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罢了,一个泥塑的泥人罢了!他居然敢……他居然敢!伊修塔尔咬碎的银牙,美目中燃烧着忿恨的火焰,准备接受神的惩罚吧!她在心中这样怒吼道。
不管是你恩奇都还是吉尔伽美什,统统给我下地狱去吧!到那幽暗而绝望的地府去忏悔自己的愚蠢!女神的愤怒如同波涛一样,她愤怒的愿望被众神所接受。
“我们无法惩罚吉尔伽美什。”天空之神安努闭上眼睛,“命运已经在他手上粉碎,他是神和人的孩子,他迟早会下地狱去的,即使不是出于神的意志。但是他们两个中间必须有一个死去。”
“难道就不能放过他们吗?”太阳神沙玛什对于这两个英雄充满了赞赏,并不赞同众神接受伊修塔尔愤怒的愿望。
“如果不是你经常到下界去和他们蛇鼠一窝,神明的骄傲不会被一个泥人所践踏。”恩利尔没有忘记吉尔伽美什杀死洪巴巴的旧恨,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光是死了一个恩奇都他觉得还便宜了吉尔伽美什——乌鲁克应该灭国,吉尔伽美什应该死去。
神明的意志不容置疑,神明的尊严不容挑衅,神明的骄傲不允许践踏,人是神的奴隶,仅此而已。
吉尔伽美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听见诸神对他和他的挚友下达了宣判:恩奇都必须为他渎神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在梦中惊醒,第一次他觉得慌了神,他跑去着自己的母亲瑞玛特宁孙,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她的神龛,她离开了,不声不响。
接下来的几天里,恩奇都身体渐渐开始变得虚弱,躺在病床之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雷莎将亚麻布片沾上水帮他擦拭脸庞。雷莎哭了,她想起自己和恩奇都一起练武,一起喝酒一起狩猎的日子,一边哭一边为恩奇都擦去脸上的冷汗,弥留之际,恩奇都睁开了他的眼睛,虚弱的抬起手擦掉雷莎的眼泪,“吉尔伽美什呢?”他问道。
雷莎握住了恩奇都的手:“他马上就来。”
恩奇都点了点头,“沙姆哈特呢?”他又问道。
“她在为你祈祷。”
恩奇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良久他道:“如果再见到她,告诉她,我很感谢她让我认识了吉尔伽美什。”
雷莎握住他冰凉的手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当吉尔伽美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恩奇都笑了,已经失去了往昔神彩的眼睛里流下两滴眼泪,吉尔伽美什来到他的朋友身边,将他抱起来,轻轻的说道:“为何哭泣啊,恩奇都,你是在后悔自己站在我这一边吗?”
听到他的话雷莎差点就把手上的亚麻布扔到他的头上去,但是她忍住了,她听到恩奇都这样小声地说道:“不是的,吉尔伽美什,我从未后悔站在你这一边,我只是在想,我死了以后,还有谁会理解你,陪伴你呢?”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仿佛睡去了一般。
永远的睡去了。
雷莎先是听到了很小声的啜泣,然后她惊讶得看到那个永远至高无上的黄金暴君抱着他已经死去的挚友,低着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恩奇都那已经失去了生气的脸庞上,然后那低低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吉尔伽美什扯下身上的金首饰,抱着挚友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吉尔伽美什也会哭泣。
他哭的像个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的孩子,她站在一边,连安慰的语句都觉得苍白,雷莎跑到外面靠着王宫的城墙滑坐在地上,肩膀颤抖着,她也在哭,这一刻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泪水止也止不住。
“恩奇都已经死了啊。”她听见一个声音带着虚无缥缈的味道说道,抬起头,她看见沙姆哈特微笑着穿着白衣站在那里,浑浊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一丝悲伤。
“王他很伤心吧?”动人的嗓音在雷莎听来万分的刺耳。
“沙姆哈特!”雷莎冲她怒吼。
一丝细细的血线从绝世美人的嘴角溢出来,她的身体像是一尊倒地的雪花石膏像一样瘫倒在地上,雷莎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惊讶:“王抛弃了我,然后命运给了我恩奇都……然后……因为王的拒绝,伊修塔尔杀死了恩奇都……全是王的错。”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王的任性造成的。
雷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呼吸——她早就服了毒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是因为吉尔伽美什拒绝了伊修塔尔的追求……所以才会有天之公牛的事情吗?所以恩奇都才死了吗?
沙姆哈特……真的搞不懂你这个人啊。你是想报复吉尔伽美什对你的抛弃,还是想做其他的什么?
雷莎将她的尸体放下,转过头看了看恩奇都尸体所在的那个房间,吉尔伽美什还在哭泣,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我该怎么办?雷莎问自己,手握紧了腰间短剑的剑柄,良久,松开。
她无法去责怪吉尔伽美什。
因为他已经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部分史诗的内容…… =
、第十四章
“我的朋友啊,一想到你今后将要一个人孤单的生活下去,我就忍不住泪水长流。”
吉尔伽美什一直陪在恩奇都的身边,直到躺在床上的人的脸因为腐化而开始变形,钻出蛆虫,他才相信他的挚友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在这几天里,他既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喝水,他的嘴唇都已经干裂,而且再也哭不出眼泪。他的声音嘶哑,形容枯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在宣布完将恩奇都葬入王陵的命令,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他永远都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这是他吉尔伽美什的骄傲。
恩奇都的话不停的在他梦境中回响,强大如恩奇都也会死吗?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烈火中一样,黑暗笼罩着他的意识,“杂碎,凭你也想控制本王吗?”他知道那是蠢蠢欲动的混沌之力,但是即使是虚弱至此,他也不会轻易让外物把持自己。
再一次将那力量压回乖离剑,他感觉到有清凉的水接触面部肌肤的感觉,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他比较意外的人,雷莎拿着亚麻布帮他擦掉脸上的冷汗,然后在旁边的盘子里面搓洗了一把,将清凉的湿布放在他的额头上:“真是狼狈啊,吉尔伽美什,居然晕倒在床边上。”身体烧的像火一样,他居然也会发烧,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在挑衅本王吗?”他的目光落在了雷莎腰间的短剑上,“一直想问,这种直的剑好用吗?”为了便于劈砍,他用的剑都是弯弯的如同镰刀状的剑,这种直剑,大概是那些名叫色雷斯这样的国家里面的人才会用的,而少女的长相也确实不像色雷斯人或者乌尔人……
她究竟来自什么地方?吉尔伽美什对于这个倔强而颇有教养的丫头的定位是:可能是被拐卖来的异族贵族——问题就是什么样的贵族会让自己的族下的少女被拐卖?答案应该很明显了。
当然,吉尔伽美什完全没有想过雷莎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这种事情——穿越这件事即使是蕾莎本人也是花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很好用。”雷莎扶他起来,先给他喂了一杯蜂蜜水——他现在急需要补充水分和糖分,然后捧过一碗类似糊状的东西,吉尔伽美什看着都要皱眉头,“这是什么?”他一脸的嫌弃,但是好几天没有进食水的身体却被那种甜香味吸引,确实是很香,牛奶和蜂蜜?但是为什么会煮成糊状?
“你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一下子就大鱼大肉上来保准你胃绞痛。”雷莎用勺子挖了一块看上去很需要打上马赛克的糊状物,送到吉尔伽美什嘴边,“张嘴。”
“这种东西本王怎么可能……唔。”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当然,他没机会把话说完,雷莎直接把勺子塞他嘴里了,事实上那东西虽然看上去简直不堪入目,但是味道确实很好,而且对于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人来说,这个也很好消化——入口温度刚刚好,口感也适宜,显然是精心烹制之后小心翼翼的凉过的。
那东西是蕾莎用牛奶和磨得很细的小麦粉煮成的,在美索不达米亚她找不到可以用来煮粥的大米,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细小麦面粉来代替,大麦的纤维太粗,她担心吉尔伽美什现在的胃受不了——见鬼,自己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家伙的胃?
她也不再细究,就当是自己离开乌鲁克之前作为对他让自己寄居于他的土地的回报,无可否认,这个男人教了自己很多东西——就算是两不相欠彻底言别吧。
吉尔伽美什是个异常骄傲的男人,他不会允许自己受伤或者虚弱的时候被其他人看到,所以当他昏倒在寝殿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自己……
呵,雷莎的脸上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去看看,这货也许要在地板上躺个两三天也说不定——因为没有侍女敢靠近他。
也许是蕾莎脸上的讽刺笑容太明显,吉尔伽美什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破天荒的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想抬手自己去拿她手里的碗,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该死,自己居然如此狼狈。如此无力。如此……
“你看上去似乎动不了?”雷莎挑起眉毛,眼神似笑非笑。
“挑衅本王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吉尔伽美什吃掉最后一口牛奶小麦粥,红色的眼睛里面依旧带着王者的骄傲,即使他现在看上去有点狼狈,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因为恩奇都的死而倍受打击,然后又和乖离剑上尚未驯服的混沌之力纠缠了一番。
“如果我趁着你动不了把你一剑干掉,或者在你刚刚吃的东西里面下毒,会怎么样呢?”雷莎眯起眼睛,这个家伙这样的状态可不多见,不趁着这个机会欺负回来都对不起自己。
“卿如果真要这么做,何必和本王说这么多?”吉尔伽美什根本不相信雷莎会做出她所说的那种事情,“倒是卿,服侍人的手段真是娴熟啊。”能够耐心等他吃完之后再将勺子送到自己嘴边,不是之前就照顾过病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