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换了一身长袍马褂,带着两个护兵去了。当时,太阳已经西斜,咱三大爷他们正在安营扎寨。放哨的万斗带来了副官,万斗指指咱三大爷说:“这就是俺当家的。”副官便打着拱说,“久仰、久仰,长官得知黑马团白马团在这宿营,特派本人来拜访。”
四十九 咱三大爷之六(2)
咱三大爷连忙让副官坐。说:“这荒郊野外只能请先生坐在田埂上了。”
“这样好,有野趣。”
“不知先生来见俺一个牛贩子干啥?”
“当家的是个爽快人,不瞒你说,长官派本人来是请黑马团白马团参加国军的。”
“参加国军?”咱三大爷不由愣了一下。咱三大爷说,“黑马团白马团一直想为国家干点事,只可惜当年无论是国军还是共军都不要;所以堂堂的黑马团白马团只有当牛贩子。”
“那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加入也不晚呀。”
“现在黑马团白马团不想加入国军也不想加入共军了,黑马团白马团的人不想打内战。”
副官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副官说:“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咱三大爷说:“如果你们来硬的,俺只有拼个鱼死网破。”
副官脸上又露出了笑。副官说:“你不参加我部,也会参加其他部队;你不参加国军就会参加共军。从南阳到信阳,国军、共军多得很,你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其他部队拦住的。我们长官说了只要愿意参加我部,其他一切都好说。”
“怎么个好说法?”
“你们贩牛干啥,不就是为了赚钱嘛!你们的牛我们全买了,我们出十倍的价钱。每个人我们出两头牛的价格。”
副官此话一出,大家的眼睛都睁大了。
咱三大爷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人都跟你们走了,牛也被你们赶了。钱再多有啥用。”
副官说:“你们可以留一个人收钱,把钱弄回家,再分给各自的家人。”
咱三大爷不吭声了。咱三大爷望望大家,问:“这事大家说了算,我们先商量商量。”
副官说:“没问题,本人明天来听信。”副官说着走了,副官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们长官说了,只要愿意加入我部,就是我们的弟兄,是我们的弟兄,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必须加入我部。”
副官撂下话就走了,咱三大爷和大家互相望望,大眼瞪小眼的不知咋办了。
最后,大家商定由咱三大爷带着钱回家。其他人参加国军。没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参加也不中呀。能挣些钱就不错了,不给你钱你又能咋着?大家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但是大家真见着钱了还是睁大了眼睛。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正所谓见钱眼开。那钱装了整整两麻袋,咱三大爷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才背动。副官给咱三大爷出点子,让咱三大爷到附近庄上买头赖驴驮上,麻袋面上装白菜萝卜,这样路上安全。
这样,咱三大爷贾文清就成了一个赶集卖菜的老汉了。
大家都笑了,说这两麻袋白菜萝卜真值钱。为了防身,临行了二黑又在咱三大爷的裤裆里藏了一把小手枪。
这样,咱三大爷便告别了黑马团白马团的短枪队,赶着小毛驴踏上了回乡之路。
咱三大爷开始走的几十里地是轻松愉快的。咱三大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发财了的激动使他没有清醒地认识到回乡之路的遥远。遥远的回乡路都被咱三大爷激动之心情冲淡,这使他内心升腾出一股力量,使他的两条腿完全可以跟得上驴的四条腿。咱三大爷却没有为驴想想,那头赖驴驮着的两麻袋钱有多么沉重。那可都是钞票呀,是当时中国最好的纸张,其重量足以压弯毛驴的细腰。哪怕驴再能吃苦耐劳几十里之后也只有累得卧下。这时,咱三大爷也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哎哟娘,累死俺了。这钱不好挣。”
咱三大爷望望卧在身边的驴,望望驴身上的两个大麻袋,有点不敢相信驮着的是两麻袋钱。咱三大爷摸摸上衣口袋,那里面也是钱,就这上衣口袋的钱就够这一路用了,你说这两麻袋钱能用多久,子孙万代也用不完呀。咱三大爷曾用上衣口袋里的钱买了眼前这赖驴,那仅仅用了一张,如果用一扎就可以买成群的驴。咱三大爷有些后悔这驴买的太赖,脚力不行,根本走不回家。要是买头骡子就好了,还可以再买一匹马骑骑,那样一路上也不会这么累;可是,如果那样一路上就会引起人的注意。这兵荒马乱的,俺一个人,万一碰到土匪强盗,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再多钱也是人家的。唉——苦就苦点吧,这辈子也就苦这一回了。咱三大爷坐在那里喝了口水,吃了口干馍。驴见咱三大爷吃不干了,身子一挺就起来了,望着咱三大爷叽昂叽昂地叫。咱三大爷笑了,骂:“你个驴日的,见不得人吃。好,给你也吃点。”
咱三大爷从麻袋里掏出一棵白菜,两个胡萝卜递给了驴。驴见了都笑出声来,驴龇牙咧嘴地向咱三大爷点头。驴心里说,你这个驴日的,给俺吃这么好的东西,这可是你们人吃的。俺前一个主人因为俺偷吃了他一片老白菜帮子,打了俺三磨棍。咱三大爷当然不知道驴心里想了什么,咱三大爷有些不耐烦地催驴快吃,吃了好赶路。驴吃着白菜和胡萝卜,眼泪都出来了。驴边吃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就是累死俺也把你这两麻袋花纸片驮回去。别说是这么好看的纸片了,就是臭狗屎俺也驮。前一个主人给俺吃的都是麦秸草,俺还经常给他往地里驮臭狗屎呢。
咱三大爷和驴都吃饱喝足了,准备上路了。这时,咱三大爷又从麻袋里拿出了一个胡萝卜。咱三大爷在拿胡萝卜时又不放心地向麻袋深处掏了掏。咱三大爷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有那么多钱,自己这一个萝卜一棵白菜地往外拿,说不定麻袋里装的只有白菜和萝卜呢。咱三大爷往下面一掏,便摸到了那一捆一捆的钱,就这样咱三大爷还是不相信自己,咱三大爷又怀疑自己是在做发财梦呢,于是咱三大爷在自己手上咬了一口,感觉到了痛,这才放心地笑了。
四十九 咱三大爷之六(3)
驴望望咱三大爷也突突地笑了,驴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你这个驴日的,自己咬自己,有病。咱三大爷也不知道驴在骂自己,从麻袋里拿出一个胡萝卜在驴的眼前晃。驴高兴坏了,没想到这主人真有病,俺骂他,他还给俺好吃的。虽然俺刚才已经吃了胡萝卜,可是那东西实在太好吃了,再吃一个又如何。
事实上驴高兴得太早,咱三大爷并没有把胡萝卜给驴吃,而是将那上好的胡萝卜用绳子拴了,吊在了驴的眼前,这样,驴看到了胡萝卜就在嘴边,可就是吃不上,驴比较犟,吃不上也要追着吃,这样驴就开始和胡萝卜叫劲,追着胡萝卜走。这说明,驴还是比人笨,驴上了咱三大爷的当还不知道,还骂人家咱三大爷是驴日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咱三大爷跟在驴的身后,也不用操心驴走不快了。咱三大爷不用赶驴,就开始东张西望。路上的人都在看咱三大爷和他的驴,觉得好玩。这主仆两个有点怪,不伦不类的。驴吧,是头赖驴,人却显得很有钱。这驴是不配给这人当脚力的,这人该骑马,最不济也该骑头骡子。
咱三大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换衣服。咱三大爷穿的衣服都是绸缎的,内穿白色的绸子衬衣,外罩黑缎子褂。咱三大爷却赶头赖驴像赶集回来的老汉驮着白菜和萝卜。咱三大爷最怕人家注意他了,没想到赶头赖驴也有人注意。咱三大爷便像驴一样支棱着耳朵听路人的议论。咱三大爷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问题出在这身衣服上。
接下来咱三大爷就是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掉。咱三大爷正在发愁时迎面却碰到了一个要饭的叫化子。那叫化子不看咱三大爷只看驴面前的胡萝卜,望着不住地咽口水。咱三大爷便十分兴奋地问叫化子:“你是不是想吃胡萝卜?”叫化子说:“俺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胡萝卜了。”
咱三大爷说:“如果你和俺换一换衣服,俺就给你一个胡萝卜吃。”
叫化子望望咱三大爷,有些生气。说:“你戗蛋啥戗蛋,不就是有钱嘛,有钱你去骑马呀,不就有一头赖驴嘛,暴发户。有钱就了不起,有钱也不该拿俺要饭的开涮。涮牛涮羊都值钱,涮人不值钱。”
咱三大爷笑了,咱三大爷说:“俺没有钱,不准乱说,谁说俺有钱。你要吃俺的胡萝卜就得和俺换身衣裳,你干不干?你不干俺找其他人。”咱三大爷说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叫化子歪头看着咱三大爷,傻了眼。
咱三大爷脱掉上衣递给叫化子,叫化子还有些不敢接。叫化子说:“这可是你要换的呀,不能反悔。”
咱三大爷说:“不反悔。快换上吧。”
叫化子换上了咱三大爷的衣裳拔腿就跑,生怕咱三大爷反悔。咱三大爷喊:“你不要胡萝卜了?”
叫化子边跑边回答:“吃个球的胡萝卜,俺穿这身衣裳想吃啥吃啥,想下哪个馆子下哪个馆子,馆子的堂倌再不让俺进去,他试试!”叫化子跑着连头都不回。那叫化子在田野里奔跑了好大一阵才回过头来望望咱三大爷,然后又望望身上的好衣裳,破口大骂。
“日你娘,傻蛋。”
咱三大爷挨了骂也不恼,笑笑向叫化子挥挥手。这时,那赖驴不干了,冲着叫化子叽昂叽昂地叫,算是回骂。叫化子听着驴叫还以为咱三大爷骑驴追来了,拔腿又跑。那驴却又龇牙咧嘴地突然大笑起来。
五十 咱三大爷之死(1)
咱三大爷在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达贾寨时应该是刨红薯的季节。
这个时候的咱三大爷基本上是一个叫化子形象了,后半程的路咱三大爷其实是要着饭走过来的。当时,咱三大爷和叫化子换衣服时忘了把上衣口袋里的钱拿出来,而咱三大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