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刻,家人們拿入杯筷來,安放桌椅。如玉要辭去,朱文煒那裡肯依。於冰向如玉道:「都是自己聚會,我還要留你住幾天,朱兄不是外人家。」如玉道:「老兄吩咐,無不如命,只是未向小介說明。」於冰道:「你有泰安城內房價,還有金朋友的當銀,俱在張華手內,你須放心。張華比不得韓思敬,偷不了你的,也埋不了你的。」如玉聽了,嚇的驚心動魄,益信於冰是前知神人;又浮沧约旱墓γ毁F,定不涉虛了。文煒道:「這有何難?可著人喚張華盛介,將行李取來,最是妥當。」於冰道:「使得。」如玉還要相辭,家人們已經去了,只得上前拜謝。文煒先與如玉送酒道:「隨便飲食,有褻世台。
「如玉推讓再四,讓於冰獨坐了一桌,他與文煒、林潤坐一桌。
從此日為始,如玉主僕就在文煒家住下。晚間,如玉和張華在枺鼤堪残侗谖鞣颗c林潤改做文字。
到第三日午間,管門的人走來說道:「有衡山來的兩位客人,尋訪冷太爺說話。」於冰就知道是城璧、不換來了,心中嫌怨道:「他兩人才學會些小法術,便這般雲行霧馳,亂跑起來;況我起身時那樣囑咐,又來做甚麼?」朱文煒問於冰道:「此二位是誰?」於冰道:「是我的兩個道友。」隨向管門人道:「就煩你請他們入來。」文煒聽了「道友」二字,知是有來歷的人,隨即整衣迎接。至二門前,見一胖大漢子,龐眉河目,紫面丹唇,一部長鬚比墨還黑,飄飄拂拂,直垂在臍下;頭戴寶耍髿煮遥泶┣嗖寂郏M絲絛,足踏皂靴。文煒心裡說:「這人漢仗儀表,到與林大哥差不多,只是這一部連鬢鬍鬚,就比他強幾十倍了。」又見後面相隨著個瘦小漢子,二目閃爍有光,面色亦大有精彩,長著幾根八字鬍須,戴一頂紫絨氈帽,穿一領耍寂郏彩茄M絲絛,足踏皂靴。文煒知是異人,恭恭敬敬的讓到枺鼤啃卸Y。如玉看見是連城璧和金不換,心上甚是羞愧,自己也到投奔人的田地,只得上前行禮敘舊。禮畢,城璧和不換與於冰深深一揖,然後大家就坐。
文煒舉手問道:「二位先生貴姓?」於冰俱代為說訖。文煒道:「二位先生從何處來?」城璧道:「還未請教貴姓,想定是朱老爺了?」文煒道:「正是賤姓。」城璧道:「我們系從湖廣衡山來。」文煒道:「幾時動身的?」不換道:「是今早動身的。」文煒大驚道:「好幾千里,片刻即到,非瘢呌L,何能至此?真冷老伯之友也。」於冰道:「我起身時,那般叮囑你二人又來做什麼?」城璧道:「我因董公子在此,心上懸計他,故來走走。」於冰道:「是林公子,那有董公子?
「城璧隨即改口道:「是我說錯了。」於冰又道:「你二人來已不守清規,怎麼俗妝打扮?這是保說?」不換道:「二哥原不肯改妝,是我因朱老爺是京官,來許多道士到他府上,恐怕人議論,因此扮做俗人,不過暫時改用。」文煒道:「究系二位先生多心。」左右送上茶來,大家吃訖。城璧向如玉道:「我們在貴莊分手後,到如今也是五六個年頭。」如玉道:「那日三位去後,小弟差人遍訪無蹤,真是去得神妙之至。」文煒道:「素日都相識麼?」如玉道:「三位俱在寒家住過幾天。
「城璧道:「公子不在家中享榮華,受富貴,到朱老爺這邊,有何貴幹?」如玉道:「我與諸公俱系知己,說也不妨。小弟年來否敗之至,今無可如何,尋訪冷先生,指一條明路,做下半世地步,到不是專來朱大人府上的。」城璧笑道:「我們都是幾個窮道士,有什麼明路指人?」如玉不由的面紅起來。於冰急以目視城璧,城璧才不言語了。午錯時候,家人們敚Я艘蛔拦常蛔廊澫氰怠⒉粨Q和於冰坐。林潤從西書房過來,看見城璧大喜,又見不換也在,連忙上前叩拜,復敘別蹤,和如玉、文煒同坐。閒談到二鼓方散。城璧等同於冰在西房,如玉仍歸枺俊
次日午飯時,於冰將林潤三場文宇,並殿試的策文,俱各改好。至第二日,是初六日,文煒差人送林潤入內城去了。這日早飯後,於冰同著眾人,從袖內取出一道符,又柬帖二聯,向如玉道:「公子年來困苦已極,我二年前有言在先:公子若到不得意,只管入都,我包你一套天大的富貴。今氣咭阎粒瑫r不可失,可將我這一道符,出城後即戴在帽子內;還有柬帖二聯,揣在懷中。有極難事,到萬不可解脫處,可將我第一聯柬帖訴看,自有妙應。第二聯也是如此。上面我俱寫先後,不可亂拆。你若是偷著先後了,即洩露天機,那時必有奇禍,休怪我不早說與你。至於做文墨、用詩詞歌賦等項,萬一做不來時,你只暗中叫我的姓名幾聲,我自助你成功。你此刻速出南西門,定有意外機緣湊合。將來到富貴時,卻不可忘了貧道。
「如玉心上有些不信。於冰道:「你體要小窺了我那一道符和那兩聯柬帖,铡四愕拇笫隆!谷缬窠觼恚г趹阎校纳线有些遲疑。於冰道:「只管去罷,我不是欺你的人。」朱文煒按說道:「溫世台,冷老伯教你去,你就去。我的夫妻離合、功名成就,都是冷老伯作成,才有今日。你狐疑怎的?」遂將自己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如玉方招挪灰桑老灿ァl侗謬诟赖溃骸复巳ブ豢赡悛氉匀ィ瑥埲A同去不得。」如玉連聲答應,叩謝了於冰,拜別了眾人,歡歡喜喜走出廳外。眾人送他出了大門,張華趕上問訊,被如玉罵回。
眾人送了如玉,同到廳內坐下。城璧等一齊問道:「溫公子這一去,果然可得大富貴麼?」於冰大笑道:「此人本是名門世胄,富貴兒郎。只因他幼年喪父,教戒無人,日夜狐朋狗友,做嫖賭場中生活,年來疊遭變故,弄的家敗人亡。今日窮及,投奔於我,我念他一身內骨,大有根氣,他也不是今生便有,也是修煉幾世,方能完足,實不忍心棄置於他。又知他世情過重,若不著他大大的富貴一番,他就做鬼也必抱屈地下。
我已勸化過他幾次,此番要如此如此,滿他的志願。他若仍是癡迷不悟,乃真下愚不移之人,棄之可也。」眾人聽了,俱各大笑,說道:「妙哉!妙哉!非有通天徹地的手段,不能有此施設。」正是:欲醒癡兒須用假,假情悟後便歸真。
真真假假君休論,假假真真是妙文。
第六十五回游異國奏對得官秩入內庭詩賦顯才華
詞曰:
千古窮愁同恨,漫雲際遇無緣。一朝平地覲君顏,蓬行子今得祖生鞭。
洞裡仙人種玉,江邊楚客滋蘭。水晶簾外會蟬娟,睿娰x摚ЧP灑瑤梗
右眨督禄沃厣健
話說溫如玉歡歡喜喜別了眾人,出了朱文煒家,心上快樂之至。看得這富貴功名,如反掌之易,蓋深信於冰是真站樱⑹郎裣伞S种乐煳臒槨⒘轴返龋际撬龀值模隽舜蠊伲M有個到他身上無效驗的理?因此走一步都是高興,看一眼無非春色,穿街過巷,已出了南西門外。彼時正是仲春天氣,柳垂金線,鳥弄新聲,綠茵滿地,碧水分流。那些香車寶馬,絡溃Р唤^。
如玉走了六七里,離城漸遠,來往的人也就少了。一邊走,一邊心裡想道:「我這一行,不是遇王公貴人提攜,就是遇著天子的鑾瘢荒切┣膀尩墓賳T盤結住,啟奏了,著我引見。
我若是奏對的明白,天子推念先人分上,那時就是我意外的遭逢。再不然,路上走著,拾得珍奇異寶,價值連城的物件,或重價賣與人,或進獻到天子御座前,也可以得一套富貴。」心裡胡思亂想,走著白不見什麼際遇,到覺得身體迷迷糊糊,睏倦起來。猛然一睜眼,見前面一座高大牌坊,直衝霄漢,彩畫的丹楹繡柱,雕刻的鳳篆龍章,牌心裡有絕大的四個金字,上寫著「華胥國界」。如玉想道:「這一個』國』字,從何處說起。」放眼一望,見牌坊前面,車塵馬跡,士女紛紛行走,竟是個極熱簦У娜ヌ帯_B忙走到跟前,問那往來行人,都說是華胥國。那些人又指著如玉道:「你看正西,雲蒸霧湧,煙火萬家。那就是城池了。」如玉道:「我不意料輦彀之下,還有這一處地方,到不可不瞻仰瞻仰。」又走了數里,果然有一座城池,規模甚是廣大,關鄉里居民甚多。慢慢的走入城來,一看,但見:城高數尋,池深一丈。屋宇廣大,高聳雲霄之中;園館參差,排連街市之內。做官的迮塾駧В鼐癸L流;讀書的闊服方巾,居然儒雅。挨肩擦臂,大都名利之徒;費力勞心,半是商農之輩。紅裙綠袖,誰家少女賣秋波;畫鼓雲鑼,何處歌童演妙曲?真是:日邊富貴無雙地,天下繁華第一城。
如玉看罷,口內嘖嘖讚賞道:「好一個華胥國!真是天下有數的地方。」
正在觀玩之際,猛聽得喝道之聲,見一對步兵,敲著鑼過來,隨後便是執事,有許多軍牢夜役,打著旗,撐著傘,拿著鞭子鐵繩,呼呼喝喝的著人迴避。如玉門在了道傍一家賣脂粉的簷下。少刻,見一頂四人大轎,裡面坐著個官兒,穿戴著烏紗補袍,兩隻眼枺莆骺矗鋈灰娹I子站住不走了。如玉正看中間,見兩青衣公人走來,喝道:「本城太守老爺傳你!」
如玉摸不著頭腳,心下甚是驚惶,洠魏危咧赁I前,打一恭道:「生員溫如玉謹參。」那太守問道:「你是那裡人?」如玉道:「生員是山枺┌仓萑恕!鼓翘氐溃骸改阋娏吮靖是這樣大刺刺的,你莫不是槐陰國的奸細,假裝山枺悴艁硖铰犔搶嶞N?」如玉道:「生員不曉得什麼槐陰國?」太守向書役人等道:「你們看他裝做的這樣兒,我在轎內一看,就見他形容舉動不像我本國人。他見我盤問,就隨口說是山枺耍谶@裡任意支吾,真是不要腦袋!」又問如玉道:「你既是山枺耍愕轿疫@華胥國做什麼?」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