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然理亏太多,而太上皇虽然步步退让,可是这些退让,反而让天下人都看清了当今天子是何等样人。到时,太上皇陛下挥戈一击,怕是天下黎庶拍手称快者远远比站在当今天子这一边的要更多。”
“更何况,前几日,老夫也收到了消息,武清侯、镇朔大将军、大同镇总兵官石亨,已然兵出大同镇,率两万五千精锐,与甘肃、固原、宁夏诸边精锐聚兵于映马台。”老王直的这话很轻,却不亚于一声惊雷,炸在了那于谦的耳边。
于谦霍然张大了双目,死死地瞪着那老王直,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这话的真伪,他虽然猜测过,诸边里,或许会有哪几镇会出兵草原,可是,他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作为当今天子最信重并且一手捡拔上来的大将,作为暗中监视留驻于宣府的太上皇的一枚重要棋子,居然也会在这样的时候,站到了那朱祁镇的一边。
且不说这个消息如果传扬开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更重要的是,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连石亨这样当今天子的心腹大将都为太上皇所收纳,那么试问,大明北疆边镇诸将,还有谁会再有半分的犹豫?
哪怕是千金买骨不外如是,更何况,当今天子对石亨的信重,可谓是天下皆知的,而大同边镇,更是在当今天子的一力扶助之下,变得越发地实力强劲,堪与那宣府重镇比肩,单是这两处的兵马加起来,就有二十余万众的边军精锐。
而大明北疆边镇,乃是从洪武年间开始,直至今朝,都一直加强再加强的军事重镇,可以说,大明的精锐,有大半,皆在这些边镇,若是这些边镇皆已靠上朱祁镇这位太上皇的话……当今天子,就算是得到了朝中文武大臣的全力支持,又有何用?
想当初,太宗皇帝,亦不过仅仅凭借着数万兵马而起,终夺帝位,何况如今,太上皇在朝在野,其威望气度,都远远地超过了当今天子,若真是当今天子再使龌龊手段的话……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同一量级的较量和碰撞了,而是未开始之前,天平就已经大大地倾斜了。一想及此,于谦不由得颓然长叹了一声,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板,似乎也显得有些佝偻起来,透出了一股子消沉的气息。
老王直缓缓地站起了身来,负手而立,仰望着那窗外的碧穹与那变幻莫测的云彩,凭着那习习和风,吹指着那两鬓如雪的发丝和那长须,平和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子的彻悟与恍然。
那在很小的时候,在启门g老师的教导之下,曾经读就过的一篇文章,显得那样的醒目和清晰,让老王直禁不住开口念诵了起来:“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听着老王直那苍老而浑厚的嗓音,吟诵着这篇其为著名的孟子名篇,于谦亦不由得心神摇曳,朱祁镇,那位太上皇陛下的过往,仿佛传奇一般的经历,一一从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京师城下,那远远比不得京师那高耸的城墙高大,却偏生让人觉得无比伟岸,骄傲得让天下人仿佛都只能甘愿俯首而拜的身影上……
是日,兵部尚书于谦突患重疾,病卧于府中,兵部一应事务,尽委于兵部侍郎,天子闻讯,多次遣太医良药以馈,以示恩宠,但是,对于于谦之前恳请天子允诸边将士出兵大漠,以平草原,复太宗盛世的上书,却视而不见,将政事委与内阁和内官。而朱祁钰似乎也查觉到了情势对于自己的不利,加紧了推进废立太子之事,更是暗示诸位心腹内宦,以对付内阁的办法,去贿赂那些朝庭的重臣,以使得他们在废立太子一事上,能够站到自己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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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一柄拦腰斩断大草原的刀!
朱祁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招,等于是在自己与兄长朱祁镇所斗智斗勇的棋盘中,将自己最后的一个活眼给堵死。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再没有半分翻盘的机会……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在那兵刃撞击和战马的厮吼声中响起,又一名身披皮甲,头戴铁壳小圆盔的草原本部骑兵绝望地松开了手中那柄沾血的弯刀,无力地挥舞了下手臂,便沉沉地摔到了葱绿的草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品味死亡来临的恐惧,蜂拥而至的铁蹄,只在短短几眨眼的功夫,便将他踩踏成一滩分辨不出形状的血泥……
身着黑色皮甲的绰罗斯族骑兵,顶着那如大风吹拂得摇曳的稻穗一般地弯刀,疯狂地用自己的座骑和自己的身躯去冲击对方那坚实的防线,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浪潮一般光涌不停。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了”永邵部首领虬加思兰脸色惨白无比,挥动手中手的弯刀,用刀背不停地拍击着身边的那些族中勇士,让他们继续不顾伤亡地顶上去,身后边,是一条蜿蜒而流的宽阔大河,而正面,是一万名凶残狠绝的绰罗斯氏骑兵,正在疯狂地进逼和猛攻最后这不到五千的永邵部骑兵。
数十名亲卫正在努力地冒着箭雨,在那泥泞的河滩上扎着皮筏,希望能够乘着这机会,能够给族里边留下一些种子。听着身后边孩子的嚎哭,女人的低泣,永邵部首领胤加思兰的心都快要碎了,怎么也想不到,绰罗斯氏的残部,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部落驻地前,而因为派遣了过半的族中勇士随同那太师孛来前往征讨阿刺,再加上是被突然袭击。
虬加思兰不得不率部而逃,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该死的绰罗斯人,就像是完全疯了一样,仿佛要对自己的部落完全地赶鼻杀绝一般,足足追了一夜,直到现在,把自己一方完全困逼在这大河之畔。
在这里,虬加思兰很清楚,永邵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了,追兵里,可不光是一万的绰罗斯氏骑兵,还有五千的大明铁骑,不紧不慢地缀在左右,就像是在监视着双方的战斗,却一直没有加入到战斗中来。
但是,永邵部的溃逃方向如果不符合他们的心意,那些大明铁骑就会出现在永邵部骑兵们向着溃逃的方向,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驱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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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种折磨和恐惧,让虬加思兰完全的明白了,绰罗斯氏今日有此表现,完全是因为他们已经投靠了那些汉人,他们需要向交出一份让那些汉人满意的答卷,或者说是一份投名状,面自己的部落,不幸地成为了绰罗斯人相中的目标。
在绝望与愤怒之余,虬加思兰只能鼓起勇气,让残余的勇士们报着必死的决心进行着绝地反击,在那些疯狂进攻的绰罗斯人的身后,大明的铁骑那鲜红的战袄份外的刺眼。
“看样子,永邵部的那些鞋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杨信缓缓地收起了望远镜,脸上露出了几丝欣赏与〖兴〗奋之色。
“将军,咱们是不是也该上去?”旁边,一名武将tiǎn了tiǎn那发干的嘴c魂,那双发红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噬血的贪婪,而另外几位明军将领也好不到哪,听到了这话,都齐刷刷地把原本投在战场上的目光转落在了杨信的脸上。
一群魁梧狰狞,浑身杀气腾腾的大佬爷们,偏生此刻都挤出了哀切而又充满着期盼的目光,让那杨信不由得鸡凌打了一个寒战,清了清嗓子压抑住那股子想要把这些表情恶心的恶货踹翻下马的冲动,沉声喝道:“你们忘记了总兵大人的吩咐了吗?”“除非这些永邵部的鞋子已经脱离了绰罗斯人的围困,否则,我们绝对不能动用一兵一卒,你们可不用忘记了,上皇陛下曾经说过,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怎么可以再随意地拿将士们的生命去作赌注?”听到了杨信之言,诸人都不由得悻悻地点头称是。“唉,真他娘的点背,咱们都追了一天一夜,老子手里这边刀连根鞋子毛都没砍到过。”“你们放心吧,草原上这么多的部落,以后,会有的是机会,不过对付永邵部,那是上皇陛下要求绰罗斯人做的,我们只是担负着监视的任务。”杨信不由得呵呵一笑,宽慰了这些将军之后,杨信把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明军精锐身上,然后又落在了那战斗已然接近了尾声的大河之畔,心里边不禁升起了一股子复杂的情绪。
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自己率领着大明的军队,就在不远处,看着那些草原鞋子自相残杀,看来啊,朱祁镇这位太上皇陛下的眼界之广和谋略之奇,便是自己的父亲,亦远远不及。
无论如何,永邵部,必须被消灭,让这个部落在草原上完全的消失。让绰罗斯氏,或者是准噶尔部与门g古本部之间的血海深仇里,再浇上一飘热油,让绰罗斯人,更加没有退路,只能够依靠我大明。
“也不知道永邵部的驻地那边怎么样了,不过想来江总兵身边还留着近万铁骑,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杨信回首,望了一眼那南方的地平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把注意力投到了战场之上。
顺着那一路的人马的尸首和残兵断刃向南百余里,那是永邵部所在的世居的游牧之地,可是现如今,原本应该宁静谦和的牧场,如果已然不复往日……
伯颜贴木儿看着那些燃烧的帐篷,再看了眼那杆满是破洞,斜插于泥土中的战旗,再看到遍布荒野的尸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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