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万没想到,利可令人昏,胡一元虽知大明不是他能抵抗的,还是不肯交出已经到手的王位,黄中带兵经过鸡陵关(今友谊关),快要赶到芹站的时候,胡一元竟派数万安南兵在那里伏击明军,陈天平被杀,明军为了救出陈天平,死伤者也逾千人。
消息迅速送到南京,事关外交和军事,朱高炽不敢做主,立即叫人把奏章快马送来了北京。可朱高炽在南京并没闲着,奏章刚一送走,他就开始筹役筹粮、准备军备了。
知父莫若子,朱高炽知道,以自己老子那副脾气,这口鸟气他是绝对忍不下的,一俟得了消息,皇上肯定要发兵雪耻,是以马上做起了准备。
不久,朱棣急急赶回南京,调兵遣将,赴安南作战,就因为朱高炽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在了头里,让他如鱼得水,无事不顺,这才让朱棣意识到,自己这个大儿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性情沉稳,善于任事,确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才果断立他为太子。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眼下,朱棣满脑子萦绕的,都是把胡一元、胡汉苍这对父子的狗头揪下来,方泄受人戏弄之恨。朱棣把奏章往书案上冷冷一丢,吩咐道:“吩咐下去,立即准备着,明日一早,回南京!”
“我不要!”
“乖嘛!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两口子亲热,有什么不可以的。”
茗儿被夏浔调逗得俏脸飞红,羞答答地道:“我不要,什么皮杯儿嘛,相公尽不学好!”
正说着,巧云一溜烟儿地跑进来,大呼小叫地道:“老爷,夫人……”
忽地一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姑爷怀里,她先羞了,哎呀一声,便捂着脸扭过头去。茗儿大窘,连忙离开夏浔的身子,大发娇嗔道:“死丫头,未得召唤,你跑进来作甚么?”
巧云转过身来,捂着眼睛道:“小姐啊,娘娘吩咐,赶快打点行装,明儿一早就回南京呢!”
第624章 轻轻放下
皇帝突然决定返回京都(北京升为行在后,北京称京城,南京称京都),必有大事发生。夏浔顾不得再与茗儿卿卿我我,立即赶去见皇上,一问才知安南国捅了个大篓子。
夏浔听了不觉有些默然,心中暗道:“果然发生了这样事情,原来事情起因竟是有人受贿蒙蔽天子,继而安南黎王又动用武力杀掉了陈氏王朝的唯一继承人。”
对于趁机对安南实施直接统治,夏浔并不是太热忱。
明人严从简论及安南得而复失时曾惋惜说:明朝失去安南,第一在于没让大将张辅久镇安南;第二在于派驻安南的官员们贪墨暴戾,激起安南百姓的强烈反抗;第三在于明廷大臣们只会小门小户的算计,而看不见保有安南的长远之利。
其实问题不只是这么简单。诸如安南自立王国已经四五百年之久,不同于大明取代元朝,直接接手辽东行政机构的统治,大明对安南没有一点来自中央政府的直接施政基础;诸如派驻统领重兵大将日久尾大不掉的忠诚问题,诸如……
要想直接占领,像中原一样实行郡县治理以当时的落后条件是办不到的,如果硬是要办,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施政成本太高,多山多丛林的环境决定了他们村村寨寨的封闭独立,官兵到了那里,无法集结重兵,打游击的话就像撒开的豆子,形不成合力。
至于某些人一旦想到了一个地方,第一个直觉就是占领,那是到了后来被外国强盗割肉割疯了所产生的一种饥饿心理,就像有些挨饿挨怕了的人,哪怕成了亿万富翁,他无论走到哪儿,身边照样都得准备好各种各样的食物,唯有如此,心里才觉得安全。
夏浔在高位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做事首先权衡的是利益。国家富强与否,稳定长远与否,与疆域的广大没有直接关系,太广大有时反而是个负担,成吉思汗的江山够广大了,结果如何?
历史上,安南之战持续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中,明军异地丛林作战,与天斗、与人斗,损失极其惨重,不少名臣勇将都折在那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统治安南期间,没给明廷和明国带来一点好处,反倒让明朝政府和百府付出了巨大代价。
那时光是每年调运粮食、保证驻扎安南的军队和补给当地人民生活的各项财政支出,就超过了当时供应南北两京的总和。
明太祖朱元璋曾说:“四方诸夷及南蛮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使令。若其不自忖量,来扰我边,彼为不祥。彼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伐之,亦不祥也。”
这是一个政治家务实的想法,而不是为了身后之名所做的考虑。安南不是辽东,对明廷不存在致命的威胁,把它拿在手里,所获得的利益远不如间接控制的低成本,就像后来英法几万人就可以统治东南亚,不给自己造成负担,还能拿到你想要的利益。
依据不同的环境和条件,应该采取不同的策略,甚么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如何如何,让你的父亲、兄弟、儿子去埋骨异乡,让你把辛苦种出的粮食、织出的布匹送到异乡,却不能从那儿拿回一点对国家、对百姓有益的东西,你反不反对?
如果你的边界在云南,你做不到国富民强,拿到了安南就能够么?接下来是不是嫌缅甸碍事再拿下缅甸?然后是占城、老挝、暹罗、真腊、印度……
你每拿一个地方,总要和一个更新的地区、一个更新的政权接触,你要无限占领下去才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发展么?恐怕到了那时候,就变成了熊瞎子掰苞米,掰一棒丢一棒,只要有一处出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连锁反应,付出巨大财力和牺牲所获得的一切,如浮云一般烟消云散。
夏浔倾向于间接控制,在无利可图时,有统属关系约束着他们,有利可图时,能为我所用。他不想把美国大兵眼中的“墓地”——越南,变成埋葬无数大明将士的墓地,换不来于国于民有利的东西,最后依旧是无奈地放弃。
安南历来受中华文化所支配,以汉字为官方文字,以儒教为官方学说,行科举,甚至连道教都学了去,风俗习惯方面也深受中华影响。这样的国度里面,要寻找一二代理人,是很方便的。所以先以刚柔并济之策羁縻之,再以文化灌输渗透之,足矣!
夏浔的沉默,在朱棣看来,却是因为对安南情形的担忧,他反而出言安慰道:“文轩无需担心,小小安南,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你且安心辽东之事。联说过,我中国腹心之患,始终来自北方,经略辽东,意义重大,你能把辽东给朕经营好,南洋纵有几只小丑,弹指之力,亦可灭之!”
夏浔连忙躬身称是,心中暗道:“无论如何,安南那边总是要打一打的,这一仗一年半载的完不了事,到时候我就回金陵去了,如果那时皇上决意直辖安南,再为皇上出谋画策,尽量施以稳定统治,以免付出重大代价,最终却一无所获。皇上所言不假,中国腹心之患,始终在辽东,目前我还是把心思放在这边,确保辽东不出问题吧!”
※※※※※※※
总督回辽东了。
夏浔回辽东的时机恰恰好,万世域已经把开原城那场爆乱处理得差不多了。
得益于张俊的全力配合,再加上鞑靼接连两场大仗损失惨重,目前在东线根本没有武力,有些部落纵然有些怨愤,也不敢轻举妄动,继续玩“你不对哥另眼相看,哥去抱鞑靼大腿”的把戏。
万世域的处置不可谓不严厉,许多打砸抢烧的凶徒,被他直接抓到街头,就地正法了。
暴动一开始,万世域就启动了应急机制,实施了类似军事管制的紧急措施。朝廷是有相关规定的,平叛、剿匪、强敌入侵的紧急状态,地方官府有权特事特办,军政司法大权独揽,事后再报呈朝廷,显然万世域早就想到善后的权限问题了,其手腕心机不可谓不老辣。
辽东原本只有“军政府”,现在多了个幕府专署,只要张俊没意见,万世域的权力就能得以贯彻。张俊当然不会有意见,夏浔人还没回来,秘令已经到了,只有对万世域说的六个字:“做得好,好好做!”
在张俊看来,这就是部堂大人对他无言的谴责。这个时候对军队的倚重最大,夏浔却没有只言片语对他讲,还对万世域大加褒奖,这不是不满意他的软弱和忍让么?
于是,张俊的态度也就变得强硬起来,他的这种转变,无形中也为他树立个人威望创造了条件。要知道这一次发生冲突的一方是辽东军方子弟和辽东汉人大族子弟,他们随便拿一个出来,后边都有一位将军或者辽东地方年代久远的汉人家族,有的家族之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五代十国中原内乱,逃到辽东寄寓于辽国之下的,四五百年的繁衍生息,他们如今在辽东,是谁也不敢忽视的一股力量。
张俊原本是辽东都司的一位佥事,在沈永手下做事,只在都司衙门内部有名气,在外边的影响力,甚至比不上那些直接带兵的卫所将领,因此在辽东地方固然没甚么威望,就是在诸卫将领中也缺少控制力。夏浔在这里时,他依旧是个跟班,夏浔要把军队交给他,他得经营一段时间,才能在辽东军队中树立自己的威望。
通过这件事,辽东军方和辽东大族对他渐生好感,一旦认同了一个人,对他的命令就不会产生抵触情绪,这样就为他打好了主持辽东军务的基础。
至于更高程度的服从,久掌一方大权自然可以形成,沈永那种对辽东施行“无为而治”的庸碌之才,在那位置上坐久了,也能网罗一帮党羽,以裴伊实特穆尔之彪悍,也不敢公开顶撞,何况张俊还算是一个敢于任事的人呢。
于是,在张俊和万世域的通力配合之下,将这场危机解决得干脆彻底,夏浔回到辽东时,该杀的已经杀了,该判的已经判了,尘埃定矣。
如今,万世域令司法署长莫可,正在继续调查,由于当时过于混乱,许多最初参与冲突者已经死亡,官方能够得到的消息不全面。而左丹等人奉夏浔之命,虽以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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