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天式的情话,说明他有着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知道我是经过怎样的克制才能对他温和地微笑,才能顺从他的意愿,才能不每一分钟都说我爱他,才能每一刻都抑制住拥抱他的渴望,我才能安静地坐着,才能不哭泣,才能交谈,才能微笑,才能生活下去
他知道我爱他比我表现出来得要多,这让他害怕。
后来他说。
“你是一座隐蔽的火山,正冒着烟的火山不可怕,人们会避开它,但是你,你安静地呆在那儿,突然爆发的时候,便会毁灭一切。”
“放心吧,我这儿的地壳比别的地方坚硬得多。”
但是他明显的并不放心。
陈天在伦敦街头买了一张水粉画,说:“长得像你,所以买了。”
画中人是浅浅淡淡的一个影子,说像还真像,说不像也不像。
他给我带回的礼物里有一瓶香水。
“不要擦香水,至少见我的时候不要擦。”
他曾经这么要求,我照办了。
为了这句残酷的话,他送了香水给我。
“你不是不让我用吗?”
“不见我的时候可以用啊。”
Nina Ricc的这款香水叫作“时空”,初闻起来非常清淡,但是随着身体热度的烘烤它会变得浓烈起来,完全出乎你的想象。
你最初闻到的气味,和后来别人闻到你的味道完全不同。
你以为会清淡,实际却浓烈,如同我的爱情。
我和爱眉在一家韩国饭馆里,对着两份没怎么动的石锅拌饭。下午爱眉打电话问我在干什么,因为好久没我的消息了。我说没事,老一套,出去吃饭吧,我正有事问你呢。我能有什么事问爱眉?现在除了陈天我还关心什么?
“跟我说说金牛座。”
“金牛,最有美感的星座,热爱一切美丽的事物,懂得享受生命的美好之处,金星这个词就是维纳斯。”
“不错,继续说。”
“非常有现实感,坚持生活在自己的天空下,在任何问题上都是安全第一。”
完了。我心说。
“你又和金牛扯上什么干系了?”
“我们合适吗?”
“天生一对,内心浪漫的现实主义者。不过我还要知道他的月亮,金星,火星和上升星座。”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
“你来真的了?”她看了看我,说。
“这么明显吗?”我惊道。
爱眉耸耸眉毛,表示用不着解释。我沉默着,知道她在等着我开口,可我不想说,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但是不,我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谈论他,除了这个秘密我再没有别的。
“我认识一个通灵的人,如果你想问什么,可以问她。”
“通灵?你问过吗?”
“没有,我害怕知道。不过她非常灵,能说出你的前世今生,你可以打电话约她。”
饭桌上的气氛变的很怪异,我记下了那个电话,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打,我也害怕知道。
“其实,魔羯和双鱼也很合适。”爱眉说。
“你是指我和徐晨?”
“就是说你们俩。”
“土和水几乎是完美的结合。”她解释说。
“土和水,没错!我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锅泥水。”
“他能使你感到舒适,而你则使他安宁。”
“他能使我感到舒适,而且还能让我感到不安!”
“当然有许多差异需要弥合。”
“你相信差异能够被弥合吗?”
爱眉没吭声,她不信这个。
“用不着替他操心,他忙着呢!他最近组织了一个B型血双鱼座协会,决定以后只跟B型血双鱼座的女孩恋爱。他认为在这些同类的女孩中找到他完美情人的机率更大。为了争取时间提高效率,他还定了规矩,一年按春夏秋冬划分,每三个月换一个女孩,她们分别是他的春女郎,夏女郎,秋女郎和冬女郎。”
“真行!”爱眉佩服得五体投地。
“的确!”我同意。
“他们能相处得不错。但太相似就缺乏趣味,没有好奇也就没有吸引力。而且,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缺点,是人最不能忍受的事。”
“要告诉他吗?算了,他正为他这个计划兴奋不已呢!我最爱扫他的兴。”
“你才扫不了双鱼座的兴呢,他们只能自己扫自己的兴。”
“好吧,我也应该向老大他们学——看他的热闹吧!”
不过这次想看徐晨的热闹也没什么好看,没过多久,B型血双鱼座协会就解散了。
“她们都是假猛,说好三个月就分手,到时候就变褂!而且我都说了实话,
说我不喜欢她了,她竟然不信?!非说我爱她。不可理喻。”徐晨又在抱怨。
“她怎么能信呢?她是双鱼嘛!最主观的星座,你忘了?”
徐晨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少来这套!”
我才懒的管他,我自己的事还绞缠不清呢。
穿衣服的时候,我看着陈天——一个受人尊敬的作家,一个已经开始变老的中年人,只裹了条浴巾趴在床上,一根一根地把我散落的头发捡起来扔掉,实在是十分滑稽!
“你真细心。”我挖苦他。
“就算这样都不行。”
“我觉得你完全有责任写一本《通奸大全》,把你多年的经验告诉其他男士,对女人也有好处呢。”
他委屈地看着我:“别这么尖刻,这不像你。”
“尖刻一直是我的优点。”
“如果被发现了,我就不得不离开你,我不愿意那样。”
我心软了:“放心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
陈天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非要他选择,他只能放弃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他的这个说法泰然处之,并未感到受了伤害,为什么?我相信他爱我,我还相信他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我?这是他妈的什么悖论?!
好莱坞老明星弗兰克·辛屈拉收集出版了一本【名人食谱】,里面全是由名人提供的菜谱。沙朗·斯通的菜谱叫“每日苹果”。做法是: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拉开里面的水果储藏箱,拿出一个苹果,然后张嘴咬下去。
这些天我基本上就是靠沙朗·斯通的菜谱生活。
我一米六三,四十五公斤,冬天胖点,夏天瘦点,但左右不差三斤。别人说我瘦,自己不觉得。不过那个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可真瘦了,瘦得要飘起来一样,半夜摸到自己的手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我吗?孩子也没有这么细的手腕!要成仙了!
好吧,打开电脑,以我的痛苦再挣点稿费,这样它至少还有点用处。
——多年来一直有人向我讨教瘦之窍门,使我不得不一次次正视我的瘦,终于明白瘦弱是现代城市女性的标志。
这个发现我得说是得益于我与发廊小姐的多次闲谈。每一个发廊的洗头小姐在熟识之后,都会谈到减肥的问题,她们一无例外地对自己的身材不满。胖,有些人并不能算胖,但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她们都很健壮。这种健壮,粗壮的胳膊和大腿,过宽过厚的屁股,就如同她们脸上的红晕一样,是劳动的产物,是劳动后食量增大的产物。她们个个都想知道怎么做才能变得和我一样。好吧,秘方如下——要想脸色苍白,细胳膊细腿,纤弱无力,一定要晚睡晚起,整日不见阳光,食欲不阵,吃什么都不香,因为吃得少也就没有劲,没有劲也就干不了什么重活,越不干活也就越不想吃饭,如此瘦性循环。总之,要无所事事,多愁善感,最好再陷入无望的爱情,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你以为人人都来的了?
结尾段落我抄了一段《读书》的文章:
“职业妇女之所以竭力减肥,艰苦卓绝地背起瘦美的重担,为的就是摆脱传统母亲或家庭妇女丰腴的刻板形象,为了和至今还干粗笨活路的劳动妇女划清界限。这是一个女性蜕变的时代,有欲仙的兴奋,也就难免欲死的折腾。”
亚东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厌烦的不行,但还是保持礼貌吧。
“你好!”我假装没有已经好几个月不见他,而且也不准备再见他这回事。
“你怎么样?”
“很好。”
再寒暄下去我知道我会假装很忙,他也会知趣地说只是问个好,说有空再联系。如果我不打,他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不会再主动打来了,一切OVER;不用多说一句话,大家万一再见面也用不着尴尬,全都很得体。
但是,他对这一套知道的和我一样清楚,所以他有话直说。
“下星期我要去美国了,恐怕不会常回来了”
“是这样。”
“明天你有空吗?”
我停顿了一下,他在电话那一头等待着,好吧。
“好,我们一起吃饭,或者去哪儿坐坐?”我先摆明自己的立场,他这么聪明焉能不知。
〃Jazzya吧,晚上八点半。〃
“好。”
我坐在Jazzya等他,对他挑选的这个地方很不以为然,尽管这儿的鸡尾酒一流,音乐也不错。这是我和亚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随便挑选一个地点不是他的风格,他所作的一切都另有深意,这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我们什么都不说,以试探对方的领悟力为乐。但以我现在的心境对这种游戏实在兴趣索然,希望他不要再搞出一幕在结婚前夜长吻我这种戏剧性的场面。
我坐在木头椅子上喝可乐冰激凌胡思乱想的时候,亚东进来了。他看起来依然很顺眼,依然吸引我的目光,就像一年以前我从那乱哄哄的聚会上发现他时一样。但是又怎么样呢?我熟悉他做爱时的神情,却说不出他在哪工作。一家设计公司!没错。但是哪一家?他干些什么?他是主管还是普通员工?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他要走了,移民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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