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师姐怕是会不习惯诶,而且,讲佛理这种事情,师姐没有师父精通。”
“毗卢遮那师傅忙于译经,本宫也不便打扰,也罢,笑澜不愿我劳烦你师姐,那不找华首师傅便是了。”独孤皇后轻言漫语,语气里带着三分埋怨三分娇嗔。“一时之间,也真难以想起该叫谁来宫里头念经给听,唉,也不知华首师傅有否有同样修行的师姐师妹……”
杨笑澜灵机一动,道:“我呀。我来读经给你听,如何?可能修为不如师父和师姐,但是好歹也有些悟性。”
“不行不行,怎好让你来为本宫念经,大战在即,你须得勤加练武才是,也是该多陪在丽华的身边。”
想到杨丽华,杨笑澜心底里掠过一抹温柔、一丝挣扎、一刻犹豫。此时的独孤皇后搭在她的怀中形态慵懒,语气娇柔,哪里有往日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杨笑澜只觉这样的皇后让她心疼地恨不得挖心挖肺,当下道:“公主善解人意,定是不会怪责,平时我也是这般来往于皇宫、寺里和家中,她应该也习惯了。”
“既如此,那笑澜上午还是来学政,下午来给本宫诵经吧。若是嫌来去麻烦,想留宿在本宫处,也不是不可以的。”
“啊……”
“啊什么?本宫的年纪都做得笑澜的娘,笑澜是怕本宫吃了你么?”与这少女一起,似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心下总是不自觉地轻松,又想要去逗她,看她窘迫,她便开怀。
雨娘在殿外通传,道是汉王杨谅要见皇后,请皇后示下。
独孤皇后只道:“不见。”
又听得殿外传来囔囔声,杨笑澜一皱眉道:“我去同他说你不舒服。”
“别去。”独孤皇后一时觉得身后空落落的少了体温,已阻止不及。
片刻,杨笑澜又回转了过来,还带了雨娘准备的食物。
独孤皇后道:“你不该去。阿客从小受他父亲喜爱,骄纵惯了。之前已对你露出嫉妒之意,日后要小心对你不利。”
杨笑澜只道:“管他呢。”她虽有些诧异于独孤皇后说起杨谅那事不关己的语气,又因对杨谅殊无好感而毫不在意,而且史书记载杨谅最后会兵败身亡,她应该不需要理会这败军之将吧。又和独孤皇后说了些随军见闻,看着独孤皇后吃了些东西,直到日落时分才离宫而去。
在路上没来由的想起了晋王妃萧美娘,想她的一生流离,身经六君。可又想到汇报后梁之行的时候独孤皇后提起,萧美娘比起杨广还大了三岁,那流传的关于李世民和萧美娘的故事,应该只是以讹传讹吧。她依稀记得,李世民的老爹李渊生于周天和元年十一月,李世民是生于开皇十八年十二月,而萧美娘则是生于天和元年二月,掰掰手指头这萧美娘大了李世民有三十三岁之多,那么就算贞观年间萧美娘归唐依旧美丽动人,但也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适当盛年才三十来岁的李世民应该搭不到一起。
也不知那些写野史的人是何居心,要这么描绘身世可怜四处流转的萧美娘,何其过分!
而后人又只是信手拈来的兴奋,丝毫不加考证地传诵,一边赞叹萧美娘的姿色本事受宠于六代君王而不衰,一边又怀着的是何等龌蹉的心思。
实该发明一个可穿梭古今的机器,让后世的人们看看历史的原貌,看看那些被他们忽视的女子在整个历史里的作用,给那些被诬蔑的,被黑化的的女子们正名!
杨笑澜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一路忐忑着进宫,却又怀着一路愤懑地离宫。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关于萧皇后的,是寿头老早想好便要加上的,希望加在这里不会突兀。
本来寿头也觉得萧皇后身经六君已十分堪怜,后来无意间看到许多人对此深信不疑,还用一种很……猥琐的语气来口耳相传,这一点,寿头觉得无法忍受,故而特此为萧皇后正名一下。
寿头不觉得,一个女子流转于六个男人是件很本事的事情,年迈之际,回归故里,还要侍奉君王会是件荣耀。贞观4年才32岁的李二对萧皇后也是以礼相待,并没有什么所谓香艳的事情。将心比心,寿头只觉得萧美娘命运坎坷。具体的考据可点击:?pn=1查看
写小说,难免去yy历史,所谓三分史,七分虚莫不如是,但是有些东西,还需得有一些底线,若是真误导了许多看官,那便是作者的不是了。
anyway,请原谅寿头诸多废话,只为对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充满悲悯。
☆、第五十五回 一夜
杨坚出巡同州,瞻仰先父故社,赦囚徒,宴请父老,不觉已有一月。 独孤皇后日日与杨笑澜讨论平陈攻略,讲解史书、诵读佛经,有时晚了,也不顾什么宫中规矩,命人搭一榻子就睡在永安宫,日子是难得的平淡适宜。
直到杨坚即将回京的消息传来,独孤皇后顿时觉得怅然若失。看着杨笑澜的眼神也有些犹豫,当晚拖着她问东问西留了晚膳,饭后拉着笑澜散步,又让她演示一套枪法给她看。最后才吩咐宫人准备热水让大汗淋漓的杨笑澜沐浴,嘱咐杨丰回去报信,说天色已晚,皇后留杨笑澜宿在永安宫。
杨笑澜对于独孤皇后的安排向来没有什么异议,何况之前已有了留宿的惯例,沐浴后就在为她准备的榻上盘膝运气,打起坐来,这是她每日功课,自得玉楼被打之后,日日勤勉不曾荒疏。
行功完毕睁开眼,才发现独孤皇后早遣走了陪侍的宫人,寝宫内只点上了一盏灯,透着昏黄的光,而独孤皇后正侧躺在床上垂目注视着她,光影之间分外古典旖旎。杨笑澜心起微澜,迎上了皇后的目光,一时无措。
两人对视良久,眼波脉脉,不发一语。杨笑澜突然想到,照理说,这样的直视是一种冒犯,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独孤皇后是她名义上的义母、实际上的岳母,是一国之后,大她近二十岁。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长辈,从初见皇后的那一眼起,她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气度、神韵,她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声音。她想,对于皇后,她当是有着一种纯粹而深沉的迷恋,以至于见到皇后苦楚,她会忍不住地想要带她天涯海角任逍遥,或者为她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可以将一切的责任、前程尽抛却,但是她却知道,如果将她的念头透露,这个女人一定会笑她疯了。
杨笑澜自嘲地苦笑,对上这个女人,她几乎可以漠视礼教世俗,放弃她所背负的使命,无视对家人的思念,对亲人的职责,她确实是有些疯了。
独孤皇后没有漏过杨笑澜脸上的一丝表情,早在杨笑澜发觉自己的小小心思之前,她就已经在那个一贯混沌的少女天真热切的眼神里头看到了她的期许和炽热。起初,她是不以为意的,任由自己对她作弄,对她纵容,可随着那个少女的诸多风闻传到她的耳朵里头,开始逐渐牵动她的情绪,她才猛然觉察到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容易。她期待杨笑澜的请安探视,期待与杨笑澜一起纵论形势,她欢喜杨笑澜在她的面前脸红,她甚至对杨笑澜会因为她与人独处不快而感到窃喜,她在纵容着那个少女的同时何尝不在纵容着自己。
作为一个在政治的风浪里来去的女人,作为一个君王的妻子,独孤皇后对于自己会对另一个人过分关注而感到不满。 诱使杨笑澜为了杨丽华向杨坚求亲,也有些想要断绝自己胡乱念头的成分在。
越是挣扎,越是抗拒,越是难以挣脱。那一日杨笑澜以为她有了意外失控抱住她的时候,她咬上她的脸,她喜欢她的拥抱,那样柔软那样温暖,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期盼和等待的。
“笑澜……”独孤皇后打破了沉默,道:“常闻笑澜流连双星伴月楼,我深居宫中,也不便外出。不若笑澜唱一个小曲给我听?”
呃……杨笑澜僵了一僵,穿越有三宝:吟诗唱曲上青楼,诗好像念过,青楼也上过,本以为不会那么落入俗套地去唱歌,现如今却终于逃不过去了,三宝还真是出齐。
“怎么?笑澜不愿意?”独狐皇后眨眼道。
是,不愿意。杨笑澜确实不愿意,让一个五音不全的先天走音症患者唱歌,她又怎会愿意?
只是,不愿意有用么?
“笑澜真是不愿?”独孤皇后语带委屈问道。
“咳咳……”杨笑澜略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皇后殿下有命,笑澜岂敢不从。”
独孤皇后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可这杨笑澜一开腔就是一个奇怪的调子和唱词,尽管这歌词不尽然全懂,但以独孤皇后之智,也听懂了约莫六七分,就这六七分让她先是抿嘴浅笑,复又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
【嗳哟喂我的大姐也,大姐做事么你发嗲,你跟我成亲又把脸撇,看人不能够看外表,
我老粗两句良心话,美人呱呱叫咧,我的心肝咧。
嗳哟喂我的心肝宝,你要是诚心地跟我好,我把你当成那心肝宝,
要吃饭我来烧,要吃茶我来倒,吃饭倒茶全由我,还要给你个洗小脚咧,
你说好不好咧,我的乖乖地咙地个咚咧……】——徐小凤【扬州小调】
笑到最后笑疼了肚子,独孤皇后哪里还有着原先的仪态,只见那媚态横生的样子,再一次地晃了杨笑澜的心神。
“吃饭你做?”
“哦,好。”
“喝茶你倒?”
“嗯,是。”
“还带洗脚?”
“乐意为之,洗澡亦可。”
笑声渐默,杨笑澜颇觉诧异,只见独孤皇后脸上不知何时竟挂上了眼泪,她叹了口气跪到皇后的床前,伸手替她擦了眼泪。独孤皇后见她不言不语,望着她的眼神又是悲悯又是心酸,看来她的心事,她也是知晓的。只是杨笑澜不知道,自独孤皇后经历了家变之后,早已看透了世情,再没有为了什么流过一滴眼泪。
独孤皇后也觉得惊异,毫无预兆的鼻子一酸,眼泪再难控制。她想许是烛火太过昏暗,许是这夜太过凄清,许是这宫殿太过空阔,许是眼前的人太过温柔,以至于她既迷了眼,又迷了心神。她向床内移了一移,让杨笑澜也能躺了上来,任由她将她抱进怀中,任由她替她抹泪,而她的眼泪一旦开启便难以停止,似要将这些年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