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倒是高兴,爽快答道:“娘娘且放心吧!”
白若卿心里着急,哪里还肯老实呆在屋里,来回走着像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也不消停,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一丝轻响,出门一看竟是皇贵妃映秧带着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进了玄武台。
映秧嘴角含笑仍是一派端庄模样,望见白若卿从屋内走出来,便笑道:“文妃这样迎接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映秧这一说话,语调中竟与先前有许多不同,少了些娇柔与绵软,更多了几分质地浑厚的坚硬之感,眼神也不似往日那般刻意逢迎讨好,偏带着些主见,看人更加坚定。
白若卿扶了扶衣袖,却道:“贵妃驾到,我这冷宫之主总怕怠慢了您。”
映秧眼神下移,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嘴角的笑意味不明:“怕什么,算起来我住这冷宫的时日要比你文妃长的多,对这里自然比你更加熟悉,现下皇上在前朝忙着政事,我才有时间故地重游一番,回味一下过去冷宫的生活,才会尤其觉得此刻皇宠来之不易。”
这番话挑衅之意未免也太过露%骨,听在心中十分不爽。
白若卿笑了笑,侧身说道:“既然贵妃想故地重游,不妨进去坐坐,尝尝这里的清茶,忆苦思甜一番。”
映秧眉梢弯着,黑瞳在眼眶中微微挪动,笑道:“盛情难却,那我就不推辞了。”
自打白若卿住进这玄武台,里面的摆设几乎没有动过,除了挂在强上的那几幅新作的山水画作外,根本还是原来的样子。
映秧走到这几幅画前驻停,抬首望了片刻,道:“一片山水田园美景,看来文妃心境也还算悠闲。”
白若卿站在桌前沏茶,几片发黄的茶叶棒子飘在茶水里,微微有些寒碜。
白若卿:“南疆少山,想不到贵妃也对这北方的山水墨画有一番研究。”
映秧呵呵笑了,转身看着白若卿,走到桌边坐下,俯下眼帘看了看这桌上的一盏清茶,淡淡道:“巧了,皇上这几日也不知在哪里寻了一些所谓名家的山水画作,竟日日晚上拉着我与他一同品鉴,这才长了一些见识,还谈不上什么研究。”
映秧说完,端起茶盏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这茶要比她宫里的茶难喝不知多少倍。
白若卿心中竟莫名其妙多了几分醋意,但她却完全不知,只抿了嘴角,淡淡问道:“贵妃平日里也替皇上批折子?”
映秧余光瞥了白若卿一眼,仍笑道:“诚然,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自然由我来帮着料理,文妃还真是挂心了。”
白若卿喝茶的动作一滞,心中越发不快,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无动于衷的样子。
映秧看了白若卿一眼,笑道:“说道政事,安平侯的封号还是出自我手,文妃听着,觉得可好?”
堂堂南国宰相平乱有功,封号居然出自乱臣一族?这当真是可笑!可气!
白若卿砰地一声放下茶盏,难掩心中不快:“安平侯,定平安,贵妃这是要借宰相之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南国大祸,始出南疆?”白若卿呵呵笑了两声:“若真是如此,那这封号岂一个好字了得!”
听了白若卿这番言论,映秧非但没有生气,眸中反而笑意更浓,默默的喝着茶。
片刻,玄武台下守台的小太监慌慌张张从下面奔上来,跪在屋外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要见您,现正在玄武台下。”
“你去回皇上,说我即可就去。”映秧说着,眼神却往白若卿那方看去,微微挑眉:“人道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连我自己也没发觉,何时与皇上竟好到了这般地步。”
映秧起身,面目含笑的转身出了房间。
没人能说出白若卿现在的体会,看着映秧悠悠走下玄武台,她来到玄武台边往下看,封穹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站在玄武台下,远远的看见映秧走向他,嘴角的笑更加明显了。
白若卿越看心中越是气恼,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心中的这番举动,竟不自觉也吓了一跳,双颊瞬间火辣辣的发烫。
难道这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醋意?
可台下之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向这玄武台上望上一眼。
……
是夜,白若卿仍旧辗转难眠,百无聊赖之际打开喜儿送来的包袱,里面竟还放了一些安神的熏香,放在香炉中燃了一些,清香淡雅,十分好闻。
这安神香果然奏效,白若卿躺在床上只胡思乱想了片刻便入眠了,梦中竟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场景。
阎罗大帝与一人在一棵参天枯树下对弈,那场景如梦似幻,烟气缭绕,若说是蓬莱仙境,却多了许多阴霾之色,灰暗浓重无法化开,坐在阎罗大帝对面的那人团坐在烟雾之中,神态样貌看不真切。
阎罗大帝大手支着满是虬髯的下巴,盯着棋盘慎思良久,终是摇头道:“不行不行!方才那步不算,本尊重新来过!”
那人动作十分之快,在阎罗大帝下手之前便握住了棋子,笑道:“说好了不再回棋,你要食言?”
阎罗大帝横眉一敛,干脆撒手道:“那算本尊输了还不行?!横竖是赢不了了!”
那人将手移开,金色衣袍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悠悠道:“既然认输,那我便是连胜三局,依约你要应我一事。”
阎罗大帝以手扶额,十分后悔:“早知道和你下棋没什么好下场,一开始就不和你这厮下了!”
那人呵呵笑道:“为时已晚,多说无益。”
阎罗大帝也是帝王,自然讲究重诺于人,更何况那人与他已有千年之交,渊源颇深。
阎罗大帝:“说罢。”
那人顿了片刻,才道:“黑白无常勾了个叫白若卿的魂魄,烦请阎兄高抬贵手,放她还阳。”
阎罗大帝:“这怎么行?不管她是冤死的还是寿终正寝,既然来到了阴间便是这里的鬼,没有回去那一说,更何况你托生于帝王之身,私自神离本体已然是犯了规矩,现下又要本尊将那已死的白若卿还阳,你当真不怕天帝知道了,将你生生世世贬在凡间?”
那人淡淡一笑:“人人都道神仙好,却不知其几多愁,几千年的神仙我依然做的烦死了,生生世世做个凡人也不错。”
阎罗大帝吃惊道:“在凡间呆久了,你当真是疯了!”
那人:“疯也好,醉也罢,我只愿这一世,不负良人不负卿。”
阎罗大帝思量片刻,终是说道:“与你同为仙友一千多年,竟第一次见你如此执着,好吧,本尊成全你,将那白若卿的魂魄送回阳间。”
那人朝阎罗大帝拱了拱手:“多谢阎兄。”
阎罗大帝又说道:“不过,生死轮回本是天地之道,白若卿重回阳世,因果报应,势必要有天谴于她,即便她再活一回,果报斐然。”
那人:“我愿用三十年阳寿换她十年安稳人生,如此可行?”
那人的话当真又叫阎罗大帝吃惊不少,二十多年不见,那往日傲慢清高的帝王星竟变成了绝世痴男?!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信。
阎罗大帝:“凡人为王可是一世荣华,你不后悔?!”
那人:“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勇气抓牢她……”
阎罗大帝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如此执着,本尊就如你所愿。”
那人起身对阎罗大帝拱手道:“多谢。”
转身时,那人的相貌终于从重重迷雾中显露出来,嘴角携着笑意,剑眉驰目,游龙加身。
此人无比熟悉,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封穹宇!
第七章【3】
白若卿被这梦惊醒,醒来时全身大汗淋漓,贴身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惊魂未定之余,她披上外衣走出房间,只见玄武台边沿站着两个人影,一个身材魁梧十分霸气,另一个手拿书册和毛笔候在一旁,额头上还有一颗血红的痣。
“你们是……”白若卿还以为自己还未从那梦境中醒来,不觉讶然。
判官立马道:“白氏若卿,还不快快拜见阎罗大帝!”
阎罗大帝身披金挂,虬须满颊,头戴紫晶疏冕,脚蹬三尺金靴,双手后背,和当初在奈何桥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白若卿连忙扶裙跪下,心中仍是一潮澎湃:“小女子拜见阎罗大帝。”
阎罗大帝捋了捋胡须,道:“白若卿,十年阳寿已过一又半载,你可有何收获?”
白若卿低着头,思量片刻即道:“爹爹性命无虞,小女心愿已了。”
阎罗大帝眼中划过两道精光,却道:“既然你心愿已了,不如跟本尊返还阴曹地府,也好早日投胎为人重新来过,这南国的皇帝最多不过七载阳寿,你在这皇宫里也早晚要当寡妇,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来世寻个好人家罢。”
阎罗大帝说完,浓密的眉毛下目光炯炯,注意着白若卿的一举一动。
白若卿听了这话,惊道:“大帝与皇上乃是仙友,怎的他如今只有七载阳寿了?!”
阎罗大帝:“本尊方才托梦于你,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
白若卿连忙道:“小女愿意即可就死,还望大帝将这剩余的阳寿还给皇上吧!”
阎罗大帝哼了一声:“天劫就是天劫,你道这是买菜吗?天劫已触,无力回天,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白若卿全身脱力,松垮的坐在地上,脑海中乱成一团,她实在想不明白,封穹宇为何愿意这样为她?这叫如今的她又情何以堪呢?
白若卿的神色一丝一毫都落在了阎罗大帝的眼中,他等了片刻,说道:“怎么样,随本尊回阴间如何?”
白若卿沉默片刻,失神的眼中渐渐有光泛出,她摇头道:“不,我的性命是用他的命换来的,岂可就这样白白浪费?既然生死有命,那我便要改一改我俩的结局!”
阎罗大帝嘴角微微泛出一丝笑意,却隐在虬髯之中看不真切,只道:“可你如今身在冷宫,皇帝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改变一说又从何说起呢?”
白若卿呵呵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阎罗大帝笑道:“以前我以为可以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