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懂事,只可惜命不好。
她走上前去笑道:“让你洗手洗脸的,你瞧瞧你怎么洗起衣服来了,快擦把手去厨房吧,我爹在那呢,饭好了你们就先吃。我进屋看看我娘!”
明珠怯怯地在衣服上擦擦自己的手,看了幼微一眼,点点头。
幼微便洗了洗脸,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北屋。
郑氏平静地躺在床上,秀气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眼角周围全是泪痕。大概是累了,她睡得倒是很安稳。
幼微莫名想起前世爹突然去世后,娘哭的撕心裂肺的情景,即使后来娘变得很市侩、很自私,可是她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关爱她,保护她!
自己一直埋怨娘为了钱财没有把好关,就把她打包送给了李亿,可是现在想来,那也只是爱的一种表现吧!
她只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没想到郑氏却悠悠醒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就站在面前,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惠娘?”她颤巍巍地喊道。
幼微愣了愣,继而满面笑容地走到床边:“娘,你醒了。”
郑氏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嗫嚅出声:“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惠娘回来了?”
幼微好笑地扶她坐起来:“娘,是我回来了,不是你在做梦。”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热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惠娘啊,你可是回来了,你真回来了。娘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她情绪激动地打了两下幼微的肩膀:“你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害我以为你被拍花子给拐去了!”
幼微暗想,可不就是被拐去了嘛!她假装疼的样子捂住后背,一脸地委屈:“娘,轻点,轻点,好疼的!”她撅起嘴:“几天不见,娘可是变得泼辣了。”
“你这死丫头,没大没小。”郑氏蘀她揉了下打疼的地方,没忍住,又恨恨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要是再不会来,你娘我可就真倒下了……”说着说着,这几日的恐慌与担忧自心底蔓延开来,泪水倒是又流了下来。
鱼宗青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状便道:“隔得老远就听见你们娘两个在吵闹,惠娘,你娘现在身子弱着呢,你别总去招惹她!”
闻到清甜的米粥香味,幼微的肚子一下子就又咕咕叫了起来,在自家人面前,没啥不好意思的。她跳起来:“我去舀粥去。”又问:“爹,明珠呢?”
鱼宗青叹口气:“那小娘子害羞得很,直说不肯打扰我们团聚,我就让她先在厨房里吃着饭。你快去看看她,别让人家不自在。”
幼微应了,笑道:“她就是那样一个害羞的性子,行,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出了屋子,身后传来娘好奇的声音:“明珠是谁?怎么你们爷俩的话我没听懂。”接着便是鱼宗青细细解释的声音。
她拍胸口,唉,娘小气的性子自己是知道的,明珠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让来到了家里,她定是心里有意见的。何况现在自家也不是多么富裕,平白无故多了一张嘴,娘肯定不愿意,还是让爹来说服她吧!
她带着这么不厚道的想法来到了厨房,果然,明珠正坐在那里大口喝着粥。她笑笑,道:“先暂时填饱肚子,等明个儿有空我就来做好吃的,好不好,明珠?”
明珠慌忙咽下口中的饭,看着她笑:“惠娘姐姐休息,我来做就行。”
“那怎么行,你还小着呢。这些事你不用管。”她上前摸摸明珠的脑袋,问:“你不过来里间与我们一起吃?”
明珠小小声道:“等明天吧,今晚姐姐还要与家人团聚呢。”
幼微见她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只笑道:“那行,明个儿再说,今也晚了,吃过饭后你就去我房间睡觉吧,我再和爹娘说会儿话。”
明珠眼中流露出羡慕怀念的神情来,幼微暗暗叹口气,见案板上还有前两天吃剩下的蒸饼,便知爹娘这几日因担忧她什么也吃不下。叹口气,她舀了两个蒸饼,又端着小米粥与一小碟子的咸菜去了北屋。
她与娘两个都饿坏了,也不管蒸饼硬邦邦的,就大口地吃着,因鱼宗青只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幼微笑问:“爹不吃吗?”
鱼宗青摇头:“爹吃过了,你们快吃吧。”他顿了顿,道:“你今晚回来得匆忙,就胡乱吃些填饱肚子,等明个儿杀只鸡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幼微知他此刻想要补偿关爱的心思,也不拒绝,只笑眯眯地点头:“嗯,太好了,明日又可以吃鸡腿了!”
适才幼微出去的时候鱼宗青已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因他特意叮嘱不要在幼微面前一直追问,郑氏才忍了又忍,可是喝了半碗周后,她还是忍不住问:“惠娘,拐走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吧?”
鱼宗青忙瞪了她一眼,后者装作没看见。她是在关心女儿好不好,虽然惠娘才八岁,但是被拐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尤其是那个县令的娘子明芳都已经十岁了,在乡下地区,这个年龄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那些人贩子保不齐有什么腌臜想头,自家清清白白一个闺女儿可别被她连累了才好!
幼微脸色不易察觉地黯了黯,但她装作不懂的样子道:“没有啊,就是不听话骂两句,不给饭吃,倒是不经常打的!”她笑了一笑。
看她这个样子,倒是没有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郑氏稍稍松口气,又将心思放在打骂两字上,细看了女儿一眼,果见脸颊处红肿了些,不由惊问:“他们打你了吗?快过来我瞧瞧,脸怎么都肿了?”
幼微摸摸脸,暗道这红肿怎么还没有褪?她走到郑氏旁边,笑嘻嘻地安慰道:“娘快别担心了,只是一开始不太听话被教训了两下,现在早就不疼了!”
男人到底没有女子心细,刚处了那么大一会儿,鱼宗青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会子也细细观察,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那些人贩子,实在是可恶至极!”
自家的闺女儿从小就跟宝贝似的舍不得动一下指甲,竟然让他们任意欺辱打骂。
郑氏也心疼地直掉眼泪,一边轻抚着幼微的脸颊,一边问:“还疼吗?要不要紧,要不,舀药来擦擦?”
幼微只是笑着摇头。挨耳光在前世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其实真正挨打的时候也不多,但就像给那些青楼女子洗衣服达不到人家的标准了,或者送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人家心情不好,挨一个耳光是太过平常的事!后来好容易长大了,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娘了,却又自甘下贱嫁与李亿做外室,被他的正妻裴氏知道后,不照样被打得遍体鳞伤。李亿就在旁看着,却连伸手相助的勇气都没有,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些奴仆从屋里打到大街上……
幼微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前世被欺辱的一幕幕就在眼前晃着——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却原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只是重生后她太擅长将不好的痛苦的回忆压在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平日里小心地不去碰触,可是那些伤痛与敏锐都还在!
她想到自己只不过身份卑微就要代刘谦和与张明芳受罚,就能任意被欺凌辱骂,自己一直说要改变这一世的境况,可是都两年多了,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幼微嘴边的笑容带了丝苦涩,脸色也沉郁下来。
郑氏与鱼宗青都以为她是因为受委屈了的缘故,倒是不再追问细节,而劝道:“吃了饭,好好洗洗,就去睡吧,你也累了两日!”
幼微点头,微微一笑。
郑氏有心问问明珠的事情,但看女儿脸色实在不好,也就不好再问,暂且忍耐下来。
鱼宗青率先出了屋子:“好闺女儿,爹给你烧水啊。”
郑氏也爱怜地把幼微拉到怀里:“惠娘,待会儿与娘一起睡吧,好久咱娘两个都没有好好在一起睡过觉了。”
☆、第五十章温先生来访
幼微控制不住从心底荡漾出来的温情,不管如何,至少这一世,至少现在爹娘都陪她在身边,他们一家人还是在一起。
她甜甜地应着:“嗯。”
鱼宗青瞅了眼郑氏的肚子,嘱咐道:“小心别让惠娘压了你的肚子。”
郑氏笑眯眯地摸摸幼微的脑袋:“放心吧,我们惠娘才不会。”
惠娘笑嘻嘻地点头。她又去了自己屋里与明珠说明情况,好一阵地安慰,才回到北屋。
当晚一家子胡乱睡了一夜,次日早鱼宗青就去外面请郎中,给郑氏瞧一下身子。幸好只是身子倦怠,劳心而已,多加休养就没事了。幼微暗暗庆幸。
送走大夫,她钻到厨房里琢磨着给娘熬一锅红枣鱼汤来喝,刚开始行动,就听到门外传来叩门声。她侧耳听了听,听到爹在和一个男声说话,那声音耳熟得很,她愣了愣,忙探出头来一瞧,可不就是温先生吗?
她又惊又喜,慌忙擦着手走出去,满面笑容:“温先生来了?”
鱼宗青这才知道面前这个面容丑陋的男子就是女儿口中常提的这次又救了他们性命的温庭筠温举人。当即便深深做了一揖,口中直称:“原来是恩公光临寒舍,实在是不恭至极,惭愧惭愧!”
原本依照礼节,今日一大早他就应该提着礼物去张府向温庭筠道谢,可是光顾着郑氏的事了,竟把这个忘得一干二净。
温庭筠虽说性子温和,却最是放荡不羁的一个人物,他平日里最尊崇的便是三国时期的建安风骨,那些魏晋人的风流洒脱是他前世常与幼微说起过的。
他一见鱼宗青这样子,便知是一个死板、重礼节的书生,倒也彬彬有礼地拱手道:“鱼先生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望着幼微笑道:“说起来,这还是鱼娘子种的前因才有的后果,一报还一报,就不必再提了。”
他说的是幼微在书肆为他解围的事。
鱼宗青也听妻女提到过,笑道:“可见温先生与我家可真是有缘哪。”
幼微忙上前道:“爹,快把温先生请进屋里说话吧,一直在门口站着像什么!”
鱼宗青一拍脑袋,自嘲道:“可不是,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