿当时的心情,不偏不倚,竟让她心中忽而生出几分苦涩。
纳兰尘箫:“若卿若不介意,我便向若卿求了此画,还望割爱。”
白若卿笑道:“纳兰公子客气,你帮我那么多忙,此画全不足表我心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纳兰尘箫将画收好,道:“我还有一事。”
白若卿:“嗯?”
纳兰尘箫柔柔笑道:“我唤若卿多时,如今便想套个近乎,今后若卿不要称我公子,唤我‘尘箫’,可好?”
白若卿望着纳兰尘箫的眼睛,只觉那是天上云彩,棉柔软糯,让人心中不免起了一丝悸动,白若卿轻启朱唇,脑中却突然想起昨夜梦魇,十年之期,她不能再动凡心,害人害己,于是平复心境,终将面前男子归入朋友之位,淡淡道:“尘箫。”
【第二章】完
第三章【1】
管家姨娘寿毕,白若卿为表感激之情,亲自到尘箫山庄道谢,恰逢纳兰尘箫于湖畔鸣箫,一时兴起,便唤玉璃取来古琴,两人共奏一曲高山流水,琴箫合鸣,可谓天籁之声,余音绕耳不绝。
一曲终了,两人相顾而视,隐隐一笑,便是知己相逢恨晚之感。
“若卿弹得一手好琴,佩服。”纳兰尘箫手握玉箫,微微笑道。
白若卿眉眼轻笑,朱唇微启,皓齿雪白如玉:“尘箫的箫鸣的才叫好。”
纳兰尘箫:“昨日我偶得一件舞衣,相传是西域托合国进贡前朝的宝物,若卿可想见见?”
白若卿惊奇:“果真?”
纳兰尘箫叫人取来舞衣,于日光下展开,天蚕丝光华四射,温柔绦绦,犹如捧了一片月光在手,叫人在其美丽中忘乎所以,不能自拔。
白若卿轻抚裙摆,不禁道:“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袭月’?”
纳兰尘箫:“若卿知道这舞衣的来历?”
白若卿被舞衣之美所惑,娓娓道:“前朝盛年,国富民强,前朝皇帝有位宠爱的妃子名叫袭月,极善舞,但红颜薄命,袭月后来身患重病再不能舞,便整日郁郁寡欢,身体更不如前,前朝皇帝心疼袭月,便广招天下能工巧匠为袭月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绝世舞衣,那时,西域托合国为表臣服之心,便将这件舞衣进贡给前朝,但袭月终究是没能穿上这件舞衣再舞上一曲,撒手人寰,前朝皇帝思念爱妃,便将此舞衣取名袭月,日日留在身边,以解相思。”
纳兰尘箫听完这个故事,轻声叹道:“可怜红颜薄命,有情人不能眷属,天道有时便是这般能开玩笑,委实令人惋惜。”
纳兰尘箫这话让白若卿想到了自己,心生感伤,渐露悲色。
纳兰尘箫:“袭月无福,若卿不如穿上此衣,替她舞上一舞,如何?”
白若卿抚着舞衣,思忖片刻,淡淡笑道:“也好。”
纳兰尘箫抚琴,白若卿于琴前翩然起舞,身披月光,姣美纯洁,似仙娥下凡,使四方春意皆淡了颜色,如真似幻。
“少爷,定北王来了。”尘箫山庄管家走来在纳兰尘箫耳边说道。
纳兰尘箫手不停弦,望着月霞笼罩下的白若卿,双目含情,似有恍惚,直至抚完一曲,才笑着拍手道:“若卿舞姿甚佳。”
白若卿双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带着几分羞窘。
纳兰尘箫起身问管家道:“王爷来多久了?”
管家转过身,看着八角小亭中站着的人说道:“自我看见王爷时,他已经站在那里了。”
白若卿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封季弘双手背后,一身华服站于八角亭中,面色不苟,正朝这边看来。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纳兰尘箫笑着朝八角小亭走去,白若卿虽有些不自在,但做客他人之馆,焉有不迎之礼,于是随着纳兰尘箫走了过去。
几人进了亭子,纳兰尘箫笑道:“王爷几时来的?也不叫人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迎接王爷。”
封季弘冷峻着脸,只瞧了纳兰尘箫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白若卿的身上,淡淡道:“若卿与纳兰公子真是好兴致,本王与若卿夫妻三年,也不曾见她为本王舞上一曲,想来若卿与纳兰公子的交情不浅呐。”
白若卿唇角微微勾着一丝笑意,道:“王爷乃国家重臣,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看我这粗鄙舞技,东方夫人身姿妖娆,倾城绝色,王爷若是想看,不妨让东方夫人为您舞上一曲,定能羡煞旁人。”
纳兰尘箫见气氛不对,连忙说道:“王爷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定是为了那批兵器,咱们不妨换个地方,详谈如何?”
封季弘昂首挺胸,姿态甚是趾高气扬,道:“带路吧。”
纳兰尘箫招来管家,吩咐道:“带王爷去我的书房。”
“是。”管家领命,带着封季弘出了八角小亭。
纳兰尘箫俯首看着白若卿,面含歉疚:“若卿,对不起,我不知道王爷要来。”
白若卿自然晓得纳兰尘箫的难处,微微笑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介怀。”
纳兰尘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若卿咳疾顽固,恰好我近日得了一样好东西,对你的病症颇有好处,你且在此等我片刻,待我与王爷谈完事情,就来找你。”
白若卿微笑点头:“好。”
纳兰尘箫匆匆走了,只留白若卿与玉璃在八角小亭,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八角小亭后的青石路上有脚步声传来,白若卿以为是纳兰尘箫来了,起身一看,来者竟是封季弘。
白若卿眼见是他,复又面无表情的坐下,端起青瓷茶盏抿了口茶,双目望向亭外。
封季弘走进小亭,坐在了白若卿的身侧。
玉璃倒了杯茶道:“王爷,喝茶。”
封季弘视玉璃如无物,那样子,委实傲慢:“你先下去。”
玉璃有些为难:“可是……”
白若卿淡淡道:“玉璃,你先到外面等着。”
“是。”玉璃应了一声,出了亭子。
白若卿身披月色,好似覆着一身光辉,恬静望着亭外春|色,不禁让封季弘心头有了一丝悸动。
“怎么,见来者是本王,你很失望?”封季弘淡淡开口,却出口成冰,让人不寒而栗。
白若卿轻笑一声,回首对封季弘道:“如今王爷于我只不过是路人,来便来了,何有失望与否一说?”
方才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