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视无睹’,‘双头君主国不会不悔过自新’的时候,这种话明显地表达了诺布瓦的愿望
(就象我的愿望,就象您的愿望那样),但不管怎样,这个动词ir,‘双头’君主国本身
也会savoir(尽管总是‘缺乏直觉’)。但是,当诺布瓦写出:‘这些系统性的破坏不会
使中立国相信’,‘湖泊地区不会不在短期内落到协约国手中’,‘中立国的这些选举结果
不会反映国内的大部分舆论’的时候,就不再有提出疑问的可能了。只这些破坏,这些地区
和这些选举结果,肯定是不会savoir(知道)的无生命的东西。通过这个用语,诺布瓦只
是对中立国发出命令(我遗憾地看到,中立国似乎并不听从这一命令),命令它们脱离中
立,或是命令湖泊地区不再从属于‘德国佬’(德·夏吕斯先生在说‘德国佬’这个词时十
分大胆,就象过去在巴尔贝克的有轨电车上谈论兴趣不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一样)。另外,您
是否发现,从一九一四年起,诺布瓦总是以何等的计谋来开始他对中立国写的文章?他在文
章的开头声明,法国当然无须干涉意大利(或罗马尼亚或保加利亚等)的政策。这些国家要
根据自己的民族利益,独立自主地决定它们是否应该脱离中立。但是,如果说文章开头的这
些声明(这在过去称之为开场白)是非常公正的话,那么文章的接续部分就远非如此了。
‘尽管如此’,诺布瓦接着写时大体上是这样说的,‘十分明显,从这场斗争中取得物质利
益的,只能是那些站在公正和正义一边的民族。人们只能期待协约国来报答那些因执行以逸
待劳政策而没有用自己的剑效力协约国的民族,并把几世纪以来它们受压迫的兄弟一直在上
面呻吟的土地给予它们。’这建议干涉的第一步跨出以后,诺布瓦就无所顾忌,不仅谈到干
涉的原则。而且还谈干涉的时间,所提的建议也越来越不加掩饰。‘当然’,他说,并自诩
为‘正人君子’,‘这要由意大利和罗马尼亚自己来决定干涉的适当时间和适当形式。但它
们不会不知道,犹豫的时间过长,它们就有失去良机的危险。俄国骑兵的铁蹄已经使日耳曼
颤抖,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十分明显,那些只会在胜利——胜利的灿烂曙光已经可以
看见——时跑去援助的民族,将无权得到这种报答,但要是它们现在能迅速行动,还为时未
晚,等等。’这就象有人在剧院里说:‘迟到者注意:最后剩下的那些座位将会很快被人搬
走。’这种说教诺布瓦每隔半年作一次,所以就显得更加荒谬。他定期对罗马尼亚说:‘罗
马尼亚是否愿意实现自己的民族愿望,作出决定的时刻已经来到。如果还想等待,就可能为
时过晚。’然而,他这话说了三年,不仅这‘为时过晚’的时刻并未来到,而且对罗马尼亚
的开价不断提高。同样,他请法国等国作为保护国在希腊进行干涉,因为希腊和塞尔维亚签
订的条约没有得到履行。但是,说真心话,如果法国没有参战,不希望希腊的援助或善意的
中立,它是否会想到以保护国的身份进行干涉,是否会因希腊没有对塞尔维亚履约而在道义
上感到愤慨?当谈到罗马尼亚和意大利明目张胆地违约,即象希腊那样——我认为是有道理
的——没有履行德国盟国的义务——这些义务不象人们所说的那样必须履行,范围也没有这
么广泛——时,他不是立刻闭口不谈了吗?事实上,人们通过自己看的报纸来了解一切,他
们本人并不了解报上谈的那些人物和事件,怎么可能有其他看法呢?说来也怪,德雷福斯案
件曾使您很感兴趣,在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说如同相隔几个世纪一般,因为战争的哲学家们
使人相信,同过去的任何联系都已断绝,我当时看不惯我家里的一些人对当过公社社员的反
教权主义者十分尊重,因为他们的报纸把这些人说成是反德雷福斯主义者,同时又使一位将
军蒙受耻辱,这位将军出身名门,又是天主教徒,但赞成修改德雷福斯案件的判决。我现在
同样看不惯过去曾尊敬弗兰茨-约瑟夫皇帝的所有法国人憎恨陛下,我可以对您说,他们过
去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我对陛下很了解,他也很想把我当作堂兄弟。啊!自从战争爆发以
来,我没有给他写过信,”他补充道,犹如在大胆承认一个他知道不会受人责备的过错。
“不,在第一年写过,但只写过一次。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这丝毫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敬
意,不过我在这里有许多年轻的亲戚,他们在我们的前线打仗,我知道,要是我和一个同我
们交战的国家的元首保持不间断的通信往来,他们会觉得非常不好。我有什么办法呢?不管
是谁想来批判我,”他补充道,犹如勇敢地让我来进行指责,“我也不愿让一封署名为夏吕
斯的信件在此刻寄到维也纳。我要对这位老皇帝所作的最大批评,就是象他这样地位的贵
族,欧洲最古老、最著名的家族之一的首领,竟听任一个土豪的摆布,威廉·德·霍亨索伦
这个土豪确实十分聪明,但说到底只是个暴发户而已。这是这次战争中最令人反感的反常现
象之一。”在德·夏吕斯先生心中,贵族的观点主宰一切,当他用贵族的观点来看待问题
时,他立即会显出奇特的稚气,他说话的语气,就象他对我谈起马恩河战役或凡尔登战役那
样,他对我说,有些事情重要而又十分有趣,如果有人要写这场战争的历史,就不应该把这
些事遗漏。“例如,”他对我说,“所有的人都不了解情况,以致无人指出这件十分突出的
事:马耳他骑士团大爷是个纯粹的德国佬,却仍然生活在罗马,并以我们骑士团大爷的身分
在那里享受治外法特权。真有意思,”他补充道,那样子象是对我说:“您看,您遇到了
我,这个晚上没有白白浪费。”我对他表示感谢,他则显出谦虚的样子,就象不要报酬的人
那样。“我刚才在对您说什么?噢,对了,是说人们看了他们的报纸,在恨弗兰茨-约瑟
夫。对于希腊国王康斯坦丁和保加利亚沙皇,公众曾多次在反感和同情之间徘徊,因为报上
一会儿说他们站在协约国一边,一会儿又象布里肖那样称他们为中央帝国。这犹如布里肖老
是对我们说的那样:‘韦尼泽洛斯①的末日即将来临。’我不怀疑韦尼泽洛斯先生是一位很
有才能的政治家,但是谁对我们说希腊人如此渴望韦尼泽洛斯当权呢?有人对我们说,他曾
希望希腊对塞尔维亚履约。但是必须知道这是些怎样的协定,它们是否超出意大利和罗马尼
亚认为可以违反的范围。我们对希腊执行条约和遵守宪法的方式表示担心,但要是这事不涉
及我们的利益,我们肯定不会有这种担心。如果战争没有爆发,您是否认为那些担保国会去
注意议会的解散?我只是看到,有人在一个一个地收回对希腊国王的支持,以便在国王没有
军队能保护自己之时,把他驱逐出境或禁闭起来。我刚才对您说,公众只是根据报纸来评论
希腊国王和保加利亚国王。公众既然不了解这两位国王,对他们的看法怎么会和报纸不同
呢?我曾多次看到他们,希腊国王康斯坦丁当王太子时,我同他非常熟悉,他简直是个奇
才。我一直认为,尼古拉皇帝对他有过深厚的感情。当然喽,我这话是诚心诚意的。克利斯
蒂昂公主曾公开谈论这点,不过她现在恶言伤人。至于保加利亚沙皇,简直象淫妇一样,是
一张活广告,但十分聪明,是个出色的人。他很喜欢我。”
①韦尼泽洛斯(1864—1936),希腊首相,因扩大了希腊的版图,被许多人认为是
现代希腊最伟大的政治家。
德·夏吕斯先生可以十分讨人喜欢,但一涉及这些话题,就变得令人讨厌。他对此感到
满意,但这种满意犹如一个病人老是对你吹嘘自己的身体如何之好一样,已经使人感到厌
烦。我经常在想,在巴尔贝克的小火车里,那些曾非常希望听他用吐露真情来掩饰自己的常
客,现在也许无法忍受他的炫耀,这种炫耀是一种癖好,使人感到拘束,犹如在病房里一样
沉闷,或者象看到吸毒者在你面前拔出注射器一样难受,因为得让他们把他们认为动听的知
心话讲完。此外,听到别人指责所有的人也感到厌烦,况且这种指责往往毫无根据,指责者
又把自己排除在这种特殊的类型之外,但听者知道他自己就属于这类人,而他却非常乐意把
其他所有人都归入此类。最后,他这个极其聪明的人就为此创造了一种狭隘的小哲学(其基
础也许是斯万在“生活”中找到的一种微不足道的收藏品),用这些特殊的原因来解释一
切,而这种哲学,犹如每当人们完全赞同他的缺点时那样,不仅使他贬低自己,而且使他对
自己特别满意。这样,他这个如此严肃、如此高贵的人,却用最傻的傻笑来结束下面这句
话:“由于存在着象费迪南·德·科布格对威廉皇帝那样的妄自尊大,这就可能是沙皇费迪
南站到‘食肉帝国’一边的原因。其实,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人们对妹妹宽宏大量,什么
东西都会给她。我认为,用这点来解释保加利亚和德国结盟的原因,真是太棒了。”对这种
愚蠢的解释,德·夏吕斯先生笑了很长时间,仿佛他真的认为解释得十分巧妙:这种解释即
使有确实的事实作为依据,也显得十分幼稚,就象德·夏吕斯先生以封建主的身分或以耶路
撒冷圣约翰骑士的身分来谈对战争的看法那样。他在结束时的看法倒比较正确。“使人感到
惊讶的是,”他说,“公众只根据报纸来评论战争中的人和事,却确信是用自己的头脑在进
行评论。”
这一点,德·夏吕斯先生倒是说对了。有人对我说,必须看到德·福什维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