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进门,他掐灭半支烟,轻轻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无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边的位置。桌子超乎寻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个人,而此刻,只坐了我们两个人。我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就像隔着全世界一样遥远。
精雕细琢的酒菜被一一端上来,转眼摆满了整桌。我却对那些山珍海味毫无兴趣,急需点水酒驱驱寒。
于是,我把医生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抓起一瓶白兰地便倒了慢慢两杯,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转到他面前。“难得我们久别重逢,你又拿到了红土山的开采权,值得庆祝!”
他微笑,端起白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桌面,仰头喝尽。我不甘示弱,一口气喝了进去,酒比我想象中的更辛辣,入了喉,立刻勾起了许多疼痛的记忆。
又满上一杯,酒杯在手中轻轻旋绕,透明的液体在酒杯中荡起破碎的涟漪。“听说你在华盛顿过的挺好,已经结婚了吧?”
他对着我举了举杯,字字清晰回答我:“错误,我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说的好,说的真好!我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
为了他这就话,这杯酒我当然要喝。只是,我忘了一件事,我的酒量和他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两杯酒喝下,面不改色,而我,头开始晕了。
本想切入正题,可一抬眼,对上他的深邃的眸光,想说出口的请求又硬生生被咽了下去,闷头继续倒酒,继续绕弯子,比如,美国的医疗条件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比中国好?
……
酒局的气氛虽不热烈,少有的几句寒暄也都非常形式化,但也算得上举杯换盏,有来有往。
记不得他第几次举杯,我的脸想着火一样烫,思绪和理智像是挣脱了束缚的两批野马,争先恐后越跑越远。
他不知何时,竟坐到我身边,深潭般幽远的气息混着白兰地的浓烈拂过我的鼻端,那是最蛊惑我的味道,我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醉了。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经常念叨你……”
“是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很想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儿子。”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他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鼻根一阵阵酸楚,眼睛火辣辣的疼,我咬紧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恨,爸爸他老了,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他沉默,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
“爸爸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还想把景家的家业全都交给你……前几天他病倒了,出急救室精神恍惚时,不停喊你的名字……”想起爸爸走出急救室时苍白的脸和环顾四周后目光中的失落,我的声音几近哀求地哽咽。“……你,回家看看他吧!”
“回家?”他手缓缓伸向我,冰凉指尖触及我滚烫的眼泪,“你是在求我回家吗?言言?”
我点头,“是,算我求你。”
他勾唇,牵出一抹我读不懂的笑,手轻轻拂过的脸颊,眉眼,还有鬓角的碎发,“好……那我想要的呢?”
我被他的语气和动作弄得有些慌乱,想退后,谁知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下椅子。我急忙撑住桌子坐稳,可眼前的景物不停旋转,四肢越来越虚弱无力。
景漠宇又靠近我一些,黑暗的阴影落了我一身。我想躲避,手刚离开桌面,人便向后倾倒。景漠宇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扶稳,冰凉的指尖落在我的头上,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怕什么?”他的声音里噙着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意。
“我……没有。”
我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俯身抱起我,身体突然悬空,一如梦境般不知所措,又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你……要抱我去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挣扎着想从他的怀中逃离,可不知是白兰地麻醉了我的神经,还是他身上的味道迷惑了我,我的挣扎毫无抵抗力。
他抱的更紧,绕过屏风,原来屏风后还有一个门。
门被推开,里间是一间商务套房的卧室,紫檀色的大床上铺着绛紫色的床单,格外显眼,我立刻警觉,正想推拒,他的手一松,我的身体直直坠落在床上……
“景漠宇,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颗颗解开衣扣,“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入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落在法院庄严肃穆的门前。景漠宇滚烫的掌心紧握着我的手腕,雪花落在他眉睫,渐渐融化,我第一次在他黑眸中看到那么浓烈,那么不加掩饰的痛楚和眷恋,“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我没有挣扎,回以平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你该去问法官。是他不相信你,是他把景家的一切判给了我。你不服,可以去上诉——如果你认为这很光彩。”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没有再继续无谓的挽留,纵然一无所有,他依旧骄傲,依旧做不来低声下气的恳求。
我转身离开,一分钟都不想停留。
“……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眸,不屑地冷笑:“景漠宇,等你有本事拿回来的那天,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更痛一点,痛到骨血中,永难磨灭。
这一天如我预料地来了,只是比我预料的快一些,而他报复的开端也比我预料的龌龊一些。
他脱下自己的上衣,又用蛮力扯我身上的绒线针织衫,衣领深深勒在后颈上,丝丝痛楚。
我抓住他的手,平缓了一下紧绷的呼吸。“我自己来!”
他微怔,停下动作。
带着些许怨恨和认命,我在他面前一件件脱□上的衣物,他一直耐心看着,等着,直到文胸的肩带从我的肩头滑落,他突然伸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就像野兽扑向他等待已久的猎物……
——序幕完——
当二十年的守候遇到婚姻,你是否分得清多少是亲情,多少是爱情?
当身体紧密无间的贴合,你是否分得清多少是欲望,多少是义务?
当重逢时擦肩而过,你是否分得清多少是眷恋,多少是无奈?
当十指相扣,你说出那句“我爱你,很久了……”,我才知道,动了心的不止是我……
【酸——爱情是一场内心的较量,适度的酸是最好的调味品】
3、婚礼
有人说,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人生才完整,迄今为止,我只做过两件让自己人生完整的事,一件事是爱上我的哥哥,另一件事,是嫁给了他,
追悔不能改变过去,我只能在记忆中将它打包,压缩,深藏,但某个无意识的瞬间,我仍会记起——
月明星稀的黑夜,我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双膝,期盼地望着他低垂的眉眼。黑色的薄纱睡裙被吹风机的暖风吹得轻颤,少女初~熟的曲线在朦胧的遮拦中若隐若现。他也回望着我的眼,温柔的指尖轻轻撩动着暖风中飞扬的长发,房间里弥漫着幽暗的暖香……
我在他一向淡漠的黑眸中扑捉到了一丝灼人滚烫。
从此,我坚信他也在爱着我,只是他跨越不了兄妹关系的鸿沟,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向他走了一百步,期待着他能向我跨越最后一步……
直到,二年半前……
水天相接的碧海蓝天之下,花团锦簇的酒池肉林之间,举行着我和他的婚礼。
不得不说,这婚礼办得相当“有声”,“有色”,据宾客说,这比起不久前某位煤老板嫁女儿的婚礼,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实上,我老爸没那么有钱,只不过他生性张扬,我嫁给了景漠宇这么劲爆的消息,自然要宣扬得天下皆知才符合他景天昊的性格。
结束了毫无新意的牧师宣誓,我老爸又开始同他的生死兄弟把酒言欢,忆苦思甜,我正想和刚刚在神父面前许下誓言“无论是疾病或是困苦,富有或是贫穷,我将一生忠于你,与你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的新郎倌秀一下恩爱,却见清冷孤傲的背影穿过人群,走向林荫深处。
茂密的树林中隐隐浮现一个美人徘徊的倩影,看不清容貌,却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柔美温婉,衣袂荡起的涟漪散发着穿透人灵魂的忧伤,我确定我从未见过这个美女,如果我见过,我必定过目难忘。
因为她的美正是景漠宇年少时对梦中情人的定位——若轻云之避月,若流风之回雪。
景漠宇停在她身侧,疏影间的脊背渗透出一种萧索的无奈……
难怪!
难怪景漠宇坚持不准任何记者靠近婚礼场地,也建议宾客不要随意拍照,以尊重个人隐私。我还以为他生性低调,才会认为婚礼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原来,是真怕某些见不得光的隐私被拍了去。
我自嘲地笑着,端起一杯香槟酒走向一株粗壮的参天大树,选了一个看不到他们,也让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倚树而立。
轻轻端高指间的酒杯,我隔着泛黄的香槟酒,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眼前的碧海蓝天在酒色中只剩灰蒙蒙的阴霾。
“言言,恭喜你们‘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带着几分笑意的戏谑声传来,我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眼前的阴霾更浓重了几分。
“你大老远从意大利跑回来看我笑话,我不介意,”我不经意地笑着:“我拜托你站得远点看,别让我这大喜的日子看见你这张丧气的脸。”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特意回来请教你。”
我抬眼,瞥了一眼包装得比新郎还抢镜的齐霖,虽然他长得还不错,有些当白马王子的实力,可在我眼里,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讨厌,一双时刻放电的桃花眼,像是随时随地准备勾人,一抹噙在唇角的笑,像是时时刻刻做好嘲笑的准备,等着我出丑。
见他向前挪了一步,我戒备向后靠了靠,倚紧树干,“你问吧。”
“你是用了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