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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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6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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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兴趣,在部队里则是各个兵种,以及各国的盟友。有些人特别需要加拿大人,也许是不
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微弱的口音的诱惑,不知道这是古老的法国口音还是英国口音。苏格兰
人大受欢迎,是由于他们穿着衬裙,是因为对湖泊的某些幻想往往同这种欲望结合在一起。
由于任何怪癖都因环境不同而具有一些特点,甚至会变本加厉,所以一个老人的好奇心如果
都已得到满足,他就会再三询问,是否能给他介绍一个残废者。人们听到楼梯上有缓慢的脚
步声,絮比安生性不能守口如瓶,忍不住对我说是男爵下楼来了,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
见到我,但是如果我愿意到与那些年轻人所在的前厅邻接的房间里去,他就去打开气窗。这
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可以使男爵看到和听到别人,却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对我说,他将让
我来监视男爵。“只是您别动。”他把我推到黑暗的房间里之后就走了。另外,他也没有别
的房间可以给我,虽说在打仗,他的旅馆还是全部客满。我刚离开的那个房间被古弗瓦西埃
子爵租去了,子爵可以离开某某红十字会两天,就到巴黎来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回古弗瓦西
埃城堡去见子爵夫人,并对她说,他没能乘上准点的火车。他没有料到德·夏吕斯先生会在
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德·夏吕斯先生也没有料到这点,因为男爵从未在絮比安的旅馆里遇到
过这位堂弟,絮比安也不了解子爵精心隐瞒的个性。
  确实,男爵很快就走了进来,由于鞭伤走起路来相当困难,不过他对自己被打伤想必习
已为常。虽说他的欢乐已经结束,他进来也只是为了把他欠莫理斯的钱付清,他还是用温柔
和好奇的目光环顾所有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年轻人,并十分希望能有向每个人问好的乐趣,这
种问好是精神恋爱式的,但带有爱情的延伸。他在这群差点儿使他惊慌失措的男宠面前表现
出一种活泼的轻浮,从所有这种轻浮之中,我再次在他身上看到上半身和脑袋的那种晃动,
看到他初次进入拉斯普利埃时曾使我感到惊讶的高雅目光,这种高雅是我不认识的某个祖母
遗传下来的,在日常生活中,它被脸上更为阳刚的表情所掩盖,但在某些情况下,当他一心
想取悦于一个低级的阶层时,摆出贵妇人派头的欲望会使它以卖弄风情的方式在脸上充分展
现。
  絮比安早已把他们介绍给和蔼可亲的男爵,并对他发誓,说他们都是贝尔维尔的“杈杆
儿”。为了一个金路易可以给自己的亲姐妹拉生意。另外,絮比安既在说谎又没有说谎。这
些人比他对男爵说的更好,更富有同情心,他们并不是一群野蛮人。但是,那些认为他们野
蛮的人,在对他们说话时还是怀有十分的善意,仿佛这些可怕的人也应该具有同样的善意。
性虐待狂者不管怎样认为自己是和杀人凶手在一起,他那性虐待狂的纯洁灵魂还是并未因此
而改变,他对这些人的谎话感到十分惊讶,他们完全不是杀人凶手,但希望能轻而易举地赚
到一个五法郎的银币,他们的父亲、母亲或姐妹会死而复生,又会重新死去,因为他们想尽
量取悦于顾客,所以在同顾客进行谈话时自相矛盾。顾客十分幼稚,就感到目瞪口呆,因为
他认为小白脸犯有许多凶杀案,而且对此十分得意,他对小白脸有这种武断的看法,就会对
谈话中发现的矛盾和谎言感到惊愕。
  所有的人似乎都认识他,只见德·夏吕斯先生在每个人的面前都停留很长时间,并用他
认为是他们的语言来和他们说话,这既出于一种带有地方色彩的极不自然的爱情,也出于一
种参与荒淫无耻生活的性虐待狂的乐趣。“你真叫人恶心,我在奥林匹亚音乐厅前面看到你
同两个男人约会,是为了挣钱。你就这么来骗我。”听到这句话的人算是运气,因为他来不
及声明他决不会接受一个女人的钱,这样倒会减弱德·夏吕斯先生的兴奋,只见他把自己的
异议留在句子的末尾,并且说:“哦!不,我没有骗您。”这句话使德·夏吕斯先生产生一
种强烈的乐趣;但由于同他的意愿相反,那种智慧,当然是他的那种,是通过他所喜欢的小
伙子产生的,所以他就朝絮比安转过身来:“他真好,对我说了这话。他说得真好!这简直
就象真的。总之,他既然让我相信了这点,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两只小眼睛多漂
亮!喂,小伙子,为了这个我要好好地亲你两个嘴。你在战壕里将会想到我的。那里不太苦
吧?”——“啊!怎么不苦!有几天,当一颗手榴弹扔到你身边时”这个青年接着就开
始模仿手榴弹的爆炸声,飞机的声音等等。“但是,还得和其他人一样的干,您可以确信无
疑,咱们一定打到底。”——“打到底!要是能知道打到怎样的底就好喽!”男爵忧郁地
说,因为他是“悲观主义者”。——“您没有看到萨拉·贝尔纳①在报上说过这话:“法
国,一定会打到底。法国人,宁愿打到最后一个人。”——“我毫不怀疑法国人会英勇地打
到最后一个人,”德·夏吕斯先生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虽说他本人不想做任何
事,但希望以此来纠正他在忘乎所以时给人留下的和平主义者的印象。“我对此并不怀疑,
但我在想,萨拉·贝尔纳夫人在何种程度上有权代表法国讲话但是,我感到,我不认识
这位可爱的,这位美妙的青年,”他在发现另一个青年时补充道。他不认识这个青年,或者
说他从未见过这个青年。他对青年行了礼,犹如他在凡尔赛时对一位亲王行礼那样,并乘机
多得到一个不花钱的乐趣——就象在我小的时候,我母亲在布瓦西埃那儿或古阿施那儿②刚
订完货,帐台上的一位太太给我一粒糖,我就拿了,糖是在一只玻璃瓶里拿出来的,那些太
太就端坐在几只玻璃瓶之间——,他握住这个可爱的青年的手,并且久久地握着,用普鲁士
的方式握着,两眼微笑地注视着青年,时间长得毫无止境,就象以前的摄影师在光线暗淡时
让你摆姿势的时间一样长:“先生,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认识您。”“他头发漂亮,”他
转向絮比安时说。然后,他走到莫理斯跟前,以便把五十法郎交给他,但是首先搂住莫理斯
的腰:“你从未对我说过,你用刀子捅过贝尔维尔的一个女门房。”说着,德·夏吕斯先生
激动得喘起气来,并把自己的脸贴近莫理斯的脸。“哦!男爵先生,”由于别人忘了同他打
招呼,小白脸就说,“您会相信这样的事吗?”也许这件事确实不是真的,也许事情倒是真
的,但做这件事的人觉得事情干得可恶,必须加以否认:“我会去伤害同我一样的人?去伤
害一个德国佬,那是可以的,因为在打仗,但伤害一个妇女,而且是老年妇女!”这种道德
标准式的声明给男爵的印象,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只见男爵冷冷地离开了莫理斯,
但还是把钱交给了他,不过脸上显出扫兴的神色,仿佛是被人诈骗后不愿惹事就付了钱,但
心里很不痛快。男爵的坏印象还因受惠者向他表示感谢的方式而增加,因为此人说:“我将
把这钱寄给我年老的父母,还要给我兄弟留一点,他在前线。”这些动人的感情使德·夏吕
斯先生失望的程度,几乎同表达这种感情的话使他不快的程度相差无几,这些话略带传统的
农民意识。絮比安有时告诉他们,要显得更为反常。于是,有个人带着承认干过某件坏事的
神态,大胆地说:“喂,男爵,您是不会相信我的,我小的时候,曾在锁孔里看我的父母拥
抱接吻。这样不好,是吗?您好象认为这是骗人,不,我可以向您起誓,我对您说的是真
话。”对于这种假装反常的努力,德·夏吕斯先生既感到失望又感到恼火,因为这种反常的
结果只是揭示出如此的愚蠢和无知。即使是最为果敢的小偷和杀人犯,他也不会感到满意,
因为他们不会谈自己的罪行。另外,在性虐待狂者——不管他如何善良,不管他如何之好—
—身上,都有一种对恶的渴望,这种渴望是那些为了其他目的而作恶的人无法满足的。  
  ①萨拉·贝尔纳(1844—1923),法国女演员,因主演伏尔泰的《扎伊尔》、拉辛
的《淮德拉》和雨果的《爱尔那尼》而名声大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虽已截去右下肢,仍赴
前线慰问士兵。
  ②布瓦西埃和古阿施是两家糖果店,前者位于嘉布遣会修女大街,后者位于马德莱娜大街。

  这个青年明白自己的错误为时已晚,他说自己不喜欢警察,甚至斗胆对男爵说:“你给
我约个地方”,但都无济于事,因为魅力已经消失。人们感到他装腔作势,就象那些竭力想
说切口的作者所写的书那样。青年徒劳地列举他和老婆干的所有“肮脏事”,德·夏吕斯先
生只是感到惊讶,这些肮脏事怎么如此之少。另外,这不光是不真诚的问题。任何事都不象
肉体的快感和性欲倒错那样有局限性。从这个意义上看,如果改变话的含义,人们确实可以
说,人们总是在进行性欲倒错的恶性循环。
  如果说人们以为德·夏吕斯先生是亲王,那末与此相反,旅馆里的人们都对有个顾客去
世感到惋惜,这个顾客的小白脸们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好象是个男爵”,此人不是
别人,正是富瓦亲王(圣卢的男友的父亲)。他在妻子那儿说,他的许多时间是在俱乐部里
度过的,但实际上,他好几个小时都在絮比安那儿闲谈,在一些二流子面前讲述社交界的故
事。他是个高大的美男子,就象他儿子一样。奇怪的是德·夏吕斯先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相
同的嗜好,这也许是因为男爵都是在社交界看到他的。人们甚至说,他把那些小白脸捧得比
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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