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说点啥就被烟给呛住,眼泪都给呛出来了。老S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捶了他一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抽烟。”“不抽还装啥,”老S笑得没心没肺的,“我说呢,高中时和老K把你堵厕所抢你手纸逼你抽一口还不肯,跟夺你贞操一样。”“你们俩臭小子也忒缺德了,搞得我在厕所里呆了两小时。”老S哈哈地笑起来,三年的隔膜似乎一下子就让这笑声穿透了。
“唷!混得不赖啊,考上军校了,还扛上了红牌,搁部队,该叫你排长了。”
“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都是跟老K打赌打的。”我把和老K赌200张饭票的事跟他絮叨了半天。老S笑过之后认真地说:“这混蛋总算作了件好事,把你改造过来了。”他也大致给我讲了退伍后的境况,“真没想到自己会混成这样,说实话,刚才真觉得没脸见你,”老S深深叹了口气,把那颗脏兮兮的沾满灰浆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那样子与当年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老S貌合神离,“兄弟几个就你混出了点名堂。”
“也就那样,那地方没啥意思,我都不想待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没出息!”老S骂道,“穿上军装就好好干,毕业后就是军官,跟当兵的不一样,一定要混出点名堂来!”他一下子变成以前那自以为是牛气冲天的样子,把我训得一愣一愣的,“哟,我得上去了,要不你爸得扣我工钱。”
第二天老S没来,托另一个师傅传话说家里有事,来不了,还交待他的工钱就免了,他送一天工。我站在那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老K打电话过来叫我参加同学聚会,我说算了我没兴趣,高中同学除了你我就没几个熟的,去了难免尴尬。老K说那就给我面子来一趟,哥们要和你干一杯。
聚会的地点在罗城最豪华的“湘江宾馆”。老K穿着报喜鸟蹬着老人头新郎官似的站在门口,我冲上去就是一拳:“牛啊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要选‘超级男生’啊?”“别别别!人家看见解放军殴打老百姓还不知道怎么想呢”,老K调侃道:“我说你小子摆谱也不至于穿身军装来参加聚会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扫黄打非呢。”“哎,没办法,家里穷买不起衣服,大冬天的只有人民政府发的这一身没带补丁,就只好穿这个过来了,要觉得掉你份儿的话哥们就回去了。”“滚!”老K踢我一脚后立马笑容可掬地接待后面的同学,热情洋溢得如同老鸨子。
同学陆陆续续到齐了,有一些面熟的却叫不起名字,打招呼时只能发出“嘿”“嗨”“嗳”之类的语气助词,还有的似乎就压根没见过。也难怪,高中三年,我少说睡了两年六个月。
一共来了不到20人,老K却摆了三桌,每桌都是海鲜野味五粮液的标准。我努力克制着迟迟不敢动筷子,因为我着实担心部队养成的那副吃相会吓倒温文尔雅的同学们。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气氛也慢慢活跃起来大家端着酒杯冲我说了一大堆恭维话,说我是当年班上最帅的一匹黑马,从倒数第一冲到前五,说考上军校好不花钱还能拿津贴;说我捧了个金饭碗,以后工作都不用愁;说军人这个职业真带劲,旱涝保收我唯唯诺诺地应和着,暗自笑道:生活就像老婆,永远是别人家的好。
酒足饭饱后,同学们打着饱嗝,迈着醉步,喊着后会有期,一个一个离去。“后会有期!”,老K瘫在椅子上,扬着手醉眼迷离地回应道。我给他沏了一杯浓茶,笑道:“花了好几大千吧这顿饭?”“嘿,我吃饭还花钱?!你在罗城问问我K哥在哪吃饭要花钱?”他踌躇满志地拍着胸pu。我说:“你还真混出名堂了?”
他豪迈地宣布:“整个罗城,大到饭店宾馆,小到发廊室都得孝敬我K哥。〃我沉默地看着他。突然之间他像突然酒醒了一般,说:“开玩笑开玩笑。走,我送你回去吧。”我甩开他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劝道:“老K,这条路不好走,指不定哪天就走到了头,趁着还早,收手吧,做点正经事。”“已经晚了!”老K苦笑道,“用你们大学生的话说,那叫积重难反,哥们现在都回不了头了。”他点了一根“中华”,狠狠地吸了两口,青色的烟雾飘渺起来,笼罩了他那张桀骜却又无奈的脸。“说实话,当年咱都是一样的货色,但现在,现在已经分道扬镳了,你的路越走越宽,越走越亮;我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黑。”我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然后他那张脸立马变得阴霾,凶狠,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蹦出四个字:“按规矩来。”挂了电话后,老K拍拍我肩膀说:“今晚有点事,我就不送你了,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保重!”我把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为这假惺惺的客套感到恶心。
米兰•;;;昆德拉说:生活在别处。老S自卑地过着他不曾预料的农民工生活;老K无奈过着“积重难返”的“K哥”生活,原本跟他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我过着似乎并不属于我的军校生活,每一个人似乎都真的生活在别处,那什么才是正儿八经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呢?
第1卷 第五根 骚动青春
第二学期在我们极不情愿的收假返校中开始了,为了平衡我们的情绪,队里的管理制度有了可喜的松动。譬如说不再每天跑五公里了,譬如说呆在宿舍可以坐床了,譬如说课余时间可以用手机了,最重要的是就餐不再固定食堂了,这一项政策对于我们的意义不亚于改革开放之于中国人民。之前我们一直在三食堂吃,其卫生状况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我曾在排队打面的时候眼见一只老鼠悲惨地掉进了煮面的大锅,然后师傅拿个笊篱在里面奋斗了半天才将之打捞出来,我端起饭盒转身就走,前面排队的大二的班长皱了皱眉头,没动;大三的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四的发出感慨:“这年头,老鼠一只比一只小了。”
还有一次,我和小B吃馄饨,发现里面浮着一只苍蝇,我停在那里不吃了,光看着小B在那咂巴咂巴吃得起劲。等小B吃完我说:“给你看一样东西,别反胃。”我挑出那只练习蛙泳的苍蝇摆在他面前,他白了一眼说:“不就一只苍蝇嘛,有啥大惊小怪的,我这三只呢!没事,把它当豆豉就行了。”接着小B给我讲了一件更精彩的事:有一次他和沙皮吃饭,在菜里吃出根大约一寸长的不规则卷曲的毛发,沙皮说是头发,小B说不是,很可能是腋毛或其他部位的毛发,两人决定打赌,他们溜进食堂的操作间,看见个大厨叼根烟站在锅台上,拿个大铁锨一边炒菜一边腾出手来在裤裆里挠着。为此,沙皮输了一罐“百威”。
这项政策出台后,我队全体同志有如枯木逢春,面色都比以前红润。大伙一边积极拥护学员队党支部以人为本,与时俱进的管理理念,一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乐不可支地六个食堂轮番吃。恨不得一食堂吃完刀削面还要去二食堂整一笼包子再去尝尝四食堂的蛋炒饭五食堂的肉夹馍。
“男人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这句话看来不假,不管是对女人还是对食堂,总有腻了的一天。久而久之,同志们总结出各大食堂的问题:一食堂分量太少,缩水严重,比如打一份红烧鸡块,你能翻出两三个鸡头四五只鸡爪,剩下的鸡块也都是瘦骨嶙峋,让同志们不禁感慨:都改革开放近三十年了为啥鸡们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过上小康生活,瘦成这样让人吃起来都有负罪感;二食堂倒是油水倍儿足,打饭打菜的师傅热情洋溢非得给你盛得盆满钵满汤水横流才罢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食堂的前身是个养猪场,后来部队搞社会化保障不养猪了,就把原来的猪圈推倒盖起了食堂,养猪的伙计们也被安置在食堂打饭打菜,由此可见这饭菜跟猪食的渊源多深;最郁闷的是四食堂,服务员都是大妈大婶大姨不说,还愣是一个比一个影响食欲,估计招聘的时候规定了年纪轻的长得白的五官匀称的不许进食堂,还有饭厅的音乐永远是《洪湖水浪打浪》、《微山湖上静悄悄》还有《北京的金山上》,听了都让你以为回到了文革时代;总体来说,五食堂是最理想的,在这里不但饭菜可口服务周到,最主要的是在这里能见到全校为数不多的像大熊猫一样金贵的女生。遗憾的是五食堂离我们系有大概一两公里的距离,但民以食为天,况且受雄性荷尔蒙的驱使,同志们都高唱着“红军不怕远征难”前仆后继地奔向五食堂。
有一次我们几个在五食堂吃饭,刚好小B头顶飞过一只苍蝇,他手疾眼快一巴掌把它拍死在地上,我摇着头说可惜可惜,咱可以拿它换一盘菜的。猪头会意立马从地上捏起那只被拍扁了的苍蝇扔进了一盘快吃完的土豆丝里,然后叫来了经理,经理跑过来一看,立马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说这是我们的失职,诸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再换一盘菜,于是沙皮拿走了那盘快吃完的土豆丝,转身端来一盘红烧排骨。经理看了依旧满脸堆笑说不够再加,一定要吃好。大伙一听深受鼓舞,小B说下次一定要带一个苍蝇拍来,沙皮补充说,实在不行就在三食堂找几个现成的带过来。
饱暖思欲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大伙儿不再满足于熄灯后在宿舍里讨论女生过过干瘾,开始像破壳的小鸡蠢蠢欲动起来,声称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的小B显然犯了左倾冒进主义的错误,他在食堂一见女生就跑上去呲牙咧嘴地招呼:“嗨,美女,交个朋友吧。”往往吓得人家筷子一扔就跑了;相比之下猪头又显得过于保守,据说她暗恋一女生近半学期了,可怜人家叫啥都不知道。为了挽救这个误落尘网不能自捞的青年,我们决定拉他一把,于是问那女的长啥样,有啥特征。猪头眨巴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