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浑身一个激灵,她反应过来,范墨元说的,是沈澈!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隐匿在心底的褶皱中,不肯轻易示人,却又忍不住在某个无眠的午夜里,一遍遍独自舔舐伤口,重温伤痛。
沈澈,这两个字是世上最短的一句魔咒,它每每狞笑着提醒简白珂,就算你得到世界,有种真爱,不是你的。
惊讶超过一秒,便不是真的惊讶。
简白珂常说,自己的工作已经是演戏,那么生活里就没有必要再演戏,不然,这样的人生实在贫乏无趣,生无可恋。
所以,当她明白过来,范墨元说的是沈澈,她便懒得再与他客气,之前那完美无缺的笑容索性也收敛起来,因为生病而略显萧索的眉目呈现出淡淡的愠怒。
“范先生,您对别人的私事也如此热衷么?”
她几乎要将自己伪装许久的淡然给亲手撕碎,这样的男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戳破别人的伤疤,难道就是因为好奇心在作怪?如果是那样,范墨元还真是为富不仁的典范。
“外界都说简小姐与绯闻绝缘,是因为心中另有所爱,看来你还真是长情。你那当年的小男朋友出国已经快五年了吧,这么久都还念念不忘。”
范墨元直起身子,抱着双臂站在病床边,他的话语里其实听不出嘲讽,但落在简白珂耳中,一切仍显得那么刺耳。
正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才格外伤人,甜蜜诱人的往往都是假话。
“对,那确实是我最美好的回忆。范总,我想休息了。”
简白珂不欲与他多作纠缠,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也许永远也理解不了,可是别人不懂,她亦不怪。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不了解另一部分人的快乐和悲伤。
“那好,我先告辞了。对了,简小姐,有时间不妨考虑下您的团队和敝公司合作的事宜吧,我早就叫人给你的策划组发了传真,可是对方总说需要时间考虑。商人重利,我确实有些着急了。”
说罢,范墨元略一颔首,长腿一动,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那扇门徐徐关上,简白珂蹙起眉尖儿,干涩的眼刚一眨,鼻头就跟着立即泛起了酸。
其实,褪去华美衣衫,避开红毯镁光,她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平凡女人,有着自己的心头好和得不到。
她蜷缩着身体,尽管房间里的空调正在悄声运行着,阵阵暖风怡人,可是还是觉得冷。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摸索到了手机,屏幕亮起来,竟然有好几条未接来电提醒。
简白珂皱着眉,逐一点开来看,最后一条令她脸色一变,立即拨回去。
“喂,黄阿姨,是不是我妈妈……”
她捂着嘴,不敢做任何猜想,原本沙哑的嗓音同一时间变得哽咽。
电话那头传来慈祥温柔的女声:“小珂,不要乱想,阿姨只是见你最近都没有打来电话,才问问你怎么样了。”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简白珂吸吸鼻子,破涕为笑道:“我很好,你和我妈妈都好么?”
“我还行,你妈妈还是老样子,现在天冷了,下午我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哎,我现在也弄不动她了,都是请的护工给她翻身按摩,我就是陪她说说话什么的……”
熟悉的家乡话传来,令简白珂莫名的心安,她捏着话筒,不住点头,甩落串串泪珠。
简白珂的母亲,在她刚入行不久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这也是为什么,她拼命要出名赚钱的主要原因。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前,简白珂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黄阿姨,小澈……小澈有消息么?”
那边果然又是一愣,接着是低低的叹息。
“小珂,我这个做妈的都只当他这个儿子死了,你也就放放吧……”
简白珂静默良久,终是什么都没说。
9、谁都有过指尖青葱,眉心岁月(3) 。。。
第二天清晨,简白珂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絮絮的说话声,听着耳熟,她掀开眼皮望了望,看到一抹不算陌生的身影,手里捧着个保温杯和宁宁说话。
心情顿时无比复杂,想到昨天在化妆室冯里,邵谦还言语不善,面目可憎,简白珂悄无声息地把身体往被子里滑了滑,试图继续装睡。
可惜,宁宁眼尖嘴快,立即脱口道:“白珂姐你醒啦?冯老师特意过来看你,还有早饭,我本来是要下楼买的,这回不用了。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外面的记者。烦死了守了一晚上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娇柔的声音渐小,宁宁的心思转得该是多快,明显是留给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没办法,再也没法伪装,简白珂只好探出头来,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谢谢你,还特意跑一趟……咦,什么东西,挺好闻的?”
冯邵谦看看她的脸色,轻笑一声,似乎心情不错,将病床上的小桌支起来,把带来的早饭一样样端出来——
生煎、豆腐花、青团、千层饼、锅贴,没想到不大的保温杯里居然装了好几样特色早点,每一样分量都不大,刚好够一人吃。
简白珂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早上一般都是豆浆油条,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个肉包子也是一顿早饭。即使是现在,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剧组度过,基本上也都是随便吃点儿。来江南这么久,她还真没尝试过正宗的沪上美食。
立即有了起床的动力,简白珂穿着睡衣就跳下来,直奔洗手间飞快地洗漱,再出来时,看见冯邵谦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床头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束花,范墨元兄妹送来的。
“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简白珂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执起调羹,看了看一桌子的早点,喜笑颜开。
“吃过了,你吃吧。”
冯邵谦看看她,忽然打心底里愉悦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食物如此热爱的女星,不担心身材,更不打算节食。
“对了,范墨元昨天……”
他故意拉长声音,语焉不详,等着揣摩简白珂的表情。果然,她抬起头看向他,唇边还沾着两粒饼上洒的白芝麻。
红是红,白是白。
一霎时,他脑海里猛地翻腾起民国奇女的那句著名论断: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如同朱砂一般的唇,就在眼前,不过咫尺。冯邵谦蓦地觉得喉头有些干渴,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低咳一声作以掩饰。
两片唇微微动了下,简白珂放下筷子,随手抓过纸巾擦了擦嘴,轻吐出一句:“他来问我关于合作的事情。”
她其实是个懒得多解释的人,可这回生怕他再拿这件事与自己纠缠不休,索性又补了一句:“好歹我们也合作半个多月了,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靠陪睡上位的?”
这话一出来,其实她自己心头都泛起战栗,旁人不知,她却很清楚,自己确确实实是靠“邪门歪道”才一炮而红的。只是,她陪的不是导演,也不是制片,是个陌生人。
还是个,极致神秘,一手遮天的陌生男人。直到现在,她甚至连那人的体味都不曾记住,更遑论长相身材。
冯邵谦愣住,被她的直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放弃这个话题。
“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是上海人,难怪对这一带这样熟稔,怎么样,有没有抽时间回家看看?”
简白珂拍拍手,盘腿坐在床上,她身子骨柔软,加上不间断的形体锻炼和瑜伽练习,此刻看上去好像一株鲜嫩多汁的藤蔓一般,妖娆动人。
“我的事儿,难得你记着,荣幸之至啊。”
冯邵谦哭笑不得,就连剧组里送盒饭的小哥都知道他是上海新贵,怎么简白珂当了他四年学妹,这才记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在她眼里就不闻一名似的。
“行了,吃完了饭,下楼走走,正好有一段戏,导演要改,但是还没想好,叫我们两个自己先商量一下。”
冯邵谦拿过床头的外套递给简白珂,好像看出来他顾忌什么,淡然道:“别担心,送你来的路上我就和经纪公司打过招呼了,叫他们和记者说明白,不会在你生病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走吧。”
简白珂这才想起,急救车上,他好像确实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摆弄手机来着。
住院大楼里病人很多,两个人都戴着墨镜,低调地下楼,到花园里散步,顺便谈一下《美人如玉》这部戏的大结局。
“就是说,她希望把最后的戏给改了?叫沈家俊不死,和月筱桂一起生活?”
听完冯邵谦转述的李玉红的话,简白珂不禁蹙眉,真是个肤浅的女人呵,难道真的以为只有大团圆结局才能吸引人眼球么,如今的女人戏打的就是苦情牌,赚取观众,尤其是各年龄段的女性观众的大量眼泪。
“反正,应该是这个意思。”
提到李玉红,冯邵谦情不自禁地有些羞赧,毕竟外界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的,吃软饭这帽子扣在谁的脑袋上,都不光彩。
“作为演员,我是不同意的。但是……算了,我一会儿就跟医院说,给我出院,我们回剧组,跟导演和编剧一起研究下吧!”
简白珂咬牙下了决心,头还有些沉,走起路来有点儿头重脚轻,但是这是大事儿,她不想自己多日的付出,却只换来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不行!你老实在这歇两天,正好避一避,俩导演面合神离你又不是不知道,改结局不过是个幌子,这浑水你非要搀和?”
冯邵谦一针见血,整个剧组里矛盾重重,再加上简白珂生病,投资方施压,冯邵谦被打,这几件事叠加在一起,说不定导火索会在瞬间被引爆。
简白珂愕然,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正沉默着,迎面走过来两个年轻护士,正轻声交谈着,脸上都显出娇羞的红晕来。
“哎,你倒是好命了,分到沈医生手下,我就要去跟那个老头子!”
“什么呀,别乱说,沈医生都已经有未婚妻了!咱们呀,偷着看几眼就好,真的好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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