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白若卿与纳兰尘箫琴箫合鸣之时,封季弘便已到亭中,后又见她为纳兰尘箫舞曲,身姿曼妙,当真将他的心思勾了些去。
封季弘一向面冷,如今竟也愿意缓和神色,问白若卿道:“离开王府一月有余,你,过的可好?”
封季弘言毕,恰逢一阵料峭春风吹过,白若卿突然咳嗽起来。
封季弘微微皱眉,问:“何故咳嗽起来?以前也不曾见你有这毛病。”
白若卿冷笑:“说起这咳疾,倒是拜王爷所赐。”
封季弘:“什么意思?”
白若卿挑眉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您赏给若卿的那一掌吧?也难怪,王爷疼惜美人,心思全在东方夫人那里,哪里还会记得我这点小事。”
封季弘突然想起,东方玉中毒那天,确实是他气急败坏打了白若卿,事后白若卿并未现出异样,便以为她的伤无甚大碍,不曾想却因此落下顽疾。
想到此处,封季弘有些内疚:“本王也是气极,若不是你做出那种事情,本王怎会动手打你。”
白若卿一听此话,直气的指尖发凉,原来到现在,封季弘还以为下毒那事是她做的,白若卿微瞪双目,咬牙说道:“王爷做的不错,我白若卿天生便是蛇蝎毒妇,不仅如此,我还勾勾搭搭行为不检,王爷还是不要坐在这里和我说话罢,以免折了您的尊贵身份!”
封季弘一击便怒,生气的抓住白若卿的手,怒道:“纳兰尘箫只不过一介商贾,你当真以为他比得过本王?!”
白若卿吃痛,却也不示软,笑着对封季弘说道:“在我眼里,他比王爷要好上千倍万倍!”
“你!”
封季弘被彻底激怒,抬手便打,却被赶来的纳兰尘箫拦下。
“放肆!纳兰尘箫,你知道与本王作对的后果吗?!”封季弘怒喝道。
纳兰尘箫微微笑道:“得罪王爷的后果我尚且不知,不过,我倒是清楚的很,若是这场生意黄了,王爷会很头疼。”
封季弘微眯双眼,危险的看着纳兰尘箫,片刻,终于收手,拂袖离去。
白若卿揉着被捏痛的手腕,面色发白。
纳兰尘箫拉开衣袍大摆,坐在白若卿的对面,将手中的一块碧绿色石坠交给她,轻声道:“这是用北疆雪山之巅上的石头做成的,有清雅淡香,贴身带着有养神之效,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白若卿接过石坠,眼中泛着微微水光:“若卿何德何能,竟有知己如你。”
第三章【2】
未有三日,一道圣旨,惹得相府上下人心惶惶,众人奔走相告,都知白相爷奉旨要出使北疆列国。
北疆战事频发,朝廷不断征收粮食以作军饷,弱冠男丁皆要到兵部备案,准备随时应招入伍打仗,护守北疆,此时出使北疆列国,委实是件危险差事。
“奉召北行,爹爹也是愿意的?”白若卿与白仲秋同坐一桌,脸色稍显不悦。
白仲秋捋着胡髯,并无多大反应,接过管家姨娘递来的雨前龙井,抿上一口,淡淡道:“国家社稷,匹夫有责,何况老夫乃当朝宰相,两朝元老,岂有推脱之理,此行,势在必行。”
白若卿蹙眉:“出使之责无可厚非,但现下南国与北疆列国诸事皆起,已不安宁,爹爹乃是一介文官,更是朝中重臣,爹爹此次危难之行,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白仲秋看了白若卿一眼,微微叹气,语重心长道:“若卿吾儿,你原本是定北王之妻,先皇借你之身使我牵制定北王,但他野心实在太大,皇上继位以来,他不仅手握重兵不肯释权,还在朝中煽动好战情绪,威逼利诱众多大臣归顺于他,谋反之心渐盛,皇上也无可奈何。”
白若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问道:“爹爹出使北疆,难道也是封季弘所为?!”
白仲秋眯着双眼,也是一脸无奈之相:“朝堂之上,我与定北已是水火不容,他势必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言至此,白若卿心中已然明了,谕旨既下,回转已是无力,便移开眼神,看向管家姨娘,问道:“姨娘有何打算?”
伺候白仲秋多年,管家姨娘对其脾性了如指掌,此时只是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平静道:“伺候相爷多年,这次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白仲秋面色一凛,道:“我是出去办正事,你这妇人跟着作甚?还是留在相府,好好料理家事罢。”
管家姨娘面色和润:“夫人当年将相爷与小姐托付于我,我定要悉心照顾,小姐如今已长大成人,聪慧贤淑,我自然不必担心,只有相爷一把年纪,生活还不能自理,我只好跟着去了。”
白仲秋轻咳两声,端起茶盏凑到嘴边,以遮羞囧。
白若卿看着她老爹那可笑样子,朝管家姨娘抛去眼色,以示赞许。
次日,白若卿与户书贺相约在帝都听风阁中小聚,晌午时刻,待白若卿独自赶至听风阁后,户书贺却迟迟未曾露面,白若卿等的无聊,便在听风阁中寻了一方古琴,轻|抚起来。
琴音天籁,绕耳不绝。
“若卿这几日兴致极浓,本王竟能时时碰上,当真是巧。”
白若卿抚琴入神,竟未发现有人推门而入,待到一曲终了,封季弘已站在门边,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眼露复杂之色。
白若卿冷笑一声,与封季弘对视道:“确实巧的很。”
封季弘双眸一凛,将门关上,行至白若卿面前坐下,淡淡道:“旧日本王与若卿同坐,若卿总是笑着与本王添茶,今日本王却口干舌燥,也不见你一个笑脸。”
曾对他一心一意,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如今再无瓜葛,却又处处干涉她的生活,这样造作是为哪般,当真是看她不顺眼吗?!
“朝与夕变,沧海桑田。”白若卿推开琴架,起身说道:“若卿还有事,先告辞了。”
想到爹爹此次出使北疆是封季弘一手造成,白若卿心中便有一团怒火愈烧欲旺,久留,怕是要难抑心中之愤。
“户书贺不会来了。”封季弘头也未回,顾自倒了一杯茶。
封季弘怎知她等的人是户书贺?白若卿顿住脚步,佯装镇定:“王爷说的什么,我却听不懂。”
封季弘:“他升官东迁,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去东海的路上了。”
升官?她昨日才与户书贺通过书信,尚未听他提及此事,可知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通知白若卿,就已经被迫离开帝都,实贬。
白若卿微微一笑:“王爷好手段!”
封季弘只饮茶不说话。
白若卿:“王爷下面还要做什么,不妨知会一声,也让若卿有个准备。”
封季弘放下杯盏,起身悠悠回转,道:“离闲杂人等远些,否则,本王不能保证他们能够安稳。”
封季弘这话才叫可恨,白若卿强压下心中怒火,问:“你看不惯我,便拿我爹开刀,封季弘,你够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白仲秋食古不化,派他出使北疆,本王已是手下留情。”封季弘扫了白若卿一眼,说道:“别指望纳兰尘箫能与本王作对,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易如反掌。”
封季弘说完,走了。
白若卿停在原地,只觉如脚上钉钉一般难受,指尖发凉。
片刻,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步稳陈健,不急不慢十分悠闲。
“若卿。”封穹宇一身便衣,站在门侧。
白若卿:“皇……”
封穹宇抬手止了白若卿说下去,淡笑:“朕欲春游,若卿可愿同去?”
白若卿微微福身:“臣女遵旨。”
帝都东门外桃花林中,封穹宇与白若卿两人漫步其中,桃花烂漫,却无心赏玩。
白若卿率先开口道:“皇上,宰相出使北疆一事,难道无半点回转余地?”
封穹宇微微蹙眉,不羁道:“桃花曼妙若卿美人,朕以为,若卿果是陪朕来春游的。”
白若卿面色忽而沉暗:“皇上若无意相告,臣女便告退了。”
封穹宇呵呵一笑:“若卿这样着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白若卿:“无济于事?臣女斗胆,要替宰相问上一问。”
封穹宇:“但问无妨。”
白若卿敛了怒意,正色道:“当年皇上不过懵懂之年,在相府居住六年之久,宰相日日照顾,教之以理,辅之国策,当如亚父?”
封穹宇淡笑点头:“诚然。”
白若卿:“定北王之流野心勃勃,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宰相与他势同水火,是为社稷,乃是忠臣之砥柱,可对?”
封穹宇:“对。”
白若卿:“既是忠臣,更为亚父,皇上何以弃忠臣而惠奸佞?!于社稷何益?于皇上何益?如此行事,皇上不怕寒了良人天下心?!”
面其质问,封穹宇也只是剑眉星目之间携着一丝笑意,淡淡道:“皇叔好战,宰相劝和,此间矛盾已深,虽然有朕在侧,但宰相之于皇叔,犹如以卵击石。”
白若卿:“那就要牺牲宰相?!倘若任由朝党奸佞壮大,皇上之位何以稳固?颠权倒社,即使这样皇上也不管吗?!”
封穹宇敛目,面上露出少有的正经之色,转身俯首看着白若卿,两人只有一尺之距:“不管?若卿这话问的当真是玩笑了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南国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天子!”
封穹宇语声低沉,却字字铿锵,犹如一道圣旨,不容质疑。
白若卿:“皇上打算如何?”
只一瞬,封穹宇又回到了那个放荡不羁的闲散皇帝模样,嘴角狷着一丝邪笑:“宰相出使北疆,若卿又待字家中,不如进宫,与朕同住。”
白若卿蹙眉,抬头看着封季弘,眼神恰好与其对视:“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封穹宇微微挑眉,笑道:“蒙皇恩,入南宫,享封号,侍君侧。”
白若卿:“……”
封穹宇:“文宗帝时,梅妃出身风尘,泰康帝时,李后乃一市井寡妇。朕,也不在意若卿的弃妇之身。”
皇帝此言突然,白若卿心中竟没半分准备,现下有些无措起来。
封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