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如意掀开帘子,将谷雨扶了进去。温府上下全都走了出来,一个个早已经哭成一团,谷雨强忍住眼泪道:“家中突逢巨变,我不得不到京都一趟,我走之后,府里一切都交给刘管家打理,你们要听刘管家的安排,各自保重!”
温府上下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结局,纷纷哭着跪了下来。谷雨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跪下来朝众人拜了一拜,发上的素带沾染了泥土,额发液垂了下来,无限哀伤迷离。如意含泪将他扶上车去,耶律昊坚登上车道:“走吧。”
夜风吹动温府门前两个巨大的白灯笼,摇摇晃晃投落下两团凄凄的光晕,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隔着夜色看起来竟有些狰狞。谷雨掀开帘子回望,光影迷离之间,眼泪垂落到脸颊上,幽黑的眸子在夜色里也能照人。帘子上的手被人握住,是教人安心踏实的温度。他回过头来,眼泪掉落两个人紧握的手上,道:“爹爹,我心里真害怕没。”
“都会好起来的。”男人擦去他脸上的泪痕道:“我向你保证。”
谷雨呜咽一声,只觉得胸口疼得更加厉害,只好紧紧抱住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这世间,千难万难,有你在,我就都不怕了。
南朝篇:桃花依旧笑东风 第17章 一曲动君王
谷雨的伤势终于在启程的第二日复发了,这一复发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整日里烧得昏昏沉沉,几乎人事不省。耶律昊坚着如意和林太医等人留了下来,自己带了一半的人马继续北上。
谷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急得几乎哭出来,起身便要往前追去。如意急忙拦道:“皇上就是怕少主担心温将军安全,所以他虽然担忧少主的伤情,可还是毅然北上,一路护送温将军进京。那里既有皇上在,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少主的身子时好时坏,要万一有个好歹,即便他日温将军平安脱身,又会有什么乐趣?”
谷雨听了别过头去,眼泪簌簌掉了下来,道:“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高起安慰道:“要是想要追上皇上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如意恼怒他跟着起哄,急忙嗔道:“林太医刚才不是说了么,少主的身子可担不起长途颠簸!”
高起笑道:“再往北就是仙女湖,水波浩淼足有千万顷,押送温将军的囚车走的是官道,咱们如果走水路,一定可以追得上!”
谷雨听了眼睛一亮,急忙道:“事不宜迟,那咱们赶紧借条船来!”
高起笑着点点头,道:“咱们先说好,以后少主可不准再这么任性了。”
如意一听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会儿答应了你,他日再犯了,你又能怎么样?”
高起嘿嘿一笑,便出去租了一条船过来,一行人坐了船,一路顺水驶向仙女湖。
仙女湖以烟波浩渺著称于世,临岸楼阁高耸,青山碧水犹如一幅画卷,其中一座仙女峰,传说是先古时候的一位仙子所化,更是秀丽非常,是为仙女湖一大景。谷雨系了披风走出船舱,只见清风习习,两岸看不绝的山景禾田。时至夕暮,那一湖的霞光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时而飞起一两只白鹤飞鸟,越过黑色的山影,那一派江南云影天光,叫随性的几个人惊艳地说不出话来。
水波浩瀚,教人心胸也开阔起来,谷雨回头道:“如意,将我的笛子拿出来。”
如意听了一愣,再抬头见谷雨含笑盈盈,眼波如水一般,急忙哎了一声跑回船舱拿出潇湘笛来。谷雨接在手上,立在夕阳影里吹了一曲《碧波》,笛声悠扬缠绵,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旁边有几只小船,想是附近的富裕人家出来游玩,听到曲子也都走出船舱来。在那艳艳霞光里面,只见一个俊秀的少年,一身素色衣袍,手持玉笛,头发披散下来,风一吹随着衣袖翩翩飞舞,那般风流肆意,恍若神仙中人,那笛声更是出神入化,只觉万顷湖光都照进心里去了一般,不由都拍手叫好。
谷雨原本是情之所至,本想吹奏一曲缓一缓愁绪,听得周围有人拍手叫好,便想回到船舱里去。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忽听旁边船上有人高声叫道:“公子请留步!”
谷雨回头一看,只见那艳艳湖光里,驶来一艘大船,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瞧见黑色的一个人影,似是个中年男子。高起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高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两船渐渐靠在一起,谷雨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却是面白无须,他从宫里出来,一眼便看出那人是个公公,心里暗暗一惊,但一想如今朝政动荡,皇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怕来者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见那人笑道:“我家主人闲来湖上散心,偶然听到公子吹笛,很是赞赏,不知道公子能否移驾我们船上,与我家主人喝上一杯?”
高起正要拒绝,谷雨急忙伸手拦住,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意吹了一曲,实在不敢在大人面前献丑。”
他话音刚落,谁知对方的船竟然强行靠了过来,两船并肩两行,顺风激起层层波浪。谷雨身后随从的侍卫即刻拔出剑围了上来,那人微微一愣,道:“小人并无恶意,公子这是……”
是时公子一称在南方极少使用,算是很恭敬的称呼,谷雨也不愿多生事端,便挥手将身后的人退下,自己走近了几步,笑道:“在下实在是有急事在身,请转告船中贵人,实在是抱歉。”
谁知他刚走近了几步,那人突然大吃一惊,指着他道:“你……你是……”
谷雨一愣,随即粲然一笑,那神态愈发光彩照人:“在下扬州人氏温谷雨,他日若有机缘,请贵人到扬州一见。”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行礼道:“小人郭淮,公子好华彩!”
谷雨抱拳一笑,随即走了回去,郭淮立在当地良久,身后的青衣人问道:“公公……那位公子请还是不请?”
郭淮啊了一声,再抬头看去,谷雨已经走进了船舱里,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那般柔弱的模样,看了更叫他心惊胆战:“怎么如此相像?”
他看了一会,这才慢慢走回船舱里,只见那船舱里坐着一个男子,似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正在那里饮酒,看到他便问道:“怎么,对方不愿意过来?”
郭淮忙躬身道:“似乎是过路的客人,说是急着赶路,主子还见不见?”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道:“以曲会友,讲得便是心意相通,对方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道:“若夫人还在,该有多好,她琴棋俱佳,这湖光霞色,正该由她来看。”郭淮一听,不由抬起头来,却见那男子闭目饮酒,似乎愁绪满怀。四十多岁得人,依旧是年轻的吧,面色是有些白皙的憔悴,眼角有细而浅的皱纹,近几日借酒浇愁,神色黯淡了许多。
郭淮只觉心乱如麻,那男子见他神色恍惚,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他踌躇了颇一会儿,方道:“刚刚吹笛的,是个十四五岁得少年,生的极是出众,那相貌倒叫奴才吓了一跳。”他说着拍掌唤了温酒的女婢上来,道:“可能因为他没有束发的缘故,奴才在霞光里看到他的相貌,竟然酷似已故的如夫人。”
那男子眼前果然一亮,忙坐起身来,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长得很像么”?
郭淮忙道:“奴才斗胆说一句,虽不比夫人娴静,但确实更艳丽一些,眉眼倒是很像,奴才刚见也吓了一跳”。他说着偷偷瞄了那男子的颜色,道,:“奴才特意打听了,那少年倒极为和气,说他叫温谷雨,扬州人氏”。
话音一落,他明显感到那男子的手抖了一下,心里更是忐忑,忙道:“男子和女子的相貌不能比,也可能是奴才太思念夫人的缘故,一时看走了眼……奴才刚刚吩咐了船家,一直跟着那艘船呢……”
他站在那儿侯了一会,见那男子也不说话,只得悄悄退了出去。是时夕阳已经落下,只留下一片浅黑色的云彩镶着金边。夜幕随着水汽浮上来,只见沉沉夜色,远景晦暝,青山隐约可辨,宛如一幅绝美绝妙的图画。对方船上高悬起纸灯,水上灯光,掩映可见,甚至连低低的说话声也可以听到。那一处光影里面,只见刚才的那个少年斜靠在栏杆上,身旁一个美丽的丫鬟,正在给他喂药。因为起了雾气,他看得并不清楚,但那少年的气度风韵,他一看便是出身富贵人家,尤其是刚才那几个侍卫,身手不凡,雷厉风行,更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他愣了一会,忽闻远处传来阵阵萧声,萧声随着水上的微波乘风而至,如怨如诉,凄凉欲绝,却叫人心里安逸祥和。
凉风渐渐吹来,吹动衣袖翩翩。他长叹一声,又回到了船舱里,那男子已经睡下,那帐幔是他极其熟悉的湖青色,上面的同心结,也会死宫里的样子。他正欲离去,忽听帐内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梦呓一般,叫道:“翩翩……”
那一声叫得那样深情而无奈,仿佛已经隔了若干个尘世轮回。郭淮心里一沉,朦朦胧胧睡过去,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突然就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他仿佛突然下了决心一般,快步走刀船舱外面,道:“叫前面的船停下来!”
南朝篇:桃花依旧笑东风 第18章 遭劫
谷雨伤口疼了半夜,刚刚睡过去,突然被一阵打斗之声惊醒,睁开眼一看,却只见如意紧紧护住他道:“少主别说话!”
谷雨吓了一跳,悄悄抬头望去,只见他们的船被人强行用铁链绑了起来,高起几个正和一群青衣人打得难解难分。谷雨心里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如意低声叫道:“少主!”
谷雨急道:“他们那么多人,高起他们根本不是那群青衣人的对手,这样下去咱们谁都跑不了!”
他说着便走了出去大喊道:“高起,别打了!”
他一说话,那群人突然退了下去,高起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