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海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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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海岩 著-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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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热泪滚滚,湿了彼此的肩头。肖童哽咽地说,你别让我走,别让我走,我能好好活着,就是为了你。你不要我,我就完了,就完了,庆春没有说话,她抱着肖童,仿佛怕他再丢了似的,又像抱着一个流浪在外受了惊的小弟弟,不断用手安抚着他的脊背,他们都忘记了忽略了紧随而来的李春强,他如梦般地站在他们身后。随即他默默地转身,往山下走,脚下如驾了云一样穿过天桥,万丈深渊如履平地。升高的太阳给整个儿司马台带来一丝暖意。李春强迎着刺目的阳光只身下山,一个人疯也似地开走了汽车,把阳光笼罩的司马台远远地甩在身后。
  刚才目击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悲痛,而是一种猝不及防避之不及的羞辱!
  在路上他把油门踩到了极限,他大声地唱歌,但唱了两句便戛然停下。他想破口大骂,只骂了句:“妈的!”便气涌胸肋。他把车停在路边,抽了一支烟。又抽了一支。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想,我李春强什么没见过。
  这也是在后来庆春再见到他的时候,在她试图向他解释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
  他不想听她的解释。他对庆春总是宽纵和袒护肖童一向不满,也表示过一些怀疑和反感。但他从未预见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特别是在肖童吸毒之后,她居然还和他发展到这一步,这不是堕落和自暴自弃又是什么!他认为自己心中的义愤已经不是什么个人恩怨,而是带有了一种道德的色彩。你欧庆春可以不爱我李春强,但你不能辱没了烈士胡新民的不瞑之目!
  欧庆春并没有意识到李春强走得那么愤怒。她在他身后领着肖童也下了山。他们手拉着手走在空旷的公路上。公路十分干净,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风也不像山上的那般生硬,变得细致纤弱,来去无声。他们心里都充满了幸福的宁静,一路步行到了古北口外的巴克什营,在那儿的一个小饭馆里吃了点东西。庆春看着低头咀嚼的肖童,看着他的苍白的布满灰尘的面容,似乎只能用心疼二字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说肖童你怎么想起司马台了,怎么就想起跑到这儿来?肖童嘴里塞满吃的,腼腆地笑笑,说,我就这么想了所以就来了。这儿能让我回忆,让我愿意想什么就能想起什么,我心里才舒服。庆春问,你想起什么来了?肖童说,想和你在一起呗。他说完这活两人都躲避了对方的眼睛。肖童看着小饭馆外面的金黄落叶,说,司马台是我们的见证。
  巴克什营是离司马台最近的一个长途汽车站。他们从这里乘车回到北京。庆春把肖童带回家已是下午,他们都是一夜未睡,疲惫不堪。父亲对肖童的归来没有表现出预料之中的惊喜和欣慰,反而有些心事重重。他照顾肖童冲了澡吃了东西然后让他睡下。他自己到了庆春这边的屋子里,在客厅里坐下。他说庆春你先别着急到班上去,你坐一下。
  庆春坐下来,她疲乏的神经仍然可以从父亲的神态中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心里极其不安地坐下来,但样子却很安静。
  父亲说:“刚才,春强来过。”此话一出庆春就明白了父亲的沉郁,但她仍然没有急着解释。她的沉默使父亲更加出语踌躇。
  “你和他,和肖童,到什么程度了?”
  庆春开口,反问:“李春强跟您怎么说的?”
  “他说你和肖童,是那种关系。”
  “他说我们是哪种关系?”
  “你说是哪种关系,我这么问你还不明白吗?”
  庆春沉默。
  父亲直言不讳地说:“我认为这样不合适,春强也认为不合适。”
  庆春眉头一挑,她对李春强的干预有些生气,“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父亲严肃地说:“你和李春强成不成,那是你的自由,他来找我也是为你着想。
  肖童年纪小你不在乎也可以。你和他是工作关系谈恋爱行不行我也搞不懂你们的规矩。可你不是不知道,他吸毒啊,这可是一辈子的毛病,你不能不考虑!“
  庆春说:“我和肖童今后怎么样还没有定。因为我欠了他的所以我要还他,也许这是命中注定。”
  父亲说:“你欠他的你已经在还,你把他接来,帮他戒毒,你对他已经很好了。
  就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用不着以身相许。他如果没有吸毒这事我可以不管,可有了这事,这事明摆着,我不能不提醒你。“
  庆春低了头,她说:“他不是戒了吗。”
  父亲说:“我原来不懂,肖童来了以后我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戒过毒的人又复吸的是占绝大多数,克服身体对毒品的依赖很容易,但是断除精神的依赖很少有先例。抽上一口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一辈子要看住他!一辈子要提心吊胆!你愿意这样一辈子吗?”
  庆春无言以对,心乱如麻。她知道和肖童相爱是多么艰难甚至不现实。但脑子里,也许从昨天开始,总是赶不开他。
  父亲说:“他也不能总住在咱们这里,咱们帮他,总得有个头吧。”
  庆春抬头说:“你想赶他走吗?”
  父亲沉默了一下,说:“应该尽快让他找份工作。他有了工作,有了寄托,自己回家住也可以。你不是说他原来有女朋友吗,他们是不是还联系?”
  庆春半天没再说话,父亲说:“你到底怎么想?”她站起来,只说:“我得上班去了。”
  她穿起外衣,拿起手包,走出门。在出门的刹那她蓦然回首,看见父亲一个人枯坐在沙发上,老态毕露,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她说:“爸,你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别急着逼我。”她又说:“爸,呆会儿你对肖童还像以前那样好吗,别冲他板脸,就算为我。”
  父亲长叹一声,说:“你见了春强,也别冲他发火,算是为我吧。”
  三十二
  在和肖童进行了认真的谈话之后,欧庆春奉命带他出席了6。16案下步工作的部署会。
  这是肖童第一次正式参加警察的内部会议。会议安排在景山附近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他听警察们管这个地方叫“点儿”。
  这座四合院院子不大,但廊庞周接,回环四合,精巧别致而又小有气派。院内种了许多四季常青的植物,虽已时至初冬,仍然天养地护,枝繁叶茂。特别是当庭一架盘根错节的藤萝,据说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岁月依稀,峥嵘依旧。肖童听庆春说,这儿是过去一个王府的一角,而这王府的大部分规宅,早已荡然无存。肖童对此将信将疑。虽然他在历史课中知道北京自明代拓城以来,几百年王府宅邪,多不胜数。而且这院子的垂花门。石狮子,以及重檐藻井,砖雕彩绘,也是一应俱全,王气宛然。但他仍然疑心把这粉饰一新的小院子攀附为王府遗址,说不定是警察们自己发思古之幽情。
  马处长。李春强,欧庆春和杜长发都参加了这个会。这一天阳光和煦,会就开在了正房门前的藤萝架下,倒颇像几个邻居茶余饭后的小坐。这在肖童的感觉上,与自己原来对公安机关森严下苟的想象,谬之千里。
  他当然并不知道那位最后才到的年长者就是处长马占福,他只是听警察们都喊他“老板”。那“老板”的老板派头给人几分神秘,也令人肃然起敬。他能被带到这里与警察和警察的“老板”促膝而坐,心里多少有些兴奋和新奇。
  “老板”很和气,开口先问他的身体是否已经复原。然后又问他对完成这个任务,有几成信心几分胆量。肖童说,庆春昨天都跟我谈了,信心没有,胆量有一点点。他说完看一眼庆春,暗以为他这么答一定为庆春在“老板”的面前长了脸。
  “老板”说,这事儿下一步主要是你和我们李队长配合。你和李队长熟吗?
  肖童没看李春强,他没看他也知道他那张驴脸始终拉着。“老板”似乎倒也并不等他回答,又转头去问李春强,细节你们都谈透了吗?
  李春强说还没有,等您把原则交待完了,细节好谈。
  “老板”说,原则还是那些原则,这件事原则好谈,细节难办。成功的关键是细节的设计和落实到位。你们千万别粗枝大叶,别到时候你们搞砸了又说是上面决策的错误。
  李春强说知道了。只要他不掉链子,我看十拿九稳。
  肖童这才和李春强对视一眼,李春强说的这个他,当然是指自己。但他默不作声。
  “老板”又鼓励了几句,原则了几句,便提着皮包先走了。大家起身送行,杜长发一直送到门口。藤萝架下只留下肖童。欧庆春和李春强,三人默然相对,谁都不开口说话。
  欧庆春忍不住这份别扭,拿了石桌上的茶壶进屋续水躲开了片刻。肖童和李春强更是沉默得短兵相接。最后是李春强打破僵局先开了口。
  “咱们坐下谈细节吧。”
  肖童没有坐,他开口第一句便从从容容的,是个问话:“李队长,你现在非常恨我,是吗?”
  李春强面目冷峻,说:“你还是不是个男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正事?”
  肖童毫不退让地说:“正因为我是个男的,所以明人不做暗事。你也是个爷们儿,我应该和你把事情谈清楚。”
  李春强盯着他,没接这话。
  肖童说:“我爱她。”
  李春强眼里是火,但嘴巴关着。
  肖童又说:“我敬重你李队长,我不想冒犯你。但这种事,没办法,这是人一生的感情,没法谦让,没法绕开它。”
  李春强说:“你说够了吗?”
  肖童张嘴刚要再说什么,李春强便打断他:“如果你说够了,我们谈细节吧。”
  肖童说:“我不过是想当面告诉你我的想法,而且我不觉得我的行为有什么可耻。”
  李春强有些粗暴地回答:“你听着,我现在和你站在一起是为了我的责任。咱们俩的问题,等这件事办完了以后再说!”
  肖童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了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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