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老百姓可用的。 是古代用来供于庙堂之上的,相当于中央政府、皇宫的布置,摆在上面,非常精洁庄严。 为什么呢?它是“高”
、“贵”
、“清”的象征。 子贡形成这种精神的典型,未免有点太高、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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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太清了。 古代要在国家有大典的时候,才请出瑚琏来亮一下相。 平常的时候,只好锁在柜子里藏起来,保护起来。一天,同学拿了张钞票说:“好脏,要当心细菌。”我说:“这就是人生哲学的写照。”
人如果拿了一张新钞票,喜欢它,总想多保留些时候;旧的钞票,先拿来用掉,所以钞票越破旧越容易流通。同样道理,好的东西深藏不露,保存起来。子贡就是这样一个被存起来,保护起来的人物。 历史上,我们可以看到,后来孔子自己父母之国——鲁国——有难,孔子想要自己出马解决,同学们劝孔子,您老人家不要去,让我们出去替国家办外交。 孔子说,自己国家的事,不能不管了,还是要去。 后来子贡来了说,老师!我去。 孔子立刻答应由子贡去。 子贡是政治、经济、外交、工商,样样皆通的大通才。 国际上走一趟,游说诸侯,就把鲁国稳定下来了。 我们知道吴越之战等等大战争,最后的决战,是子贡挑起来的。子贡为什么要把战争挑起来?因为齐国要打鲁国,他就吴齐之战开始,一路挑下来,把越、晋也挑动了,这么一来,于是鲁国就泰然无事。 他才具之高,本事之大,于此可见。 但是后面还会讲到子贡“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后来他官不想当,什么都不想做,专门去做生意,而且做生意总发财,孔子晚年的生活好像都靠他照应的。 子贡这个人就是豪迈慷慨,什么都不能拘束他,但是他绝不骄傲。 所以孔子说他形成了高、贵、清的风格。 对低下的事情不屑去做,就成了这“瑚琏”的典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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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长第五32
深深海底行
下面再说一个孔子的学生冉雍,号仲弓,比孔子少二十九岁,是平民出身,但是孔子认为这个学生有帝王之才。 颜回固然是道德学问都好,可以传道,但并不一定能成帝王之才,或者做惊人的事业。 这里提到冉雍。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 不知其仁,焉用佞?
或,是不定词。 不知道谁看到孔子对冉雍太好,有点不服气,就对孔子说,你经常说冉雍非常好,他人是蛮好,仁慈、爱人、宽宏、厚道,优点不少,就是有一点,说起话来不大动听,态度上也不随和。 ——“不佞”
,这个佞字的意义,以现代话来解释,就是既会吹牛又会拍马。 不佞就是口才不好,态度也不很随和的样子。 孔子听了这个人的话后,对他说:“焉用佞?”——一个人为什么要耍嘴皮子呢?
“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他说耍嘴皮子是最可怕的,会讲话的人,常犯一个毛病,喜欢用嘴巴得罪别人或刻薄别人。 说话刻薄别人的人,常常被别人讨厌,有时言语给人的伤害,比杀人一刀还痛苦。 所以“御人以口给”
,用嘴巴和人家对抗的人,常被人讨厌。于是他进一步说:“不知其仁,焉用佞?”
假如一个人没有做到仁的修养,光是利嘴有什么用么?这一节首先讲明人格修养的标准;其次说明了孔子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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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调以冉雍榜样的道理。
立己易 立人难
子使漆雕开仕。 对曰:吾斯之未能信。 子说。
漆雕开是孔子学生中专门研究历史的,从《史记》上知道,他曾随孔子学习《尚书》。《尚书》就是现在说的《书经》,是孔子所整理中国上古的历史资料。他年纪比较大一点,只少孔子十一岁。 漆雕是姓,名开,字子若。这里提到,孔子有一天对漆雕开说,你的学养已经可以为社会服务了,出去做官吧。可是漆雕开说,老师,谢了!
对这件事,我没有自信。 这句话蕴含的修养很高,他是说你让我出去做事,我真能够替国家,为社会做得了什么事吗?我的学问够吗?你吩咐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出来为别人担当大事这一点,我没有自信,我不想出去做官。 孔子听到他这样的话,高兴极了,因为在他的学生中,也有许多是急功好利的。孔子周游列国。 自己尽管穷,尽管倒楣,但每个诸侯对于他的推荐,还是要买帐的。 同时,孔子的学生在外面了不起的也很多,当军事统帅的也有,当行政首长的也有,权位很高的也有。 只是每一个诸侯都不敢用他,因为他的学生太多了,在当时那样少的人口——大约几百万人口,他就有三千弟子。 以今日人口比例来说,他该有多少学生?而且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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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对他都很忠实,他只要动一下,任何一个诸侯之国都可能会动摇,谁敢用他?但是他的学生一个个出来都吃香,因此有些孔门弟子,很可能也想走他们老师的路线。 由少正卯的聚徒讲学,拉走了孔子许多学生的例证,便可推想而知。 但是漆雕开,听到孔子叫他出来,他反而说对做官这件事没有自信,由此可见他为学之诚,行道之笃。 所以孔子听了非常高兴。
孔子要出国
老师论评学生的记载到这里,又一转,来一个轻松的题材。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从我者,其由与?
子路闻之喜。 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这是孔子晚年感觉到,文化衰颓的振兴以及社会风气的挽回,有如海上仙山,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他感叹地说,今日文教、德育的路是走不通了;世界变了,大家都现实,对于文化没人讲究了,还是出国吧!——这个出国,不比现在是好事,那时出国是很痛苦的,海外都还没有开发,完全是原始状态,那是去受罪。 现在出国还了得,如果孔子要想为功名富贵而出国,就不是圣人,跟大家一样了。 他当时还不是坐船出国,而是乘桴。古代交通不发达,把一根大木头中间挖空,就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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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桴”了。 当时江南一带是用木筏、竹筏;在北方多半用桴。他感叹地说,万一自己在中国无法传道,无所作为,那只好做个独木舟,到海外野蛮的地方归隐,默默无闻以终此生。到那时候,大概子路还会跟我一块儿走吧?
(子路武功好,是弟子中军事成就最大的,有统帅之才。)
子路在旁边听了老师这句话非常高兴,好像孔子马上就准备出发的样子。 所以孔子说,子路的武功、勇气都超过我,但是他的暴躁也超过我,对于事情,不知道仲裁,(无所取材的“取材”
就是中肯的判断。)
不明断,太过偏激了。
孔门弟子画像
讲到这里,来一串总评。 同时可看出孔子说话的艺术。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又问。 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孟武伯这个人,我们前面介绍过,是鲁国一位大夫,当时的当政者,向孔子征询人才——要他介绍学生。 因为孔子学问的最高境界是仁。 所以他先就孔子学生中最出名的几人问起,问他们有没有学养到“仁”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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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问子路的学问有没有达到仁的境界,也就是说是否达到以仁道入世的程度?孔子说:“不知也。”这个“不知也”的意思,我与古人的解释又不同了。 古人常解释说,孔子答复孟武伯,子路不知道仁。 我认为不是这个意思。 孔子说的是一句幽默的答辞,不肯定的话;等于有人来问我们说,你认为你的学生某某的能力,能不能当省主席?我们也许答复他,这个我不晓得。也许我们的心里认为这个学生的本事,还超过了这个地位,但口头上不能这样吹;也许我们认为这个学生当科员的本事都不够,也不能说得他太难堪了,否则害他没有前途、没有饭吃,我只有说不知道。 所以孔子说“不知道”这句话时,是带着笑容说的,就是不作肯定答复,当然语意中隐含了子路还没有达到仁的境界的意思。 这是我对这个“不知也”含义的看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因为孟武伯的这个问题,得不到结果,没有听到肯切的答复。 所以下面又有“又问”的一层转折,由此便可自得证明。 因此孟武伯又向孔子追问子路的成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孔子就具体介绍自己的学生,他说子路如在千乘之国——在春秋战国时候,是一个大国——“可使治其赋也”
,可以让他当统帅。“赋”在古代,包括了军事和赋税的征调,乃财、政、经,联合为一的制度。 所以赋有时可以代表三军统帅中,后勤补给的联勤总务。 所谓千乘之国,上古是车战时代,四匹马拖一辆车叫一乘,车上是兵员、战备、武器,千乘之国是最大的国家。 他说子路是大将之才,前后方都可由他统领。 至于学问修养是否已到仁的境界,这一点,在孔子的标准上来说,是很难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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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武伯又问冉求这个人怎样?在《八佾》篇中曾提到过冉求,是在鲁国的权门季孙家当家臣的,等于说他有行政的长才,所以孔子答复孟武伯就冉求是最好的行政首长。 以现在的官制来说,当一个相当于省主席的行政首长是没有问题,而且足以胜任愉快。“千室之邑”的千室,不能和现在比,像台北市有百多万人口,但是古代的“千室之邑”已经了不起,是很大的地方。“百乘之家”
是古代宗法社会制度中的大家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