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見不換去了,心裡說道:「我若不去,對不過眾師弟兄,也須索到跟前才是。」也折了條小樹枝,剛跑了數步,見城璧、翠黛兩人先後俱倒,也看不出是甚麼原故,便不敢前進。
再說金不換提了樹條跑去,見城璧、翠黛俱倒,他飛忙到戰場上接救。猛見於冰被那騎白豸(?宰)的道人一銅杖打中頂門,只打的腦潱M出,血濺襟袍。不換大叫了一聲,幾乎氣死。跑至道人面前,舉樹條狠命打去。道人將樹條接在手內,隨手一拉,不換便扒倒在地下。那三個道人見於冰已死,各架風雲去了。城璧被那道人一指,昏迷了一會。睜眼看時,見三道人已去。又見於冰死在山溪,跑向前抱住屍骸,放聲大號。
不換扒起,也跑來痛哭。少刻,如玉扶著翠黛,也到於冰屍前,各痛哭不已。忽見城璧跳起,大聲說道:「相隨四十餘年,誰想如此結局,要這性命何用!」急急將劍拾起,向項下一抹。
早被不換從背後死命的扳住右臂,如玉抱住劍柄,一齊勸道:「這是怎麼?」翠黛挨著疼痛,把劍奪去,插在鞘內。城璧又復大跳大哭起來。哭了好半晌,大家方拂拭淚痕,各坐在於冰屍前。翠黛從身邊取出一丸藥來,用口嚼碎,在肩臂上擦抹。
須臾,傷消痛止。
不換道:「此地非停放師尊之所,如何是好?」如玉用手指向西北道:「那邊山崖下有小石堂一間,可以移去暫停,再做理會。」不換道:「待我來。」他便將於冰屍骸背起,眾人扶掖著,同到石堂內,將於冰放在石堂正面,又各痛哭起來。
猛見翠黛說道:「眾道兄且莫哭。我想師尊有通天徹地的手段,豈一銅杖便能打死?總有三仙圍住,他豈無那移變化之法?一味家拚命死戰,必無是理。且今日有此危難,袁大師兄和姐姐都不隨來,我越想越不像。到只怕是師尊因我們不守丹爐,用幻術頑簦覀儯辔锤叶ā_@個屍骸,還不知是什麼物件點化的。」城璧聽了,止住啼哭,道:「師妹之言,大有見解。當年如玉師弟做甘棠一夢,鬼昆了三十餘年,醒後止是半日功夫。
「說罷,看於冰屍骸,點頭道:「你老人家,寧可是頑簦覀兞T?」如玉道:「以我看來,師尊總是死了。」城璧道:「老弟有何確見?」如玉道:「適才三仙皆相貌兇惡,騎乘怪異,況又是元始老君所差,必系本領高過師尊數倍者。他那銅杖,和山帲б话悖瑤熥鸬念^,雖說是修煉出來的,亦難與山帲閿场
著一下,豈有不損破之理?方才師尊交戰,我們那一個洠У疥嚽埃吭髱熜趾湾屏師姐,也斷不是袖手傍觀之人。眾位想,師尊尚且死在三仙手內,他兩個還想活麼!」不換道:「這話不像。若他兩個死了,適才師尊在山腳下怎洠дf起?」如玉道:「凡聽話,要看時候。彼時師尊披髮逃命,三仙在前,雷部在後,他那有功夫顧得說?依我愚見,二師兄可用搬叻ǎ诠啄緛恚瑢熥鹗俊N覀兓蚓刍蛏ⅲ傩卸w。」翠黛道:「這聚散的話,你休出口!依我看來,可用法篆將石堂封了,大家同去找尋朱崖洞。只到那邊,真假便可立辨。」城璧道:「師妹所言,極是有理。可一同去來。」
翠黛拔劍,用符咒封了石堂,四人又同站在一處,瘢吰鹪诳罩小㈦呁W。南掠^望。城璧用手指道:「枺仙想'耄в凶椒澹瑯O其高聳,或者是我們燒丹的地方,亦未敢定。且先到那邊去來。」四人摧雲急赴。陡然半空中起一陣怪風,真好利害,將四人刮的和輕塵柳絮一般,早你枺椅鳎h零四散。
且說溫如玉被那陣大風刮的站不住雲頭,飄蕩了一會,漸次落將下去。睜眼看時,風也不刮了,面前到有一座城池。相離不過二三里,看那規模形勢,和泰安州差不多。心中想道:「世上只有個罪人遞解原籍,那有個被風就刮回原籍的理?」
又想道:「是與不是,且入城一看,便知端的。」一步步走向前去。聽來往人口音,也都是泰安鄉語。即至走到西關看時,正是泰安州。心中驚疑之際,猛聽得背後有人跑來,高聲叫道:「大爺從何處來?小的無日不記掛在心。」如玉回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張華。只見他悲喜交集,磕下頭去。如玉用手扶起道:「此可是泰安州麼?」張華:「這是泰安西關,大爺怎麼認不得了?如玉道:「我與你別後幾十年了,你到也不顯老。
「張華微笑道:「自大爺從朱老爺家去後,到如今是整三個年頭。」如玉道:「胡說!」
正言間,只見苗禿子迎面走來,舉手高叫道:「溫大爺,久摺耍楹斡值缞y打扮起來,大奇!大奇!」如玉也舉手相還,心裡說道:「我出家已三十年,這禿小子還在,且面貌一點不老,還是昔日的眉眼?止是衣服破舊之至。」再看張華,總都和昔日一樣,心上大是疑惑。只見苗禿子到面前深深一揖,說道:「前在朱父母案下,承情不記舊恨,得保全免革,我再謝謝。」如玉道:「我今日想是做夢,與你和張華相會麼?」
苗禿將舌頭一伸,笑說道:「奇話來了!青天白晝,怎便想到夢上?」如玉道:「我們相別幾年了?」苗禿道:「三年。自你我打完官司後,聽得你和張華入都,兩月後,張總管回來,我還問他,他說你和個姓冷的出家去了。你又不年老,怎二三年不見,便洠в浶牡竭@步田地?」
如玉心裡又作念道:「怎他兩個都說是三年?」苗禿道:「可想起來了麼?」如玉道:「我在泰山瓊巖洞與超塵、逐電二鬼修煉了整三十年,受盡無限苦處。你兩個都說是三年,難道洞中的三十年比人間的三十年不同麼?」苗禿道:「你方才說和什麼超鬼在洞中修煉?」如玉道:「我是和超塵、逐電二鬼在洞中一同修煉的。」苗禿將舌頭向張華一伸,笑說道:「聽你家大爺的話,鬼還有名有姓,還會和人在一處修煉。呵呀呀,怪道來來回回盤問去了幾年,不想被鬼迷了真性,將三年就算做三十年了。我再問你:我和你打官司那年,我才三十三歲,我今年三十六歲了。再加上三十年,我便是六十三歲。你看我像個六十三歲人不像?世上六十三歲的人,有我這樣雪白粉嫩面孔洠в校课铱茨忝嫔嫌行╆帤猓境峭蹶庩柷驳暮眯埃懰坏婪粤耍愫谩!
如玉大笑道:「我一個雲來霧去的人,還肯討王陰陽符水吃?」苗禿將兩手掩耳,把嘴向張華一丟道:「你只聽聽罷,雲也來了,霧也來了,說個來了,就越發來了。」如玉道:「我當我洠н@本領麼?」苗禿道:「你此刻瘢麄雲我看看。」如玉道:「此刻人來人去,如何瘢茫俊箯埲A道:「本州朱老爺法令森嚴,大爺是知道的,像這樣話,大爺再不可說。」苗禿道:「你如今試試朱一套,越發比前三年利害了。」張華道:「大爺且請到小的家中,有許多要緊話面稟。」如玉道:「我到你家中做什麼?我適才是被風刮到此處,我還要回福建九功山去。」苗禿笑說道:「又不瘢吜耍忠癸L哩。福建離泰安也洠Ф嗟牡缆罚贿^六七里兒,看來還不用你颳大風,只用刮個小旋風兒,你就到九功山了。我看你竟有些痰氣在肚中,陳皮、半夏,雖常服也不中用,須天天些蜈蚣、全蠍、鉤籐、鉤膽、南星之類,或者還點功效。」
張華道:「苗三爺,改日再和我大爺坐談罷。」又向如玉道:「此刻請到小的家中住些時,再商酌去福建話。」如玉道:「你住在那裡?」張華道:「小的如今住在城隍廟後。」如玉道:「我一個清修煉氣的人,豈肯再入城市繁華地界?我此刻就去了,你回去罷。」說著,向苗禿舉手道:「請了。」撇轉頭就走。張華拉住衣襟,跪在地下,哭說道:「小的原不足動大爺牽掛,但大爺既回故鄉,也該到小的家中,收拾一桌供菜,去老爺太太墳上,拜掃一次,也算二位老主人撫養大爺一場,豈不強似小的替大爺拜掃萬遍麼?」如玉聽了這幾句話,無異心上著針,不由的想起他母黎氏,癡呆起來。苗禿大笑道:「你走,我看你走!朋友有勸善規過之道,你若走了,不但人中洠悖褪切∝i宰兒,也洠懔恕!拐f罷,又連連舉手道:「得罪,得罪!」如玉向張華道:「你起來,我同你去。」於是三人一同入城。正是:師死師生事未明,一風送至泰安城。
無端巧遇張華面,引得癡兒舊態萌。
第九十五回做媒人苗禿貪私賄娶孀婦如玉受官刑
詞曰:
何苦求仙道,人生事業崇朝。娘行一見魂魄香,媒妁且相勞。
玉女方欣娶到,公差口已嗷嗷。為他血肉盡刮削,忍痛弗號咷。
右眨堵}無憂》
話說如玉同張華、苗禿入了城門,苗禿道:「我且別過罷,明日去看你。」苗禿去了。張華領如玉到家,見一處院落,正面有瓦房三間,枺飨赂饔型叻咳g。婦女們到有七八個,老少不等,都在院中。如玉目光一瞬,早看見個婦人,年約二十上下,穿著一件魚白布大衫,青綢裙子,真是國色無雙,天仙降世。心裡說道:「這個婦人便可與翠黛並驅中原矣。我一生一世,止見此兩人。」但見:頭攀雲髻,鬢插鮮花。面如帶露嬌蓮,腰似迎風細柳。娥眉鳳目,顧盼傳秋水之神;玉齒朱唇,語言吐幽蘭之氣。雙鉤裊裊,遠勝緩步潘妃;素手纖纖,迥異投珠越婦。諸佛魂銷於天竺寶剎,眾仙魄散於海島蓬壺。
只見那婦人微笑含羞,將兩隻俊俏眼睛斜拂如玉,半迎半送,甚是有情。張華將如玉請入枺鼜B房坐下,隨即他女人同他兒子俱來叩見。如玉各問勞了幾句,去了。張華道:「大爺被盜銀兩,本州朱老爺早訪拿住轉刨之人。小的於二年前,即具領狀,討來四百五十兩,止少了十來兩。又將所當金姐的衣服首飾托人變賣,還找出八十餘兩。又有大爺在都中與的幾百銀子,和小的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