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微摇头甩去那些不堪的记忆,又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白净的小姑娘,越看越确定,她就是前世的明珠,原来她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卖掉了。
见她动作迟缓起来,大汉猛推了她一把,幼微趔趄一下,忙扯住刘谦和的胳膊才勉强没跌倒,张明芳也忙过来扶起她。
庆大娘一语未发地朝着几人走来,在幼微面前停住,盯着她上下看了一眼,便突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幼微完全没有防备,立即被那力道冲得跌在地上,头发也一下子就披散开来。
“惠娘。”刘谦和叫了一声,边蹲下身搀扶她,边怒视着那一脸横肉的女人:“你干什么!”
庆大娘冷冷一笑,用指尖指着他们三个,粗哑的声音听起来很高亢:“你们几个,只这小丫头最不值钱,若是你们再不听话,我就专惩罚她一个代你们受过,黑猴子!”她叫道。
黑猴子忙应一声过来,庆大娘道:“罚她两天不许吃饭,不许喝水。”
刘谦和张嘴就要说什么,幼微却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心,示意他不要为她出头。只不给吃的,这惩罚就比她想象得好多了。
庆大娘又看向众人,对那些挤在一起面露张皇的少年少女们斥道:“若是再有谁敢私自逃跑,老娘就到官府告她是逃奴,一旦逮着先打五十大板,再剥去衣服去闽南做苦力,熬个一两年,死的随便扔在荒谷里让野狼野狗啃尸体,没死的便活活打死!想死得早的,死得惨的,没个好结果的,只管逃!”最后一句她说的时候表情很恐怖,眼神凶狠,可嘴角竟微露一丝残忍的笑意。
顿时有胆小的当即吓得尿起了裤子,庙里便漫起一股子的尿骚味,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庆大娘走过去狠狠揪着她的耳朵,呵斥:“去外面给我跪着去,若是在主人家里也是这般不识好歹,想尿就尿想屙就屙,早就乱棒子打死了,让你跪还是轻的!”
那丫头哭哭啼啼地走到破庙口,跪在那里,小小的身子一直发抖。
既然要舀一个人发威,自是得做绝一些,庆大娘淡声吩咐:“也罚她两天不许吃东西,不许喝水!若还有谁不经允许就胆敢屙尿的,就加倍,四天不许吃喝,若是还不能改,那我只好把送到阎王老子那儿了!”
从没见过这么嚣张、肆意妄为的人贩子!幼微嬷嬷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绪。
初夏日长夜短,很快,天就亮了起来,庆大娘当即吩咐众人不许再睡,赶紧上车赶路。
在上车的时候幼微发现那东北汉子与黑猴子似在争执着什么,只是离得远,什么也听不清,可是却能看出那汉子很激动。
黑猴子嘿嘿奸笑两声,扭头看了幼微一眼,发现后者也正在看他时,那贪婪奸诈的目光便露出得意的微笑。他转过头去说了句什么,那大汉冷漠地也朝幼微瞅了一眼,又不带任何色彩地移开。
第三次了,幼微忐忑不安地上了马车,黑猴子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已经是第三次了,可是为什么?
他那样的神情分明是企图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刚庆大娘也说了,自己是三人中最不值钱的,又有什么让黑猴子可图的呢?
她还未想出个合理的理由,刘谦和就在一旁悄声道:“他们要回下邽了。”
这次逃跑被逮回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为了管教刘谦和与张明芳两个,幼微重新与他们两个坐在一辆马车里,好方便虽是受过。
听了刘谦和的话,她一惊,也探头去看,果然马车走的方向是昨天才刚刚来过的,但是为什么?现在回到下邽不是正自投罗网吗?下邽那么一个小城,一下子丢失了三个孩童,其中一个还是县令之女,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下邽戒备森严,回去不就正好被逮个正着吗?
这些人贩子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黑猴子他们却并不是要回去下邽,而是在路过官道的时候转道了,赫然就是向京都走的方向——他们要去长安了!
幼微只觉心中的那股不祥预感越来越明显,昨日马车走的分明是朝南的路线,何况两车子的人又全都是长安、下邽两个地方的,按理说应该卖的越远越好,为什么又要回来?
☆、第四十二章去长安
刘谦和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朝他看过去,前者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
幼微明白他的意思,一旦回到长安,几人脱身的机会会较大,而且还有刘谦和的大伯也在京都,只要能和他联系上,他们百分百地能获救。她也朝他露出微笑。
这车子看管他们的是黑猴子,他伸头向外面的车夫说快些,便又回身靠在车厢上,嘴里衔了一只牙签,时不时地砸吧砸吧嘴。
“这家里有钱就是好,一个个养得白头粉面,肌肤润滑,定能卖得不少钱!”
张明芳朝他投去厌恶的一瞥。
黑猴子毫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她:“听说你家里连个带把的兄弟都没有,只你一个?”
幼微暗叹,看来掳走张明芳是他们不知策划了多长时间才实施的,却是谁要这么对付张县令的女儿?
“要你管,臭奴才,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张明芳反唇相讥,可是黑猴子这次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手一扬就要扇过来,她吓得闭上眼睛,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一旁传来一声闷哼,她睁开眼睛看过去,却原来黑猴子给了幼微一巴掌。
刚才左脸上已红肿一片,这么一会右脸也挨了一掌,幼微死咬着唇,勉强没叫出声来。
刘谦和气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恨恨地瞪着黑猴子:“你等着,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我要将你……”
黑猴子猥琐一笑:“你要怎么样?”他脸色一变,忽大喝道:“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就让她再尝尝耳光的滋味!”
张明芳又是愤怒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心里恨不得把黑猴碎尸万段,可现在只能勉强低下头,遮住脸上的恨意。
黑猴子见他们都老实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瞅了眼幼微,却发现她因脸上两团红肿,眼角微微湿润,唇如染红,看着倒是比之前更添了一丝艳丽,心神一荡,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幼微大惊,抬头望向他。
黑猴子却是嘿嘿一笑,手未离开,只奸笑问:“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幼微的手心几乎被自己掐烂了,不能硬抗硬,她警告自己,默默垂下头,不发一言。
虽然她只是个八岁的孩童,但黑猴子的那个动作太过明显,刘谦和近两年又渐知情事,自是明了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气得肺都快要炸开,粉嫩的手握成拳就朝他挥出:“你这个人渣,混蛋……”
幼微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黑猴子一个闪身避开,胳膊一扬一挥,就把刘谦和给制服住,“咚”得一声将他脸朝下按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
张明芳尖叫一声。
“放开他!”幼微脸色煞白,继而严厉地看着黑猴子,眼中闪现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黑猴子狞笑一声,一脚把刘谦和踢到一边,又把幼微扯到身边:“反正是要送人的,我先玩玩也不亏本!”
真没想到他竟然连孩子也不放过,幼微气得全身颤抖,又是厌恶又是憎恨,手脚并用拼命反抗。刘谦和也爬起来,扑到黑猴子的身上又是砸又是踹的。
张明芳原是瑟缩地躲在一边,但想了想,也大着胆子过来帮忙。
车厢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概是听到后面的吵闹声,庆大娘与那汉子让停了马车,一起过来查看情况,掀开门帘发现车内的情形时,便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东北大汉毫不吃力地就把幼微三个给提了起来,随手扔到一边。三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也不害怕,反而愤怒地瞪视着他们。
黑猴子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指着刘谦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下手忒般狠,小心我弄死你!”说着就又要爬起来揍刘谦和。
庆大娘拧着眉头,也不说话,伸出脚踹了他一下:“就你这么点出息,给我滚出来!”说着便转身先下了马车。
黑猴子敢怒不敢言,又愤愤瞪了三人一眼,也匆匆下去。
那东北大汉眯着眼坐下,只简短地说了声:“走!”
马车便动了起来。
在经过庆大娘身旁的时候,幼微恰好从窗口听到黑猴子一声嘟囔:“她一回长安就要被送到宫里了,可是再也沾不得了……”
庆大娘骂道:“连?p》龊⒆幽阋捕郑阋簿驼獾愠鱿ⅲ ?p》
“这又咋了,你们不也是要把她送给贵人享用吗?我才摸了一下脸,就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的……”
庆大娘冷声道:“我还不知你什么时候对小女孩也有兴趣了?”
“这个吧……”黑猴子摸摸下巴,猥琐一笑,正好看见幼微的马车在身边走过,便啧啧称赞:“怪不得那个贵人会对小女孩感兴趣,我这两天观那小丫头相貌神态,比起长成的少女来说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看他朝车窗这望了一眼,幼微忙避了避,躲开他的视线。
她面上虽是平静,可心里却嗵嗵跳得厉害,贵人?谁是他们口中的贵人?
他们改变主意回到京都,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京中权势贵族有谁会对幼童感兴趣?
还有进献那个词,更让她心惊!
幼微隐隐知道答案,可是她不敢去猜,更不敢去确认!
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刘谦和一直在默默观察她,这会子见她脸色煞白,额头沁满了密密的汗珠,以为她是被刚才的事吓着了,忙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坚定地望着她。
幼微懂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不要先乱了阵脚,这不是还没到长安吗?还有逃跑的机会,再说她对长安地形熟得很,很容易就能脱身,如果实在不行,就躲到自己的空间里也行啊!
这样想着,她慢慢镇定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平静。
张明芳看着她与刘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