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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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的女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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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没让我去妈妈的葬礼。那时候我跟洁达奶奶在一起,就是爸爸的妈妈。我们看电视看了好久,一个节目接着下一个,两个人都没费事转台。就这样播什么看什么,而梅莉却一个人在柯尼岛医院、爸爸在监狱里腐烂;起码每个人都是这样说。露比婆婆把妈妈埋进土里;我可以想象婆婆的样子:在葬礼上又哭又叫,声音大到说不定可以把妈妈唤回来。

妈妈以前都叫外婆“莎拉布恩哈特”,好像是以前的大明星。有时候,妈妈会在下午喝掺了白兰地的“山卡”无咖啡因咖啡,回想以前刚开始跟爸约会的时候,外婆是怎么大发脾气的。妈妈很会模仿外婆那种做作的、上流社会的人讲话的样子,模仿的时候每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你太小、太漂亮、太瘦了。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自暴自弃,长大以后就不会这么瘦了。”

妈妈总是会抓着自己的大腿,好像抓住那不存在的脂肪一样,用这个动作当做故事的结尾,还会凄凉一笑地对我说:“露露,你要记得,到头来妈妈永远都是对的。世界上没有其它人会对你说实话。”

婆婆每次这样大哭一场以后就会去睡午觉,说她头痛要休息。她会走进房间,把百叶窗关上,然后爬上床去。婆婆会叫我拿一个特别的白色瓷盆给她,那个瓷盆的盆沿都是缺口;万一她吐了,这就是呕吐盆。然后我会拿浸了冷水的毛巾给她盖在额头上;毛巾绝对不可以滴水。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7)

有一次我除了这样,还拖了一台金属电扇进去,让凉风吹到婆婆床上;婆婆叹了一口气,给我一个虚弱的微笑,睫毛上还沾着几滴眼泪。婆婆说我是她的小兵。”你一直都这么乖,难怪你妈这么爱你。”

露比婆婆吃的头痛药开始生效,呼吸变得缓慢深长,然后会睡着、打呼。我踮着脚尖走出去,把房门带上,从沙发下面把鞋子拿出来。沙发其实是一块柚木板,公寓里面其它的家具也差不多都长这样。外公过世以后,露比婆婆重新装潢,把原本外公喜欢的维多利亚式家具和东方风格的厚地毯全部换掉了,深色的装潢变成丹麦式的现代主义风格,地毯换成长毛软地毡,夕阳般的橘色;外婆说希望自己的装潢能走在时代的尖端。每天晚上我都是睡在这张硬邦邦的椅子上,早上起来全身僵硬。婆婆说等到梅莉出院,就会买一张“卡斯特罗折叠沙发床”(Castro Convertible)给我。

趁婆婆在睡午觉,我拿出电话簿找到柯尼岛医院的地址。医院在海洋大道上,我们以前的家也是。可是海洋大道很长,从布鲁克林的一头通到另外一头。医院在大道尽头,靠近以前洁达奶奶和爸爸住的那间小平房,就快到海边了。很多年前,有人把平房拆掉了,不过我在照片里看过那幢房子。

在便条纸上写了“去散步”几个字,留在厨房桌上给婆婆,从她的皮包拿了两张一块钱钞票放进口袋,我就穿上球鞋出门了。

我不确定应该搭哪一路公交车,就用走的走到麦当劳大道再转到海洋大道。我打量四周,想要找公车站牌,好尽快找到车子去医院,我想在婆婆睡醒跑来找我之前离开。最后我走向柯尼岛的方向,也就是往海边的方向,开始走。

阳光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还是晒痛了我露出来的肩膀。身上皱皱的上衣汗湿了,塞进裤腰里的那一块还跑出来露在外面。不管是谁去我们家帮我打包,一定是随便收一收,一点计划都没有:我的芭蕾娃娃珠宝盒里面没放我八岁生日时得到的项链盒,那可是妈妈给我的礼物,却放了大富翁游戏的小房子;泳衣上面居然放着我的雨鞋。每天我都要在婆婆的衣橱里面翻找那堆乱包的纸袋,只为了要找能穿上身的衣服。

像今天,我想要找点东西给梅莉,就是那只叫做“布温可”的麋鹿玩偶,名字是我们一起取的,不然那只梅莉抱着睡的青蛙玩偶也可以,可是袋子里面只有皱巴巴的衣服和我们一次都没玩过的拼图游戏。

虽然把头发绑成马尾,我还是热得不得了,整个人全身是汗,走在好像没有尽头的街上。我和梅莉只要天气一热就会出红疹子,妈妈说那是痱子,然后会在我们的脖子上洒牡丹牌爽身粉。妈妈会从粉红色的瓶子里洒一些爽身粉出来擦在我们身上;我还记得爽身粉甜甜的花香充满鼻端的感觉。

终于看到白色的大医院出现在遥远的尽头,我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整天。进医院之前,我在一家糖果店前面停下脚步;这种街角小店看起来都差不多。像是葛林伯格的店一样,以前我都是在那里帮妈妈买烟,报纸、文具和杂志在货架上堆得满满的,不过这一家看起来比葛林伯格的店要来得破。

在店铺后面是一整架的玩具,上面都是灰尘。我每个都拿起来看看,想找个能让梅莉开心的玩具:填充的老虎玩偶很便宜,可是张开的大嘴看起来好凶,里面塞的好像是废纸团而不是棉花,而且看起来一副很饿、饿到能把一个小女孩吞下肚的样子。还有一个老式的玩偶,头上是褐色的鬈发,眨眼睛的时候眼皮会动。玩偶身上穿着粉红色圆点的洋装。梅莉一定会喜欢,可能会叫她蜜西或是苏西什么的。梅莉喜欢里面有“西”这个字的名字,可是这个蜜西/苏西要一块钱。我还看到水枪、玩具乒乓球、沙包什么的,最后在好几个旧旧的万圣节面具后面,找到一个小小的木头摇篮,只有一个胖子大拇指的大小。摇篮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粉红色婴儿娃娃,身上盖着一条一样迷你的黄色毯子。找了半天,上面没有标价,我拿起摇篮去问柜台后面的老太太,“多少钱?”我问。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8)

老太太斜眼看了一下那个摇篮娃娃,再打量我一眼。口袋里面,抓着皱皱钞票的手握着拳。就算天气这么热,老太太身上还是穿着一件旧旧的灰色毛衣外套,看起来像是老爷爷会穿的那一种,而且上面起了一大堆毛球,好多地方都撑到变形了。

“五十分。”

我点点头,拿了一条椰子花生糖、一包水果口香糖和一条樱桃口味的口笛糖;那是梅莉最喜欢的糖果。我在这一堆东西旁边放了一张一块钱钞票。那个老太太很快把钱收走,给我一枚十分钱硬币,就低头回去看她的《每日新闻报》。

“请给我一个袋子好吗?”

“袋子?”她的口气好像我跟她要的是吃一辈子免钱的糖果,而不是一个纸袋。

“袋子。”我说:“我需要一个袋子。”

那女人摸摸柜台下面,拿了一个薄薄的褐色纸袋出来,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纸袋的一边马上裂开。她把袋子塞给我。

我的喉咙好痛,因为只想大声尖叫。“我要另一个袋子,大一点的。”

她用肿胀的手指戳戳纸袋推给我,“装得下啊!”

“才怪!”

“听着,小妞,这不是西尔思百货,你以为你是罗巴克呀?”

“我要别的袋子。”我拍了一下木头柜台,强调,“这是要给我妹妹的。”

老太太塞给我一个大一点的纸袋,“拿去!可以走了吧?”说完就走开,一边摇头,还小声地用意第绪语骂了一句:“疯子!”

如果她觉得我这样就叫做疯子,应该见见我其它的家人才对。

*

我溜进医院,希望没人注意到我。露比婆婆在厨房的记事本上面写着六○二,梅莉的病房号码。我眼前的挑战是要想办法上楼去。

计划好之后,我在医院大厅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爸妈在停车什么的。大厅里老旧的长椅坐起来冰冰的,掌心下的椅子表面很平滑。不晓得有多少紧张的屁股坐过这张长椅,才把椅面磨得这么平?十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我数着地上带着斑点的绿色地砖,看着柜台小姐跟警卫打情骂俏,努力要自己别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待三点钟的访客时间开始;大厅里一个大大的告示牌就是这样写的。

还有十五分钟三点,大厅里开始有成群的访客聚集,等在电梯旁边看钟。有群来探病的一家人站得很近,从我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只有六只脚的奇怪动物。

“三点整,探病时间开始。”警卫宣布。

大厅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同时往电梯移动,按电梯、清喉咙,拍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女人把手塞进老公和爸爸的手里等电梯。我等着第一批大小家庭离开,眼睛盯着电梯门上面那一排小灯。

医院入口涌进一波波访客,有些人在询问处停下来,就是那个爱打情骂俏的接待小姐那里;有些人直接走向成排的电梯。我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想办法尽量不起眼地溜到一家人后面,这一家人忙着用意大利语说个没完。我们一起挤进一部电梯,好像没人注意到我。我眼睛盯着显示板,在手心里不停写着数字六、六、六最后终于看到有人按了六楼。

到了六楼,有三个人跟我一起出了电梯。墙上有个大大的指标,上面两个方向相反的箭头,一个指向六○○到六○五,另一个指向六○六到六一○。我左转的时候屏住呼吸。走廊上有小朋友坐在轮椅上经过,还有快步走过的护士,脚上穿着橡胶底的鞋子。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9)

六○二号房很安静,而且空荡荡的,里面只有梅莉一个人。梅莉这么小,在窗前的铁床上几乎没留下睡过的凹痕。我溜进病房,走过三张无人的病床,上面有折好的白色毯子和没铺床单的床垫。梅莉听到脚步声转过来,她平常粉粉的脸颊不见了,现在看起来像是麦片粥一样灰灰白白的。

“露露!”梅莉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你来看我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看起来好像洁达奶奶一样。

“我来了,梅莉。”我握住她的手。

“你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我问:”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你没有来。露比婆婆看起来很生气。”

“我发誓,没有人生你的气。”我坐上梅莉的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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