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重在那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挑了两朵稍稍单薄一点的重新种在一起,忍受了那女孩从殷勤到嫌弃的表情,终于搞定了一盆。
挑完了包装,亲手在装花盆的透明盒子上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韩千重捧着它到了香格大酒店。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恋人都那么期盼礼物,不管是送还是收。
小小的一份东西,满含着的是心中满满的情意。
幻想着爱人收到礼物时那粲然一笑的表情。
而在期间的等待是多么美妙,带着甜蜜,带着希冀,那种小心翼翼却又略带雀跃的感觉。
可是,越往里走,韩千重的脚步越是沉重。
他满怀的甜蜜和期待,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他想起家里那满抽屉的礼物,每一件,都可以看到应许曾经的甜蜜和期待。
最后却被他残忍击碎,一地灰烬。
那一抽屉礼物,都是他收了以后随手丢进去的,再也没有见天日的机会。
他现在,就凭这么一盆小小的石莲花,就想取得谅解吗?
他在电梯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旁边的服务生一直盯着他,显然在怀疑他别有所图。
韩千重只好在大堂里坐了下来,给应许发了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我在大堂,一起吃晚饭好吗?
短信发出后,手机好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韩千重在大堂里如坐针毡,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忍不住准备上去敲门。
应许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纤长瘦削的身材看起来不盈一握。
韩千重几近贪婪地看着她,直到她匆匆走过这才惊醒过来,追了过去。
“应许,”他急促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去哪里?”
应许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回答:“出去吃饭,寄白和石头在等我。”
“我……能一起去吗?”韩千重觉得有些羞耻,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出口来。
应许侧身看着他,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不能,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生日祝福。”
韩千重呆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许的身影飘然远去,不见踪影。
好半晌,他才重新振作了起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前台,留下了应许的房间号和手机,最后给应许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希望以后能陪你过每个生日。
礼物放在前台,希望你能喜欢。
一如既往,短信石沉大海。
消沉退缩,从来都不是韩千重的个性。
他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
韩千重坚定地这样认为。
以前从来不看财经和娱乐新闻的韩千重,破天荒地开始每天关注起这些新闻来。
关于应许和应家的新闻几乎没有消停过,往往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解磊因为应许悔婚的假消息被解家压得差不多了以后,又有报刊大肆报道了应家在H市投资的项目撤资,G市的一个商业地产烂尾被供应商追债,股票已经封盘两个月,最严重的是J省矿难导致的事故因为群龙无首,赔偿一直没有进展。
可以想象,应许既要维持整个公司的日常运作,又要收拾以前父亲留下来的烂摊子,不知道有多焦头烂额。
把事务所的杂务处理得差不多了,韩千重带着刘川川直飞J省。
刘川川去了和J省临界的老家,而韩千重到了省府和那里的建交委接洽。
建交委主任姓田,是上半年从外地调过来的,J省一二把手相继落马后,当地的官员也有了一次大调动。
田主任对应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言谈间也不胜唏嘘。
“其实应……应伟杰真的挺冤枉的,那两人在这里上任时,应家的矿业已经收缩,应伟杰也就是协助调查,怎么就被吓得失踪了?”
韩千重心里一定,看起来高层的动荡和应家牵扯不大。
“应伟杰那女儿真厉害,这两天在这里处理矿难,”田主任赞叹说,“怎么就让一个女孩子出来挑这种大梁,他家的男人都没了?”
韩千重的脸上顿时烫了起来,这话好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这一顿晚饭,韩千重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敲定了第二天记者招待会的一些相关事宜,他就告辞回酒店了。
助理小张回来了,打听到了应许一行人的行踪,也带来了一些关于应许的消息。
据说前阵子相关的矿场都关了,准备破产清算,按照法律程序,冻结账户赔偿,不过这样家属拿不到几个钱,都在保障局门口堵着闹。
原本应许没必要来,矿场虽然是应家的产业,但都是独立核算的,破产清算从法理上说都是站得住脚的,但应许还是赶来和家属协商,按照法律规定进行赔偿,听说已经谈妥了两家。
韩千重把矿场的地址都问清楚了,准备明天开完招待会就赶过去。
记者招待会举行的挺隆重,J省各大纸媒、网媒都来了。
田主任简要介绍了科技馆项目,展望了一下J省的科教未来。
副主任介绍了一下设计师韩千重,重点介绍了他设计的地标建筑和他获得国际奖项。
接下来,话筒便交给了韩千重。
其实,韩千重一夜没睡,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想了很多。
从他和应许的初相识想起,一直想到了他刚成为事务所合伙人的那一刻。
这六年来,他一叶障目,沉浸在被金钱羞辱的臆想中,放任自己无谓的自尊伤害着应许。
可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应许,怎么可能会有他的今天?
他可能会因为韩培云的病情辍学。
可能韩培云不治身亡,他成为孤儿孑然一身。
可能会找一份足以裹腹的工作,碌碌一生。
可能会无人赏识,郁郁不得志。
……
“科技馆的重建,是一项社会责任,”他的脸色肃然,语声沉稳,“有个人曾经用她的亲身行动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责任去回馈社会,是她对我的资助和提携,我才有了今天,我很愿意为J省的科教出一份绵薄之力,这项设计,我将免收设计费,回馈我曾经的捐助人,回馈社会。并且,我邀请到美术界的新秀、李云齐新人奖的获得者刘川川小姐,为科技馆免费制作一幅大型壁画。她也是由此人资助和提携,从贫困的大山中走出来成才。”
说着,他朝下面一伸手,刘川川从下面走到了台上,向媒体鞠躬示意。
一群孩子在下面欢呼了起来,那是刘川川从老家带出来的。
那时候应许把捐助的善款交给一个基金会打理,在刘川川的老家两省交界处造了许多小学。
媒体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孩子身上。
旁边还有几个成年人,冲着韩千重挥了挥手。
那是应许在边远山区捐助的医疗机构负责人,还有各个在自然灾害中受捐的慈善机构负责人和其他捐助的受益人。
韩千重很庆幸,他和应许在一起的这六年,只要他愿意,应许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他。
可能因为他自幼出身贫寒,所以对应许做慈善下意识比较关注。
他知道这六年来,应许捐了很多善款,而且,和很多有钱人沽名钓誉不一样,她捐助的都是一些实在的事情,不是巨款却很多都身体力行,亲自过问,就好像刘川川。
应许还有个怪癖,很多富人都是用公司的名义捐款,善款可以抵扣税金,而应许的捐款却从来没有通过公司,全部都是私人的名义。
他在家里找到了一部分应许募捐的收据,甚至在其中发现应许还曾经捐助过一个因火重建的寺庙古迹。
令人高兴的是,当他联系到他们时,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拒绝为应许出力的。
“我和他们,都是受益于一个人,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回馈社会,造福社会,也感谢田主任能让我和他们一起了了这桩心愿。”
田主任很高兴,握着韩千重的手:“谢谢,谢谢,还要请问那个人是谁?令人敬佩啊,我们也要感谢他。”
下面的媒体也开始追问这个问题,场面热闹和谐,有几个还把话筒对准了那几个小孩,小孩倒也不怕生,凑在话筒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旁边的几个大人不时插上几句。
“思必得集团的应许应小姐,”韩千重深吸了一口气,“我和我的朋友,都为前段时间有人对应许小姐的抹黑十分愤怒,今天借此机会,我要郑重澄清几点……”
田主任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v第二更,求撒花鼓励TUT
、第22章
韩千重开着车一路飞驰。
招待会结束了;他想去见见应许。
田主任的脸色很精彩,不过,到了最后,他没有翻脸;媒体新闻照实发送。
他不允许也没用,这么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而且是上一条被传包养的当事人;亲口一点点地驳斥了上一条新闻的当事人亲口承认;而且可以实名发布,相比上一条新闻的化名来说;有更强的真实性。
数字媒体不同于纸媒;现场就发新闻了,大逆转的剧情是最受欢迎的;就算他打电话强压新闻,该看的人也都看了。
就像昨天他说的那样,思必得既然和高层没什么牵扯,也在妥善处理矿难的事情,他可以完全当不知道这回事,管好他的科技馆重建就好。
只是临别时,他意味深长地对韩千重说了一句:“韩老师,看不出来啊,你城府颇深。”
韩千重对他歉然一颔首:“田主任放心,科技馆的设计,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拿个什么大奖给我。”田主任板着脸说。
“尽力而为。”韩千重认真承诺。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做这样耍心机的事情,不过,为了应许,他愿意。
应家的煤矿离省城约两个小时的车程,J省并不富裕,离省城越远,路边的建筑就越陈旧。
在导航的指引下,韩千重很快就到了矿场。
大门口两张封条被人撕开了,门敞着没人管,韩千重停好了车,往里走去。
里面空荡荡的,零零星星地摆放着几台生锈设备,好的可能都被拉走抵债了。
往里走去,地上零零散散地洒落着一点煤渣,看起来很久没人清扫了。
前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韩千重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十多个人围在一堆,应许在最中央,她的身旁有几个男的,看起来像是她的手下。
她的前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群人,其中一个穿着扎染的棉袄,在那里嚎啕大哭,一个老人扶着她,还有两个小孩哭闹着,用方言叫着爸爸妈妈。
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