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戚面红耳赤,接过酸梅汤一口一口喝完,竟始终没敢抬头再看白若卿。
白若卿笑着问他道:“多日不见,武状元近日可好啊?”
“多谢娘娘关心,臣下很好。”武文戚面如泼了一桶红油,火辣辣的,挠头道:“臣下当日所言不妥,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封穹宇一挑眉,问:“当日所言?”
白若卿笑:“这我倒忘了,不知所言为何?”
武文戚扭捏道:“这……还是不要说了罢……”
封穹宇:“说,这是圣旨。”
只见武文戚眉毛扭成一团麻花,极不情愿道:“臣那日胡言乱语,说娘娘生得漂亮,身材又好,定能为我武家添丁增口,延续香火……”
封穹宇听了哈哈大笑:“爱卿所言不假,但不是为你武家,是为朕!”
白若卿瞥了封穹宇一眼,问道:“皇上已将去北疆的事宜与他二人说了?”
封穹宇点头:“嗯,事不宜迟,他们明日就出发。”
“北疆?”兰妃不解问道。
封穹宇:“定北王革职在都,北疆战事紧迫,朕派他二人前往北疆战场,替朕料理北疆战事。”
兰妃听了,手中银碗脱手坠地。
第六章【2】
兰妃坠碗,大家都只道是她手滑,唯有白若卿在她的眼神之中瞅见了几丝慌乱神色,这是一向沉稳安静,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兰妃所不曾有的。
从嘉承殿出来,兰妃就一直闷声不语,眉头紧锁,好似在想什么事情。
白若卿淡淡笑道:“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兰妃何以闷闷不乐?皇上尚且不记,你也别放在心上。”
兰妃一脸愁容微微叹气,说了一声“我先走了。”然后转身离开。
是夜,封穹宇回到北乾殿时,听白若卿说了白日里的事情,却听他说道:“白日里的事情也不怪她,她父亲与兄长皆是在北疆御敌而死,听到北疆二字不免心生恐惧。”
白若卿听了十分吃惊:“竟还有这种事情?!兰妃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在浣衣局后面的淩河放河灯,难道也与此事有关?”
封穹宇淡淡道:“那是她在祭奠亡父亡兄,兰妃的父亲与兄长皆是南国忠臣,是为国捐躯。”
白若卿听了,沉默良久。
……
新添妃位,入宫的淑女本有四位,奈何红颜命薄,莞县县令之女常风华在来都途中不幸病死,故而进宫的只有三位,今日便是她们的受封之日。
南国没有皇后,这后宫之中的事情自然由位份最高的贵妃执手,翡翠宫一早便热闹起来,待到四位妃子到齐,便更加热闹了。
丽妃得知前几日被白若卿耍了,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顾得贵妃的颜面,当真是要撸起袖子跟她干上一架的,兰妃景妃还是一贯做派,一个沉着性子不言不语,一个总爱与贵妃攀长道短。
映秧面上带着温婉笑容,虽与景妃攀谈着,余光却不时看向白若卿。
白若卿昨晚梦到白仲秋,梦里虽见他说话,却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白若卿自是一夜没有睡好,尽管一早便用玉璃煮的鸡蛋敷了眼睛,双眼却还是浮肿的很是难受。
“这新晋的姚淑女当真是要感谢文妃才是,不然,只凭她父亲那个北疆里正的芝麻小官,怎可能这么顺利就进宫了呢?”景妃挑眉带笑,抹了唇蜜的嘴盈盈可人。
白若卿揉眼睛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问道:“姚淑女才貌端正,能进宫是她的福分,怎可说是因了我呢?”
丽妃冷眼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这会儿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只说了一句‘东方无双这名字太过刺耳’,便将人家淑女的名分夺了,这个姚璞追又怎么会进宫?文妃,你真是作孽的很呐!”
丽妃说完,各宫妃子不约而同的朝白若卿看去,就连一贯不管闲事的兰妃,也抬头瞥了她一眼。
过了片刻,映秧对丽妃道:“丽妃,咱们都是姐妹,说话别这么刻薄。”
经丽妃这么一提醒,白若卿也想起了那个东方无双,只因与东方玉同姓,她看那个名字尤其碍眼。
白若卿将手放下,缓缓而道:“那当真是要多谢皇上了,我本不过一句戏言,谁料皇上竟这样上心。”
“你!”丽妃指着白若卿道:“文妃,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白若卿瞥了丽妃一眼,问:“恃宠而骄?丽妃你,能奈我何?”
丽妃气得差点把牙齿咬碎,一掌击在桌上,桌子当即便被震得吱扭作响。
映秧连忙制止道:“丽妃,这可是在我宫里,你好歹收敛些,新晋的那几位淑女若是看到了你这副模样,还以为咱这后宫是什么虎狼豺窝。”
映秧话毕,丽妃澄时怒色尽露,从位上站起来,道:“贵妃娘娘何时也变得如此趋炎附势?贵妃可是坦诏国长公主,现下却处处向着文妃说话,难道是因为她狐媚惑主,日日勾的皇上去她北乾宫宿着,有朝一日能得皇后金印,为自己留条后路?还是贵妃当真懦弱,也看得别人风生水起长袖善舞?若真是如此,那便当真不配再管这后宫了!”
“放肆!”映秧被这话气得脸色发白,手抖如筛,刚一站起,竟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要紧的当事头上竟出了丽妃这么个幺蛾子,几位淑女受封的仪式不得已后拖,皇上也从前朝赶到了翡翠宫,来时映秧仍昏睡在床,几位太医在一旁站着。
封穹宇站在床边,轻声问那几位太医:“如何了?”
领头的张太医做了个揖,弓身道:“回皇上,贵妃娘娘近日气血淤积,身体已然不佳,方才又气血攻心才晕了过去,待微臣给娘娘开几道方子调理一段时间,定然有所好转。”
“嗯。”封穹宇淡淡道:“快去办吧。”
“是。”
几位太医得令,退出了映秧的寝宫。
封穹宇在映秧床前站了片刻,贴身侍婢水汐走上前来对其说道:“皇上不知,贵妃夜里时常梦魇,每每惊醒,良久不曾睡下,身子早就熬坏了。”
封穹宇余光看了水汐一眼,问:“既然这样,为何不早些请太医来看,要你们是做什么的?”
封穹宇话毕,水汐应声跪地,连连说道:“皇上恕罪,娘娘总说夜里独自一人睡在寝宫十分害怕,才会时常梦魇,有时夜里能醒上好几回,若是奴婢在寝宫守夜,娘娘便会一整夜都醒着。”
封穹宇眉目淡然,最后只说道:“你好生照看贵妃。”
封穹宇在映秧的寝宫驻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坐也不曾坐下便离开了。
待封穹宇走后,映秧幽幽张开眼帘,声色无波道:“谁叫你来多嘴?说得再多终归是无用。”
水汐叹了口气,上前将映秧扶坐起来倚在床头,满脸愁容道:“娘娘不愿恬脸争宠,也要为日后做打算才是,今日一阶小小妃子都能骑在您的头上,若到他日后权旁落,岂不是永无宁日?奴婢真是不明白,娘娘方才为何要让张太医那样说,这不是昭告天下,说娘娘您无力管理后宫了吗?娘娘别忘了,咱们离开坦诏国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吩咐。”
水汐说罢,映秧嫌恶的将脸别向一边,冷冷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别人都以为坦诏国大公主无限风光,南国贵妃尊贵无比,却都不晓得,她映秧,只是个用来换取南国一时庇佑的棋子罢了,殊不知,她每月初都会收到来自坦诏国皇室的书函,处处可见皇后、皇子、皇权等字眼,常常令她恶心的食不下咽,后宫之中如履薄冰,这且罢了,身在异乡也常常令她苦不堪言,身边唯一的水汐,也只是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时时提醒着她,临别时皇后的嘱托。
现下想来,她身边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皇上之于她,更是一根遥不可及的救命稻草,她从来没奢望过皇上能真的爱她,却盼望着能给她留下最后一丝的尊严。
这时,寇膺从门外走来,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道:“贵妃娘娘,皇上说今晚宿在翡翠宫,令奴才提前给您通报一声。”
水汐当即便喜上眉梢,着眼看着映秧满是诧异的脸。
映秧稍显苍白的脸上微微动容,对寇膺道:“我知道了,也烦请寇公公回皇上一声,说我候着。”
“奴才遵命。”寇膺一贯的面无表情,说完便转身走了。
水汐忙掩了寝殿的门,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没想到娘娘这一病皇上竟真的挂念起了娘娘,自打文妃入宫,皇上还没出过北乾宫呢,娘娘今晚可是要抓住机会呀!”
尽管水汐这话搁在映秧耳中并不觉得中听,却也深知这是个机会。
水汐凑到映秧床前,道:“娘娘还是早些打扮一番,等皇上来吧。”
映秧瞥了水汐一眼,淡淡道:“没脑子的东西,皇上是因了我有病才愿意来翡翠宫,现下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见他,岂不是要打我自己的脸吗?”
水汐连忙附和:“娘娘说的极是!”
……
翡翠宫正厅,一众妃子杵在那里,气氛相当压抑,丽妃原本火爆脾气,嘴上口无遮拦,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因她哥哥是当朝骠骑将军,自幼也习武,宫里人都让着她,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直到今日贵妃被她气晕,她才隐隐有些后怕。
景妃假惺惺对丽妃道:“你真是的,难不成出宫前吃了火药,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这下惊动了皇上,看你如何收场?”
丽妃瞪了景妃一眼,吼道:“你少在这儿马后炮,也不知刚才是谁先挑起这茬的!”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景妃也被气得脸色发白。
丽妃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本事你也晕!”
“你……”景妃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驾到!”
小太监在门外喊了一声,继而封穹宇双手背后,大步走进了翡翠宫正厅,众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只见封穹宇走到丽妃面前,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皇上……”丽妃毫无防备受此一掌,竟委屈的眸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