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后,也东张西望,即使有人,也大大方方地尿了。
浇灌完树,顿觉畅快,何小兵准备收工离开。突然,教学楼一层某间屋子的窗户开了,而屋里却黑着灯。何小兵想可能是风吹的,打算上前关上窗户,刚迈开腿,一个黑影从窗户里冒出来,还背着一个包。如果他光明正大地从窗户上跳下来,何小兵也不会把他往坏处想,但是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何小兵知道自己撞见贼了,而这个贼,何小兵还认识,就是他的同学。
在何小兵退学之前,他们宿舍和附近的几个宿舍就频遭窃贼光顾,从作案手法、作案时间、被盗情况,能判断出犯罪人就是他们身边的某个人,并有了嫌疑对象,只是没有抓到现行。嫌疑人也知道大家在用敌意的眼光看他,但他仍顶风作案,并屡屡得手。总是在众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可能就是一秒钟,某人的CD机就不见了,过几天,又是一转眼的工夫,另一个人的钱包就瘪了。好像没几个人在上学期间没丢过东西,幸亏何小兵中途退学了,要不然也得为该人贡献点儿什么。这会儿,估计这哥们儿是在为回家的火车票凑钱呢。
何小兵觉得不能再让这个人顺顺当当地背着包走掉了,倒不是何小兵有见义勇为、铲凶除恶的爱好,否则当年他就报考公安大学了,而是他觉得生活太没意思了,一直期待发生点儿什么,正好碰着这事儿了,可以让自己兴奋一下。他知道两人肯定得动手,他盼着动手,活动活动有助排泄自己过剩的能量。最近一年,他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和人动手的次数超过了他以往打架次数的总和。今天,他又憋得难受了,需要发泄。
“收获不小啊!”何小兵走上前。
那个人一愣,看到何小兵的脸后,更加慌张,显然对从树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而且是认识自己的人准备不足。
“我忘了刚才散伙饭你在不在场,你是吃完了才来的,还是压根儿就没吃,给自己开小灶来了?”何小兵问。
“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儿。”那人说着就要走。
何小兵眼看着自己将错过这次泄愤的机会,便拽住他的包。
那个人顺势丢掉包,继续往前走。
“你就这么走了?”何小兵冲他喊道。
“我没招你吧?”那人停下转身说,“你弹你的吉他,我干我的,包里的东西要是喜欢,你就自己留着。”
“里面装着什么呢?”
“你打开看看。”
“我不看!”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猜!”
何小兵并不想报警,这和他拦住这个人的初衷不符。那个人也觉得何小兵奇怪,管了闲事儿,却看不出管闲事儿的动机。
何小兵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希望对方能做出进一步刺激到他的举动,他好出手,现在他找不着出手的理由,情绪还不到位。
“要不然你开个价?”对方说。
“开价干什么?”
“你不就是想讹点儿钱吗?一千,够吗?”
“不够!”
“两千?”
“不够!”
“三千?”
“不够!”
“你是不是跟你妈学的,老不够不够的,你妈晚上就这么跟你爸说吧!”
这句话让何小兵喜悦,他终于等到出手的机会了,飞起一腿,踹在那人小肚子上。
年轻人打架,如果下手不狠点儿,就不能算打架,只是闹着玩儿。既然何小兵想打架,肯定下手重,那人不可能不还手。不到一分钟,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当拳头落在那人腮帮子上,被他的牙硌了一下的时候,这种力量的撞击,让何小兵高呼过瘾,甚至感激起这个人来。
两人打到一半,校保安队来了,把两人带走,问明原因后,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两人被派出所的车接走,何小兵录了口供,按了手印,回家了,那个人留下了。
至于那个人将会面临怎样的未来,何小兵并不关心,只要架打了,他就满意了。
从派出所出来,何小兵觉得舒畅多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这话是对中年以后的人说的,对于青少年,打一打才风平浪静。当遇到事儿,打不打两可的时候,何小兵总是选择打,打完,身体、情绪都能舒服些,等烦躁了,又开始渴望赶紧碰见谁,能和自己打一架。当然,有些时候何小兵也会碰上打不过的人,只有挨揍的份儿,挨完揍比揍了人更让人欢快。
离开派出所,何小兵觉得因为架只打了一半,没发泄完全,有必要再找点儿别的事儿。烦躁、愤怒是因为不满足,包括感官的不满足。在顾莉莉那儿,他能获得感官的满足。
何小兵给顾莉莉打了电话,告诉她他要去找她,顾莉莉说你来吧。
最近何小兵在夏雨果和顾莉莉中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从感情上说,何小兵确信自己喜欢的是夏雨果,并向她表示了希望能重归于好的意愿,夏雨果问何小兵:“你能保证咱俩和好以后,你不再想一个人待着了吗?”
何小兵不想骗夏雨果,只有实话实说:“保证不了。”
“那你觉得我会答应跟你和好吗?”夏雨果反问何小兵。
何小兵觉得夏雨果问得有道理,他光想着自己了,没考虑夏雨果的感受,或许他并不适合谈恋爱。此时,何小兵认为,人应该给自己活着,比给爱情活着重要。给自己活着也包括给自己找份爱情,但爱情仅仅只是爱情,人如果一天二十四小时被爱情占满了,那就甭干别的了,而给自己活着的很重要一部分事儿就是,想干什么的时候,不用考虑别人,只管照自己想的去做就行了。光听凭爱情的摆布,生活会失去爱情以外其他更迷人的东西。
比如,如果陪对方做她(他)喜欢做的事情,那么在花掉的这些时间里,便远离了自己喜欢的那些事情。当然,有可能两人喜欢的事情是一样的,但不可能两人喜欢的事情完全一致,否则,就不是两个人了,而成了一个人,跟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谈恋爱有何意义,还不如照着镜子自己待着呢。而如果恋爱期间,不牺牲自己,光让对方陪着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觉得对方利用了自己的时间,失去了自我,又太自私了,跟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嫌茅坑臭没什么区别。
何小兵觉得自己不是为爱情而生的人,他的兴趣更在生活本身,所以,当夏雨果去南方大学报到的时候,何小兵并没有去车站送她,当然,她也没有让何小兵送。
夏雨果不让何小兵送,并不是真不希望他送,而是在赌气,耍小性子,她希望何小兵能给她个惊喜,在楼下或去火车站路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夏雨果还买了五个拨片儿,她知道何小兵一个月就会弹坏一个拨片儿,打算当面把拨片儿交给他,够他用到放寒假的时候了。放了寒假,夏雨果就会回北京,到时候再给何小兵买。
可是何小兵真的没有出现,夏雨果离火车站越来越近,一次次以为何小兵会在下一个地方出现,等到的却是一次次失望。最终,当列车启动的一瞬间,何小兵仍没有如夏雨果所愿在她的视线里出现的时候,夏雨果心里大骂:何小兵你这个大浑蛋!并掏出早已在兜里准备好的五个拨片儿,想扔出窗外,却打不开窗户,只好让它们继续留在自己的兜里。
到了学校后,夏雨果收到何小兵发来的短信,因为赌气,没有给何小兵回。很快,她就换了当地的手机号,也没有告诉何小兵。所以,当何小兵屡发短信却不见回复,只好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何小兵想,看来这回夏雨果真下了狠心,要和自己断绝来往。何小兵有些伤感,以为和夏雨果的恋爱就这样结束了,和乐队的哥们儿喝了一顿酒,作为结束的标志。严宽劝何小兵:“别难过,再找一个,失恋的痛苦马上就会被重新恋爱的喜悦所取代。要不然我替你在婚介网注册个号,明天就有大批大批的姑娘照片出现在你的邮箱里,任你挑选。”
何小兵和夏雨果分开并不是为了另寻新欢,他只想一个人待着,所以当严宽把婚介网的会员名和密码写在纸上交给何小兵的时候,何小兵没过一会儿就不知道把纸弄哪儿去了。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寂寞、烦躁,需要找个伴儿,但和伴儿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更烦躁,比一个人的时候还寂寞。何小兵觉得,人活着怎么着都不得劲儿。
一次何小兵喝多了,去找顾莉莉。
“你不是说有事儿就找你吗,我现在有事儿了!”何小兵见到顾莉莉后,醉醺醺地说。“什么事儿?”
“打炮!”
“滚!”
“不滚!”何小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水就喝。
“喝多了吧你?”顾莉莉一把抢过水杯,把水泼在何小兵的脸上。
何小兵眼睛一闭,一头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的时候,何小兵发现自己正和顾莉莉搂着,睡在一个床上。从此以后,何小兵就隔三差五去找顾莉莉一趟,他觉得这样对自己没有限制,虽然不能保证想去就去,需要看顾莉莉的情况,但至少何小兵可以保证自己想走就走,顾莉莉也不要求他什么。
你情我愿,何小兵看得出,顾莉莉一个人的时候也挺没意思。如果有几天何小兵没去找她,顾莉莉就会给何小兵打电话,没事儿也聊几句,给何小兵提个醒儿,他可以来找她。如果何小兵正好想去,就会去找顾莉莉,如果不想去,何小兵就会找个理由,顾莉莉也不强求,后来何小兵索性不再找理由,就直接说今天不想去,顾莉莉也不说什么。当然,也有何小兵主动而被顾莉莉拒绝的时候,何小兵也理解顾莉莉。过不了几天,两人节奏一致了,又会见面了。何小兵觉得这样挺好,既排解了一个人的孤独,又没有失去一个人的自由。
一个人的时候,何小兵能清醒地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有问题,不可靠