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刚才在寺外时,还有点心理不平衡,可一进了寺里,一下子又平衡的过了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冲这些书生们拱手道:“各位,过年好啊!”
“好,学生们过年都好,王公您老人家也过年好啊!”书生们一起叫道。
这时,人群里硬是挤过来一个老人,同样做书生打扮,他抱着拳,大声道:“王公,学生孙年给您见礼,给您拜年啦!”说着,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跪!
王平安连忙后退一步,叫道:“老丈,你的礼我可受不得,哪有老人家给我这少年人下跪拜年的道理!”
他见这老人足足快七十了,须发皆白,嘴里牙不齐全,说话直漏风,竟然还要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他哪里能受!
又挤过来三人,跪在孙年的后面,一起给王平安拜了下去,各自报出姓名,中年人叫孙节,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叫孙乌,一个叫孙兔。加上孙年,他们四个人竟是祖孙三代,看样子是一同进京赶考的。
其他书生见了,也纷纷跪下,给王平安拜年,呼啦啦,院中跪倒一大片,而且殿内还有人往外跑,叫嚷着问王平安过年好!
王平安目瞪口呆,这年头给人拜年,真是不论年纪大小,只论身份高低啊!他转过头,对欧阳利道:“一人给个红包吧,好歹人家也给我拜年了!”
欧阳利啊了声,小声道:“都给?后院还有呢,全算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
王平安道:“这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吧!”点头微笑,可不敢在院中多留,连大殿都不敢进了,直接绕道去了后院。
后院同样如此,也是人挤人,无数的书生士子等着给王平安拜年。
王平安见躲不过,只好大声道:“各位,还请不要在后院立帐篷,你们心意虽好,但难免要打搅到玄奘大师翻译佛经,还请都到前院去,否则打扰到了玄奘大师,我……为师可要恼了!”
书生们忙道:“谨遵师命,我们这就去前院找地方去!”深怕惹恼了王平安,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前院找地方了。
估计是甭想找到地方,不但地方都被人占了,而且外面还有不少人想往里挤。但好在是大冬天,大家挤挤,还能热乎热乎。
王平安赶走了书生,由欧阳利引着,来到唐玄奘住的门外,他进了屋里,见唐玄奘正在打座,笑道:“师兄,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唐玄奘睁开眼睛,道:“师弟你回来了。嗯,住得习惯,贫僧住在哪里都一样的。”
王平安一指外面,又道:“那些人吵到师兄了吧,我已经替你打发他们走了。”
唐玄奘啊了一声,身子挺了起来,道:“师弟你为何要他们离开,快快叫他们回来,贫僧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让他们来此借宿,你怎么能赶他们走呢。明天是大年初二,贫僧还要大开法坛,给他们讲解佛法呢!”
王平安眉头一皱,气道:“怪不得他们跑来立帐篷,原来是你让的!”
第五百零一章 肚子硬了
唐玄奘还没说话。同样在屋里打座的惠正说话了,他道:“师叔,玄奘大师要开俗讲,这可是长安城里数十年难遇的重大法事,您可万万不能阻止!”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没吱声。可他这么一看惠正,却发现这个原本就英俊的小和尚,更加英俊了,不但俊俏,而且竟然还有几分庄严,难不成他被玄奘大师感化了?
王平安忽地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师兄你就开俗讲吧!”他转身出去了,你们不是开俗讲吗?好,我也来开个俗家,不过不是由我来讲,我让狄仁杰来讲,编本《西游记》出来,和你们打对台,看听你们的人多。还是听我的人多!
见王平安出了门,唐玄奘问道:“惠正,你师叔生气了?他不会因此,不为贫僧建雁塔了吧?”
惠正摇头道:“不会的,师叔向来说到做到,而且他钱多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莫说建一座雁塔,就是建十座,他也不在乎的!”
唐玄奘点头道:“那就好,就算他生气也不要紧,待贫僧找个时间,去他房里,给他讲几个典故,他就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让他建多高的塔,他就得建多高的塔。”说着,他笑了起来。
惠正也笑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玄奘大师并非象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个不通世事,一心钻研佛法的人。相反,唐玄奘极通世事,而且极擅长运用他自身的长处,迫使别人接受他的观点。
比如说,磨叽。在和惠正单独相处时,唐玄奘从不讲什么典故,要么看书,要么打座。而每逢见到象王平安这样的大人物,他就会磨叽起来没完没了,非得把别人磨得怕了他,从而答应他的要求为止。
惠正心中佩服,要想宏扬佛法,看来光靠自己信奉修行是不够的,得有本事让别人跟着自己信奉才行。灵感寺破败如此,也和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有关,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和玄奘大师学学,也准备千八百个典故,见人就说,不把人拉入佛门,誓不罢休!
惠正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玄奘大师,您有大智慧!”
唐玄奘同样念了阿弥陀佛,回道:“惠正师侄,你亦有大智慧!”
王平安去了自己的屋里,两个小丫头早就等得他望眼欲穿了,见他回来,一起跑上来问候。王平安没提李伊人的事,只是叫她们准备饭食。并叫来狄仁杰欧阳利他们,大家补上年夜饭,自家人好好过个年。
热闹过后,王平安深感疲惫,上床休息,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且说前面院子里的那些书生士子,他们大过年的不住客店,反倒是跑到灵感寺里来立帐篷,自是有其缘故。
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是跟着王平安去过石坑村的,参加辨证天花恶疾,所做出的贡献,已然吏部记档。此次科考,他们应该是可以取中的,此时朝廷不断地开疆拓土,所需官员渐多,不怕没有位置。
雪地里待着没事,书生士子们自然要谈一谈即将开始的科考,以及自身的前程,这是人人都关心的事,想让他们不谈,那是不可能的。
一堆篝火旁,一小撮士子高谈阔论,他们都是去过石坑村的,都在吏部备过档,底气自然足些。
一名士子道:“小弟我今科必中,这点倒不是小弟自吹。”他撸起袖子,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痘疤,道:“这就是凭证。就凭这个痘疤,小弟今科必中,只不过说到名次……唉,当真难了。”
另一名士子道:“要说今科取中,愚兄也是有把握的,所愁同样是名次问题。不过咱们既然来了这里,便能与王恩师多多接触,看他平常喜欢谈什么话题,看什么书,从中想必能猜出一二来。如此入场之后,做起文章来,应当可以省些气力。”
又有士子道:“王恩师重情重义,定会提携我们的,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在这边说话,周围不少人在默默地听着。很多士子来得晚了,没有赶上王平安辨证天花的事,在心理上难免有落差,认为自己照那些参加过的士子少了些根基。
那先前领头给王平安跪下磕头拜年的孙氏祖孙,便是没有赶上辨证的,他们爷四个坐在帐篷外面,听着那边士子们说话。
孙年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了,中不中的也无所谓了。可惜你们了,难不成要熬到我这岁数,才能进入仕途?”
孙节安慰父亲,道:“爹你不必忧心,咱们好歹今天在王公的面前报了姓名,也算结下了师生之缘,说不定他能照顾咱们一二呢。”
孙乌嘿了声,一指院子里无数的士子,道:“这么多人,他如何照顾得过来,还不如转投别人门下。那才说不定能被照顾呢!”
孙兔也道:“祖父,爹爹,咱们白天不是看到一个叫狄仁杰的人吗,他也是今科的考生,而且还是王公的结拜兄弟。要是我所料不错,今科状头,必是他无疑。”
孙乌和孙兔名字意为日月,金乌代日,玉兔表月,是这个意思,而非字面上的乌鸦和兔子之意。
孙年和孙节爷俩叹了口气,心中自都明白,王平安如还能当副主考官,那他就算豁出脸皮不要,也非得点了他兄弟考中不可,而且必进前三,那状头之位,没准就是这个狄仁杰的,别人谁要是抢,那王平安非得翻脸不可,而别人谁又敢不卖他的面子呢!
孙兔年纪小,越想越气,道:“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不如有个好大哥!”说着话,他站起身,就往寺外走。
孙乌气道:“为什么是不如有个好大哥,怎地不说应有个好爹呢!”
孙节大怒,骂道:“混帐东西,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孙年却道:“兔儿要去哪里啊?”
孙乌道:“肯定是找他媳妇儿去了。真是的,进京赶考竟然非要带着媳妇儿来,有他这样的嘛!”顿了顿,又道:“我咋就没个好兄弟呢!”
孙年冲孙乌摆手道:“跟去看看,这都大半夜的了,别再出点什么事儿,咱们外乡人来到京里,正该小心翼翼的,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天黑了还跑出去。”
孙乌嘿了声,慢吞吞的站起身,道:“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去客店嘛!”他也走出了灵感寺。
孙年叹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小肚鸡肠,一个行事莽撞,都没大出息啊,我怎么就没两个好孙子呢!”
孙节苦着脸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两个好儿子呢!”
不说这爷俩在寺里叹气,孙乌出了灵感寺,叫道:“二弟,你干什么去?”
孙兔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我心里有气,要去泄泄火。”
“没出息的东西!”孙乌骂了一句,心里却想:“我也去找地方喝碗热汤吧,只是大年初一的,不知有没有店铺开门。算了,就去客店吧,那里一定是开门的。”
兄弟俩一前一后,向繁华之地行去,过不多时,便来到一家客店,他们便是在这家客店投宿的,只因要去拍马屁,这才准备了帐篷,去灵感寺里立着。
客店里的小二见孙兔回来了,奇怪地道:“孙小爷,你不是去灵感寺里……那个过年去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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