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小厮也是宋晓莲的人,早被灌了酒,如今正抱着棍子呼呼大睡,宋晓莲闪身出去。
月亮隐在云中,藏住了所有光芒,院中灯火萧条,远远的只有几几点昏黄,夜间多有急风,陡得刮起一道,只听‘噗噗’两下,光线彻底被黑暗吞没。
耳边是蝉鸣虫叫,宋晓莲心跳如擂鼓,她加快脚步,前方隐约一道轮廓,她知道很快就要到约定的假山了。
来到假山,看不见人影,只有地上树影摇曳,看起来有些可怖,宋晓莲心中害怕,额头上出了一层密汗。
忽然,她被一人拉住了手,惊得宋晓莲差点尖叫出声,幸而对方及时捂住她的嘴,并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我,别怕。”
宋晓莲听见花匠的声音,整个人都松懈了,身子发软,眼眶发酸,她知道自己走出了这一步,就回不了头。
俩人手拉着手,快而轻地往后门走,比起宋晓莲的胆战心惊,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让她蹦一蹦,花匠就显得胸有成竹,一直牢牢握着她的手。
十分顺利的,俩人来到了后门,轻轻一推,门错了个小缝,刺啦的声响,在夜里十分清晰,宋晓莲下意识地往花匠身边缩了缩。
俩人成功出了顾府,门外竟然还拴着一辆驴车,宋晓莲激动地紧紧抱住花匠,眼中流出了泪水。
花匠贴心地扶着宋晓莲上车,月亮这时露了出来,衬得他眼睛闪闪发亮:“我这就带你走,带你展开新的生活。”
宋晓莲点点头,竟舍不得移开眼。
花匠驾着驴车在空旷的街道驶了起来,俩人商量的路线故意是与最近城门相反的北门,一来可以迷惑对方,二来如今是夜里,城门必然关闭,等俩人驾车驶到北门,城门也开了,正好可以出城。
一路颠簸,宋晓莲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醒,惊觉外面天光大亮,想起如今处境的她惶恐起身,急急忙忙撩开帘子,入目是榆树成林,一条黄土路弯弯曲曲通向远方。
听见动静的花匠扭过头,冲她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出来了。”
宋晓莲从没有过如此喜悦,只觉吸进的空气都带着甜意,她忍不住回以一个粲然微笑。
花匠见她坐在门边,一副紧张口吻:“这路途颠簸,你赶快进去,小心摔到。”
宋晓莲满心欢喜钻进了车里。
花匠驾车一天,俩人中途只稍作休息,宋晓莲看他脸色蜡黄,心都疼了。
傍晚的时候,仍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宋晓莲有些担心,花匠却出言安抚,说他走过这条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碰到一家邸店。
忽然这时,耳听身后传来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宋晓莲这会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虽然之前不是没碰过别人经过,但惊恐都没有这次来的强烈,因为她听得出来,那确确实实是马匹的声音,而非驴子、骡子。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只见有两匹高头大马将他们的小驴车围住,宋晓莲待在车里,却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沐坐在马上,眉眼带着笑:“大胆,竟然敢掳走当家夫人!”
宋晓莲整颗心都凉了,甚至后来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我会拦住他俩,找到机会你就先走。”
这是宋晓莲听到心爱之人的最后一句话,她忍不住掀起帘子,只见花匠提着搁在手边的长枪跳了下去,手腕翻转,如银龙一般直刺对方。
李沐和另外一人自马上跳下,他俩是用剑,对上长枪有些吃亏,根本进不了对方身。
花匠此时不能出声,只得频频看向驴车冲宋晓莲使眼色。
宋晓莲到底是怕死的,只能说顾子青将她所有反应猜的透彻,她当即拽紧了缰绳,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胡乱地赶了起来。
这是头温顺又老实的驴子,关键时刻没有使性子,带着宋晓莲向着一个方向驶去。
“她要跑了,快追!”李沐固有的轻灵声音直敲击宋晓莲心脏,她忍不住一抖,抓起鞭子照着驴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听不见有追赶的声音,宋晓莲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花匠堪堪挡住俩人,夕阳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宋晓莲泪眼模糊,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耳边隐约响起他曾说过的话: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瞬间,泪如雨下。
115进京
顾子青坐在上手喝着茶;他看了李沐一眼;慢条斯理地问:“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李沐一屁股坐在底下的椅子上;随手从桌上拿了块点心丢嘴里,抬起头不答反问:“老大;你什么都让我去做;刚从城外赶回来;又让我给你找人;我腿都跑细了;杨检由那小子呢?”
顾子青眼神多有催促:“我让他替我办别的事去了。”
李沐仰脖翻了翻眼睛:“人我找来了,今天刚从牢房提溜出来;还新鲜着呢,现下正关在柴房里。”
顾子青听他说“新鲜”二字,忍不住被逗乐了,又抿了口茶:“带来让我看看。”
李沐夸张地叹了口气,嘭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懒散地向外走。
过了约一刻钟,只见李沐连拉带拽,拖着一个人进来,刚进门口,顾子青就闻见一股臭味,那是混合了饭馊、尿骚、湿霉的臭味,让人几欲作呕,他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子,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被李沐拖在手里的男人十分强壮,穿着一件被血染红、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里面各种伤口,看起来甚是可怖。
李沐轻轻一搡,就给他攮在地上,然后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立刻躲得老远,拿出随身的扇子拼命摇啊摇,呼呼作响。
强壮的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后背轻微的起伏证明还活着。
顾子青侧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喃喃道:“看背影倒是像,你给他抬起来,我看看正面。”
李沐哭丧一张脸,嘴里嘟嘟囔囔又抱怨几句,这才收起扇子,不甘愿地走过去,他却不是弯腰将人扶起来,而是伸出一只脚,抵着男人的下颚,给他的脸抬了起来。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有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黏哒哒眼看就要流到李沐的鞋面上,他抬着腿忙换了个角度,一脸嫌恶地撇过头去。
只见地上的男人蓬头垢面,遮住了半边脸,而脸上也无完好皮肤,坑坑洼洼的,像是被利器所伤。
顾子青睨了一眼,难得地皱起了眉:“他这脸是怎么弄的?”
李沐见顾子青看完了,立刻收回了脚,只听噗的一声,男人下巴重重摔在地上,他再次发出含含糊糊的哀嚎,声音比之刚才还要小。
李沐厌恶地看着地上的人,眼中有丝阴冷,咬了咬牙道:“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诱拐了不少人家的小哥,先奸后杀,杀完后剁成肉喂狗,其中一个受害人家是城外一户小地主,如今见抓住了这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遂买通了狱卒,日日折磨,便成了这样。”
地上这人的罪行简直众怒难任,顾子青也不再看他;“这种人,让他痛快的死都便宜他,正好让我所用,你看住了他,别让他轻易死了。”
李沐不耐烦地晃了晃扇子:“知道了,知道了。”
顾子青低头沉吟片刻:“那个女人,你们给我派人盯好,别让她出危险,先让她担惊受怕几日,等我把这人送到京城,你们再抓她。”
“是是是,早派人盯好了,放心吧,她再怎么说也是太师嫡女,不会让她受一点伤的。”
顾子青向李沐投去赞赏的眼神:“这人我今天带回府,先吓一吓那群人,正好一并送到太师面前,这样也不由得他不信。”
当天晚上,顾子青就把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带回了府。
宋晓莲当初带来的下人,如今都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他们此时人人自危,都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平白无故会从房里消失。
府上有几个采买经常进出府,知道外面的一些事情,只听说虞城附近最近不少人家丢了小哥,是以一个个都往那上想,甚至有人见顾子青不待见自家小姐,都有怀疑是他故意找人绑走陷害。因这些人皆知道宋晓莲自愿嫁给顾子青,所以根本无人会想到她是和人私奔了。
顾子青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朦朦胧胧还有些余光影子,他带着一群人走进院子,这群人一见顾子青,立刻嚎啕大哭,吵吵闹闹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冤。
他也不理,一个眼神示意,顿时有人将一个大块头推在了院子中间,众人借着光亮一看,发现竟是个人,只是浑身全是干涸的血迹,破烂的衣服露出坑坑洼洼未痊愈的伤口,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种,还以为顾子青是在暗示他们的下场,有人嚎得更大声,有人却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反而一声不发。
这其中,唯有知道内情的那俩人最为惊恐,几欲吓破了胆子,因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越看此人越像花匠,那俩人一声惊叫,忍不住连连后退,最后竟双双跌倒,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俩人的反应在一众人中最为显眼,便是同为太师府的下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不少人停止了哭泣,看了过去。
那俩人察觉众人视线,更是害怕,想要辩白几句,或是假装如常,在地上扑腾几下,身子软的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顾子青见状,冷哼一声,冲那边努了努下巴:“去将俩人分别关起来,那个那个黄衣裳的,明日带着,一同上京。”
院中人多半不懂顾子青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知道内情的那俩人却猜出来了,如果他们回到太师府,绝对逃不过一个死,被点名的黄鹂登时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反复地说着:“二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早失了往日的精明,这样反而是不打自招,人在危急关头都是明哲保身,其他人见状,就猜测其中肯定有内情,庆幸有人揽过责任,他们这群真正不知道,应是能逃过一劫。
顾子青理也不理,带着人呼啦啦离开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一辆马车自顾府出来,有些匆忙地驶出城外,走上官道,向京城赶去。
两地路程不过一日,虽赶马车比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